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中,露西妮迫不及待地泡了個熱水澡,甜美的薰衣草香味讓她身心放鬆.泡在溫暖的熱水裡,她慢慢回憶着這兩天來發生的事情——所有的事都來得太快,讓她根本沒時間反應。從木雕到指環,從塞倫特到聖巴特里亞,從格羅姆到哈夫達,再到安格斯主教,最後,是塞得裡克·泰爾諾大公……
想到大公,露西妮不禁微笑,大公的脾氣似乎十分的……怎麼形容呢,爽直?回想起他那毫無顧忌的“強要”見面禮的場景,露西妮越想越覺得大公的脾性十分可愛。想着,想着,笑容慢慢斂去,她免不了要開始懷疑大公此舉的用意——僅僅是因爲她是他的侄孫女嗎?貌似不對,那麼,又是因爲什麼?
露西妮雙手掬起一捧水,從額際淋下,飛濺的水珠打在臉上,好似她現在不安定的心思。睜開眼,透過桔黃的燈光,正好看見右手指間一閃而逝的光華,露西妮一邊無意識地捻動右手小拇指上的指環,一邊想起哈夫達關於靈魂器具的解釋。她實在有些無法理解,這個小東西什麼時候就成了一個空間系的魔法器具了呢?而且,還莫名其妙地認自己爲主……
露西妮捻着捻着,慢慢把右手湊到眼前——指環還是那個指環,還是那個兩件2公分寬的金絲纏繞而成的指環,手感溫潤如玉。她反覆翻動着右手,從不同的角度去觀察指環。
“沒什麼變化啊,”露西妮嘟囔着,右手一握,偶然間,一道流光閃過,有什麼東西一下印入眼簾,卻又在瞬間消失!她猛地坐起身來,將握着的右手湊近眼前,不斷翻動着,尋找着某個適合的角度——
凝神間,露西妮發現指環上出現了一道道詭異的花紋,紋路色澤與指環幾乎相同,只是在特別的角度才能隱約看見一些。這個發現令露西妮非常興奮,她也顧不得自己尚在洗澡,匆匆擦乾身子,衝出浴室,一路走一路叫着阿蜜莉雅。
“阿蜜莉雅,你快把我以前做的那個放大鏡拿過來。”
所謂的放大鏡,不過是一塊架設在鐵架子上的凹凸不平的晶石片。這還是露西妮在家無聊時用廢棄的魔法晶石磨出來的,當時也沒想過拿來做什麼,只覺得磨製這玩意兒可以消磨時間。這個放大鏡自從被做出來,唯一的功能就是借給家中一些老人看東西用。
阿蜜莉雅無限艱辛地從一個旮旯角落裡挖出了放大鏡。露西妮一把搶過,然後捉過一盞魔法燈,細細地研究起指環上的紋路。
不知是放大鏡的作用還是燈光的作用,淺金色的紋路在她眼前慢慢清晰起來——這是由一連串的不同花紋組成的一串紋路,露西妮慢慢轉動手指,細細看去,卻覺紋路變化萬端。一會看着,猶如纏繞的枝蔓一般婉轉攀繞;一會看着,又像是飛鳥展翅,縱翼盤旋。
露西妮下意識地在腦海中尋找與這些紋路相似的動植物,越是想,越是看,越是看,越是想,看着看着,想着想着,她覺得這些紋路開始在眼前不斷地轉動,不斷地亮起又暗去,不斷地放大,又縮小……
起初,露西妮還以爲是自己手在轉的原因,但是,紋路的轉動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紋路的色澤越來越亮,越來越亮……一個個花紋轉過來,在她眼前放大、放大,一下佔據她整個視野,好似在逼迫她看地更仔細,記得更清楚,但還不待她多看兩眼,花紋卻又在瞬間收縮,閃出視野,下一個花紋接着擠了起來,放大,變亮,收縮,消失,花紋一個接一個,一個接着一個,從頭轉到尾,再從尾轉到頭……
露西妮想要閉眼,想要喊叫,卻驚恐地發現自己什麼也做不了,自己就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不只身體,就連思維都不怎麼受自己的控制——只能任由指壞的紋路越轉越快,越轉越亮,越轉越大……
“轟!”
