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斯巴赫大陸東南方雨林茂盛,長年豐沛的水汽以及燦爛的光照使得這裡一片鬱郁蔥蘢,森林茂密自然引得各種生靈活躍,空靈的山際間,不知從何處響起一陣清嘯之聲,引得無數鳥兒鳴聲相和,緊接着便是一陣“撲啦啦”的羽翼扇動之聲,一波又一波地重疊着,在山林間遠遠迴盪開來,伴隨着這一陣又一陣的撲打聲,一排又一排,一羣又一羣的各色鳥兒從林間飛起,在天空之中自由地盤旋,飛翔,你追我趕……
現在的季節正是一些遷徙性候鳥趕路的季節,臨時停駐休息的鳥兒們與雨林當地土生土長的鳥兒們一同在空中飛舞一番之後,便發生了鳥羣的分離,有的留下,有的繼續遠行。鳥兒紛飛,遷徙的路線是成百上千年印刻在它們基因深處的,就算是頭一次參與遷徙的鳥兒們也不會認錯路,走錯道……
“撲撲”兩聲幾不可聞的細響過後,遷徙的鳥羣中突然空了一大塊,出現了一個圓形的空白區,原本在這一空白區飛行的鳥兒們就像是突然暈迷一般直直向下墜去,撞在一片黑黝黝的山壁上是便全部化爲一團團火焰燃燒殆盡鳥兒們沒什麼智慧,但它們擁有本能——察覺危機、規避危機的本能自此,後方跟隨前進的鳥兒們便自然而然地避開這一片圓形區的空域,繞了一個大彎兒,繼續前進。
圓形空白空域的下方,只見成片成片的翠綠之中突然出現了一片黑色的谷地,谷地周圍依舊鬱林蔥蔥,可是谷地內部卻是一片沒有生機的黑,從上而下自是可以見到無數人造建築在谷中林立而起,也能看見無數人員進進出出,神色陰鬱——這裡顯然被某些別有用心的人開發利用了起來。
山谷偏東北方向有一片極大的空地,空地呈極規則的八邊形,顯然是被人刻意雕琢出來的,此時,陽光正好,空地中也是光明燦爛,衆多白袍、青袍、灰袍、黑袍……一大堆“袍袍”正在忙碌地穿梭於空地中,一片片刻畫着繁複魔法字符的石片被安排到位,一根根鑲嵌了諸多珍貴寶石的大石柱被吊裝到位,一個個魔力增輻裝置被檢查完畢……
整片空地忙而不亂,各有秩序,只不過,每一位忙碌其間的“袍袍”們卻並沒有什麼喜悅之情,相反地,他們一個個反倒都苦巴着一張臉,眉目中隱隱帶着幾分揮之不去的恐懼——幾十年來,他們已經進行了不知道多少次實驗,不知發生了多少次意外,不知,死傷了多少夥伴……就算上頭不給確實的數據,可是總有人收拾了殘局,總有人唸叨了恐懼,總有人傳遞了不安……
風致黑着一張臉瞪着身前的一大幫子所謂殿中頂級鍊金師,已經被氣得說不出任何話來,三十來位年紀都已經不小的中老年級鍊金師們分爲兩派,正在興致昂然地爭執着,各執己見,久久不能爲今天的實驗定下實驗流程來,唾沫橫飛之間,各種實驗數據、實驗資料也是漫天飛揚,厚地足有人高的數據中卻是無法讓他們達到哪怕一點的階段性勝利——這樣的結果如何能讓被上頭催得死緊死緊的風致不氣呢?
“砰”一聲重響回落在室內,不僅聲響極大,而已桌面的震動也是不小,一度將桌面所有的事物都震離桌面,憑空晃盪兩下才又回到桌面之上——這其中包括某些人壓趴在桌子上的上半身……
突如其來的重響與“襲擊”使得這些研究狂出現了瞬間的安靜,紛紛轉頭瞪向打擾他們的風致,個個都企圖以眼神殺死他。不過,風致是什麼人?幾進沙場,幾齣殺戮的強人如何能被這樣的目光所嚇到?
風致面色不善地掃過這羣,又掃過那羣,掃得兩幫人馬個個都氣呼呼的時候,他才突然出聲:“第一次是能量不穩,第二次又是能量不穩,第三次,第四次……XXOO,你們就不能找個更合適點的藉口嗎”
這一聲斥罵如同滴入油鍋的水,使得室內一下子炸開了鍋,無數張口都在憤怒、不滿地咆哮着,無數道聲音匯聚在一起,說的卻都是同樣的老調重彈,風致面色越發沉如墨夜,黑地幾乎可以和鍋底相媲美了。
“咚”伴隨着巨響,厚實的原木桌一把被風致踢翻開來,嚇得一羣鍊金師們目瞪口呆,而風致則一臉陰沉地轉身離去,瞬間消失個沒影。
被賴下的衆人一個個目瞪口呆,完全沒想到風致會如此沒風度,回過神來之後,一個個或罵或怒或跳腳,或嘆或惱或搖頭,各種情緒都有,衆鍊金師一面收拾自己記錄的研究資料一邊不滿地嘀咕了起來——
“都說了羅德之門是神器,最起碼得以神咒作基礎才能啓動,哪裡是那麼容易就弄得明白的?”一名年約中年,保養十分得宜的女性鍊金師嘟囔着。
“是哪,”她身邊的一名男性鍊金師接口道,“羅德之門的啓門咒那麼繁雜,空間悖論的問題不解決,怎麼可能會有穩定能量源?”
