多羅斯被擊退之後,瓦哈塔草原似乎便陷入了一個短暫和平的時期,沒有人在後頭鼓吹着,塔吉薩部一系的三部族自然安分許多,而邁塞姆部落這頭也得乘着這個難得平靜的時期收集、整理戰果,並且處理四部族內部的利益糾葛問題——任何一個聯盟最擔心的不是強大的對手,而是背後下黑手的盟友戰鬥前期,由於這兩派人馬的攻勢都十分猛烈,戰局緊張,所以,大家的目標是一致對外的,而當戰局略略冷靜下來,各自聯盟內部問題便逐一暴露了出來,此時不整治,便極有可能爲後來時局佈下隱患
露西妮一行人作爲邁塞姆部的貴賓,自然也跟着凱旋的蘇威尼回到了最近的城市進行修整,這一修整,便是五天——露西妮還需要觀察阿伊莎母子的身體狀況,自然停留了較長的時間。
這一天,例行爲扎努檢查完畢,露西妮晃回自己房間,關門記錄醫案,才寫了一半左右,便聽得敲門聲響,“咚咚咚”的三聲,如此熟悉的敲門節奏自是屬於沙拉斯的,所以,露西妮動也沒動,暗自支使了金紅去開門。
沙拉斯進屋時,手頭拎着幾頁紙質特殊的文件,看着露西妮還在埋頭寫醫案,他笑了笑,走到她邊上,在她的桌邊靠立着,而後輕輕抖了抖手中的紙頁,特殊的紙頁發出的特別聲響一下子吸引了露西妮的注意力,她停筆擡頭,掃了他一眼,目光嬌嗔,像是在指責他故意吊人胃口。
沙拉斯見狀,笑得越加開懷,伸手一遞,便將手中的情報文件壓在了她的醫案上。露西妮捉起情報,一邊翻看着,一邊向側邊一傾,軟軟地靠地沙拉斯溫暖的腰腹處,沙拉斯在好傾斜的時候,十分自覺地挪了挪身子,以便她依靠得更舒服,同時,伸手一邊把玩着她的長髮,一邊與她共同分享着這份情報——
“菲瑞克-伊比利亞,洛雷塔公國第一皇子,有着幸運王子之稱,於七個月前開始正式介入政事,進行皇位繼承人的最後培訓……日前已經與諾威斯頓王國完成了戰略合作協議的簽署事宜……”露西妮慢吞吞東挑西撿地念了幾句情報上的內容,然後摸了摸下巴,微一挑眉,笑道,“倒沒想到居然還會是個熟悉的陌生人哪——話說,如果正統的菲瑞克在咱們這兒,那納沃什那邊又是怎麼回事?暫時失蹤還是冒牌貨?”
沙拉斯輕輕拉了拉她的頭髮,應道:“你接着看不就知道了?”
露西妮本就沒打算從沙拉斯這兒獲得答案,提問不過是順口罷了,目光自然繼續在紙頁上迅速掃過,沒幾行,她輕輕一彈紙面,笑道:“嘿,李代桃僵,他們就不會有什麼好法子了?”
“這樣最省心,不是嗎?”沙拉斯已經在露西妮頭頂編起了小辮子,還別說,慣常作出魔法咒語相對應的魔法手印的雙手用來編辮子也是十分靈巧的,沒幾下,沙拉斯便在她頭頂編出了四五串小辮子。
“哪裡省心了?”露西妮說話間微一後仰,擡起頭來望着沙拉斯,“嘿,別拿我的頭髮亂來,省得一會還得拆上半天。”
“沒事,到時,我幫你拆就是了。”沙拉斯輕輕一拍她的額際,笑得溫柔。
露西妮嘟囔了兩聲不知所謂的含糊字詞後,便低下頭,繼續翻弄起手中的情報,一邊把玩紙頁,一邊道:“這又是誰下的手?目的是什麼?篡位奪權?”
“他們既然是以菲瑞克的身份進行活動,你覺得又怎麼個篡位法?”沙拉斯說話時透出幾分漫不經心——並不是那種不在意的漫不經心,而是一種一切盡在掌握,任憑它如何蹦躂也逃不出手心的漫不經心。
露西妮聞言慢慢轉頭,側仰首,眯着眼問道:“怎麼,還有什麼沒說清楚的,一次性都給我交待了。”
這般一副審問模樣配上露西妮本就十分稚氣的娃娃臉,不僅沒能給人以威脅感,反倒讓覺得可愛得不行。
沙拉斯當即便被逗樂了,俯下身,蜻蜓點水般地在她的脣側印下一吻,卻不料露西妮乘時側過臉來,在他脣上重重一咬,而後迅速鬆開,整個人也退了開去,板出一副“你給我老實交待”的模樣正對着他。
沙拉斯哈哈一笑,長腿一跨,竟擠進她身後,與她同座,同時,雙手一託,將她放在自己的腿上,再一攏,便輕輕鬆鬆地將她抱入懷中,整個過程中,露西妮只沒好氣地斜了他一眼,倒也沒抗議。
軟玉溫香在懷,沙拉斯自是心情舒暢,他拎起醫案上的情報,輕輕一抖,情報紙頁無風自燃,只不過,那火焰竟是蒼藍色的,而且並不灼人,燃燒過後也沒有煙氣生成——這個燃料的配方還是露西妮在一次實驗中無意間搗騰出來的,一經研發便迅速在情報部門的專用紙頁上推廣開來,真真是銷燬情報的一大利器。
露西妮望着慢慢被燒燬的情報,耳邊響着沙拉斯的解說,暖呼呼的氣息噴吐在耳畔頰側,不免令人有幾分心癢——
“最是扶持這位‘菲瑞克王子’的是幕塔家——耳熟吧,就是你妹夫的家族……嘶,別掐人,你不愛聽這個稱呼,我便不說便是,”沙拉斯趕忙雙手捉着她的雙手,左右手十指交握着,防止她繼續掐人,“幕塔家的權勢,身爲洛雷塔人,你也清楚得很,在幕塔家的支持下,‘菲瑞克王子’迅速接手了大約60%的朝政,不過,關鍵的軍隊還沒到他們手裡。”
“幕、塔……”露西妮喃喃,幕塔家是洛雷塔數一數二的貴族之家,七八代人中一共出了六任宰相,民間戲稱之爲宰相之家。
沙拉斯將這個姓氏提取出來一說,露西妮便明白他的意指,不由側首問道:“你覺得,這事是諾威斯頓在背後搞鬼?”