一聲雷鳴般的巨響在露西妮腦中響起,還不待她反應過來,她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露西妮是被一股奇臭無比的味道給薰醒的,那味道就猶如堆積成山的生活垃圾所散發出來的陣陣惡臭,讓人無比地噁心。說是醒了,卻其實只是神志慢慢回攏,她只覺得特別特別地累,好象不停不歇地忙碌了十天十夜,全身上下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使不上,她似圖想清楚自己到底怎麼了,卻覺得一動腦,腦袋就猶如針扎一般的疼,而且是上萬根針從不同角度猛扎進來,疼地她的神志又是一陣模糊。
好容易捱過頭疼,露西妮被嚇壞了,什麼都不敢想,什麼都不敢做。卻聽得耳邊一個極其沙啞,沙啞地好像風吹沙礪一般的聲音說道:“睜眼。”
露西妮反射性地睜眼,這回,身體比頭疼之前好多了——她只覺眼前先是白茫茫的,眨了幾下眼,白色中慢慢出現了一個黑色的輪廓,再眨幾下眼,那個黑色的輪廓在慢慢清晰,她努力地眨啊眨,努力地想要看清楚那個黑色的輪廓,再一次眨眼,定睛望去——
露西妮一下被嚇地六神無主,整個人就想往後躲去,才發現她一動,全身發出一陣抽搐式的疼痛,疼地她又是一陣神志迷糊,幸好這次的疼痛比上回的頭疼要來得短暫。她很快便從疼痛中緩地神來,再次睜眼看去,才發現剛纔嚇到自己的那張不像人的人臉已經不在了。
還不等她鬆氣,卻見視野中又閃過那張老臉,幸而這次那張臉沒之前那樣幾乎是湊到她眼前,只是遠遠地望着她。
那是一張幾乎被皺紋和傷痕重重疊疊覆蓋的臉,整張臉上除了兩隻眼就幾乎找不出其它完好的器官,顴骨似乎根本不存在,以致於雙眼微凸,鼻樑是塌的,幾乎只剩下兩個鼻孔,嘴巴更是被縱橫的傷痕掩埋,根據看不出在什麼地方。
即便是第二次看,而且是遠距離看,露西妮仍然不能習慣這樣的一張臉,但她也不想再閉上眼——她急於想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怎麼了——所以,她調開視線,去看視線內的其它地方——她似乎仍在自己的房間中,那熟悉的牀頂彩繪,熟悉的牀簾,熟悉的一切讓她安心。
露西妮才舒了一口氣,卻見一支枯老的手伸到眼前,猶如動物爪子一樣的手指間捉着一根透明的試管,試管中的液體呈淺紅色,還在不斷冒着煙。枯老的手迅速一翻,一下將液體倒在露西妮額間眼前,她還來不及驚叫、閉眼,只覺整張臉一下冰涼涼的,好像敷上了面膜一般。那種冰涼的感覺從面上一直往下滲透,似乎從皮膚滲透到骨子裡一般,讓她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這一放鬆,露西妮又沉沉睡去。
格羅姆看着露西妮一臉放鬆——還帶着幾分笑意睡去,這才微微鬆了一口氣,問着坐在牀前的老人:“大師,她怎麼樣了?”
“精神力使用過度。”老人一邊回答格羅姆,一邊動作俐落地收拾着自己的藥箱、藥具——俐落地一點也不像他的外表顯示的年齡那樣蒼老。“臥牀休養十五天,兩個月內不許使用精神力。”
露西妮再次醒來,就好像睡了一個大懶覺,腦子有點暈沉沉,身子有些軟綿綿。她試圖用力坐起身來——這下,比她上回醒來要容易得多——她慢慢坐起身來。有些茫然地左右望望,正好看到趴在牀邊睡着的阿蜜莉雅。
“阿蜜莉雅。”露西妮輕聲喚道。
阿蜜莉雅迷迷糊糊地爬起身來。
“阿蜜莉雅。”露西妮又叫了聲。
阿蜜莉雅這才徹底醒了,“小姐,您嚇死阿蜜莉雅了。”阿蜜莉雅語帶哭腔。
露西妮看着阿蜜莉雅哭地有些紅腫的眼和因疲憊而蒼白的臉色,有些愧疚。不過,她首先要做的是弄清楚自己到底怎麼了。
“阿蜜莉雅,我是怎麼了?”
“格羅姆請了醫師,醫師說您精神力使用過度,要臥牀休養十天,兩個月內不能使用精神力——小姐,您到底做了什麼,怎麼會精神力使用過度?”
面對阿蜜莉雅的答覆和詢問,露西妮自己也是茫茫然,她不過是看了看指環的花紋而已——想到這,她又擡起身,想看看手上的指環,卻猛然大驚——
“阿蜜莉雅,我的指環呢?我的指環怎麼不見了?”
阿蜜莉雅的回答更是出乎露西妮意料之外,“沒人拿您的指環,小姐,從您昏迷到現在,您手上本來就沒有指環。”
“這不可能!”露西妮大叫一聲,掙扎地想要起身,卻是渾身沒勁。
阿蜜莉雅急忙按下她,安撫道:“小姐,您別急,阿蜜莉雅去找,可能掉在地上了,您別急,醫師說您現在不能起來,您別急,阿蜜莉雅這就去找。”
阿蜜莉雅好容易才把露西妮勸下——其實不用阿蜜莉雅勸阻,露西妮現在全身都是軟綿綿的,擡個手都得費上半天勁,根本就無法離開牀。
阿蜜莉雅爲露西妮壓好被沿,這才走到露西妮之前察看指環的地方,仔細找了起來。
露西妮半躺在牀上,看着阿蜜莉雅從上到下,從下到上地找,心裡越來越急,她根本無法相信指環會不見,自從戴上這個指環,它好像就與自己的皮膚融爲一體了一般,如果她不刻意去摘它,指環是不會離開自己的手的。
想着想着,露西妮雙手交握,又一次習慣性地用左手去捻動右手小拇指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