所謂空間悖論是指,現有空間魔法體系中的一個關鍵的技術性關口,簡單來說,就是能量高度集中性與能量的高度穩定性間的矛盾,舉例來說,魔法通路的傳送距離越遠,傳送功能越強,對通路兩端起、終魔法陣的能量要求也越高。可是,空間能量越多、越集中,便越容易形成不穩定空間,甚至引發空間亂流。
所以,像羅德之門這樣需要前所未有的空間能量才能啓動的寶貝,自然免不了要跨越“空間悖論”的關卡。
關卡不過,能量不穩,自然實驗失敗。
“我還是覺得壓縮比較保險,”一名花白鬍子的老頭出聲道,“壓縮才能保證能量的穩定。”
“可是卻能導致大量的能量流失”一提及衆人之前爭論的核心問題,一名中年鍊金師便一下跳起堅持己論道,“對於這樣的大能量產物,重組能量結構纔是上佳之選”
“重組你個球,”花白鬍吹鬍瞪眼,“對於空間魔法,穩定纔是王道”
“固步自封”中年鍊金師冷笑一聲,“既然目前的空間魔法理論不能解決空間悖論,自然只有打破常規,重組結構纔能有所突破”
“你,你,你,你們太冒進了,簡直是拿人命做賭注”花白鬍氣得鬚髮直豎。
“你們那是在浪費資源再壓縮下去,恐怕齊集全大陸的魔法能量都無法開啓哪怕一個羅德之門”中年鍊金師毫不客氣地反駁。
兩人這一頭幹上了,原本收拾殘局的衆鍊金師也不淡定了,有人繼續加入陣營爭執,有的則搖頭嘆氣,有的卻低頭冥思,一時間,頗有幾分人生百態的味道。
……
“……空間魔法首求穩定,其次纔是效率,”露西妮輕輕敲打着白沙地面,神情嚴肅地說道,“而保證能量穩定的根本則是能量結構的穩定,這一點與大陸的主流思想不同,不過,我們這段時間來的實驗卻也正好證明了這一點,不是嗎?”
逸風聞言十分服氣地頜首,“我昨天問過幾位長老了,他們看了你給的符咒疊加理論都有幾分驚爲天人的驚豔感,要不是六長老攔着,一個個都巴不得早點來找你‘聊一聊’。”
露西妮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道:“聊個毛,我自己都還在摸索中,哪裡教得了他們什麼?反正你們這些長老都是些人老成精的傢伙,方法既然透給了他們,想必他們現在已經在作實驗了吧?”
逸風但笑不語,越是這樣,其實越是承認了露西妮的推斷正確。
露西妮也不介意,反正她既然有心教逸風和黑他們,自是不介意再多點人學會這門技術。她只撇了撇嘴,便又言歸正傳道:“四重疊加已經可以滿足局部的能量供給,再往上,我就覺得有些彆扭,大家都說一說實驗中的感覺和你們推斷。”
問題一拋出,沙拉斯、逸風、黑一個個都謹慎認真嚴謹地說出了自己的感受,衆人又是一番討論、推演,推演、討論,白沙地上被四人畫了一層又一層,一圈又一圈,一直畫到日頭從東到西,一直畫到夜風低吟、瑩光初亮……
羅馬不是一日建成的,胖子也不是一口吃成的,技術性的難關自然也不是一天兩天的討論就能得出結果的,故而光線暗淡之後,露西妮便拋下手中的木枝,拍拍手打量了一會他們這一天的勞動成果,然後才道:“好吧,接下來的明天再討論吧。”
沙拉斯三人互相交換了一下記錄表,略一打量,查漏補缺——有小愚在,露西妮壓根不用費腦記憶這些東西,小愚隨時在爲她整理知識體系,並且潛移默化地讓她在無形之中記住該記住的東西。
三人中,逸風的記錄最爲齊全——精靈族特有的強勢本能——當沙拉斯和黑正在以他的記錄爲模版進行復查時,逸風走到露西妮身前,遞過一片小巧精緻的綠葉狀事物,然後說道:“這是‘內湖’的准入證,你要有空就去那裡逛逛,沙迪德大師早就想見見你了,不過障於‘內湖’中事物繁忙,他不能隨意走動。”
所謂內湖是精靈森林保留地中的育嬰基地,那裡以特殊的魔法結界營造出了能量系統十分優越的生長環境,以供精靈們度過他們脆弱的童年期——少年期以下的精靈十分孱弱,夭折率極高,所以需要特殊的照顧。
能夠擁有“內湖”的准入證,這便說明,露西妮已經被精靈族的核心圈所接受,而這樣的榮譽,露西妮也是欣然接受,沒有什麼太大的驚喜或者惶恐——這是她以自己的實力獲取的她在羅德之門啓門咒的研究上展示出了足夠強悍的實力這才使得她得到了精靈族的認同,乃至於……推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