早在幾年前的情報中,露西妮便知道幕塔已經投靠了現任諾威斯頓國王,所以,她纔有些一問。
不過,沙拉斯顯然看得更透,他搖搖頭道:“與斯說是諾威斯頓,還不如說是幾大元素神殿。”
“又是他們,”露西妮嫌惡地皺了皺眉,不解道,“他們製造一個‘菲瑞克王子’又有什麼意義?掌握洛雷塔的朝政?洛雷塔到底有什麼能讓他們如此覬覦的?”
幾個問題下來,沙拉斯輕輕一笑,揉了揉露西妮的頭,下巴往她肩上一壓,輕輕廝磨兩下,便道:“你問我,我問誰?”
“問、誰……”露西妮喃喃兩下,一下子跳了起來,倒是嚇了沙拉斯一大跳,不過,她倒自故自地蹦得開心,叫道,“哈哈,這種問題我們兩個局外人討論個半天又有什麼意思?走走走,去問問菲瑞克去,哦,不,現在該叫他菲利了~”
露西妮一旦對什麼事產生了興趣便是絕對的行動派,根本沒管被打斷了溫存的沙拉斯的臭臉,拉着他的的手便向外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催促着沙拉斯加快速度,只不過,沙拉斯此時倒有幾分賭氣的味道,她越是催,他越是慢,他越是慢,她越是催,如此循環……
“菲瑞克-伊比利亞”一個清脆含笑的女音念着這個已經刻進他骨子裡的名字,化名菲利的菲瑞克差點便跳起應聲,不過,他的危機感與理智在瞬間阻止了他,雖然他並沒有對這個名字作出迴應,可是,他全身的肌肉還是不免得跟着緊張了起來——既是爲了控制自己不作迴應,又是因爲自己陷入這般“有名勝似無名”的尷尬處境而自鬱。
露西妮喚作這麼一聲,本就沒指望菲瑞克能應,所以,她依舊笑拉着沙拉斯在菲瑞克身邊坐下,笑拉着家常道:“看什麼呢?”
菲瑞克側過臉來,冷淡地盯着露西妮看了半天,卻是一言不發地轉回頭,沉默……
就在露西妮以爲他不會回答的時候,卻聽得菲瑞克冷冷淡淡的嗓音響起道:“看星星。”
“看星星?你倒是很有情調的嘛,”露西妮說話間向後一躺,癱平了躺在草地上,極不淑女地伸了一個懶腰,繼續道,“看星星的時候,你難道就不想家嗎?”
菲瑞克沒有應聲,不過,從露西妮所處的這個角度望去,正好可以看到菲瑞克僵硬的側臉——可憐的孩子,如果現在動手去戳弄菲瑞克的話,絕對會發現,他已經硬得可以和石頭相媲美了……
露西妮暗笑兩聲,終還是心軟了,側過身,側躺在草地上,耳朵壓着手臂,說道:“哪,菲瑞克,你難道就沒想過去懲罰懲罰那些害你的人嗎?還是說,你打算將自己的前途交到你的那些叔、祖輩手上,而不是自己動手?”
菲瑞克沉默沉默再沉默,不知沉默多久之後,他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望着露西妮和沙拉斯,由於天已經暗了,再加上背光的緣故,菲瑞克的表情完全藏在黑暗之中,讓人琢磨不透,只能聽得他略有幾分陰冷的聲音慢慢傳來——
“你們要什麼?”
“沒要什麼,”露西妮應後,一個翻身坐起,不過,她依舊不好好地坐着,而是半邊身子癱在沙拉斯的懷中,十足的憊懶模樣。
別說菲瑞克不信她的這個答案,就算是露西妮自己,也是心底、背後做了無數個“X”的動作。所以,菲瑞克換了一個問法道:“你爲什麼幫我?”
“爲什麼呀……”露西妮摸了摸下巴,笑道,“我看幕塔不爽,我看諾威斯特不爽,這樣的答案行不行?”
菲瑞克只覺額際青筋直抽抽,爲免自己被露西妮的漫不經心和憊懶給氣死,他沒再問,只道:“你想要怎麼做?”
“哎,這個嘛,暫時咱還沒想好咩,”露西妮憨笑着撓撓頭。這下,可真是徹底惹毛了菲瑞克,他一個甩手,當即轉身走人,重重踏步消失在黑夜之中。
露西妮則在他身後嘻嘻笑着,最後笑倒在沙拉斯懷中,而沙拉斯只抱着她,縱容着她。
笑過之後,露西妮攀着沙拉斯的肩頭,衝着菲瑞克消失的方向作了一個鬼臉,說道:“誰讓你個別扭小孩騙人,哼哼,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