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的大雨下得十分盡興,下着下着,及到半夜,由於天寒地凍,竟化爲大雪紛飛,鵝毛大雪覆蓋了整個天地,清晨起來,尚不到日升之際,四周圍卻已經亮堂堂的了,雪下得極大,將大地都披上了一層厚厚的白色“絨裝”,大雪初霽的天氣,雖是雲散天開,但融雪天卻遠比下雪天要冷得多,簡直都要變成吹氣成冰的天氣了——這在一向溫暖的比爾哈姆可是十足希罕的事情,所以,就算是難得的冷天,仍有不少市民早起玩雪嬉鬧。
遠離城鎮的礫石平原上,從丘陵到平地都被白雪遮蓋得嚴嚴實實,一眼望去,除了白色還是白色,突然間,一片白色中出現三道快速移動的彩色,湊近了看,方纔能看清,那是三個策馬慢騎的騎士,一黑、一紅、一褐三匹駿馬在雪原之上慢慢前行着,馬蹄落處印出一個個可愛的印痕。
平原透風,一陣大風捲起,吹起三人脖勁上的柔軟圍脖,吹得一層層細緻的絨毛呈現出一條條波浪式的紋路,可是再大的風也透不進柔軟細密的絨毛圍脖之中,使得大冷天抽瘋出門閒逛的三人感受不到一絲涼意。
“昨夜的這場雪下得可真大啊。”伯特望了望遠方,不禁長嘆一聲,“比爾哈姆可是好些年沒經歷過這樣的大雪了。”
“也該下一場大雪了,”露西妮策馬在伯特右側道,“這幾天一直陰着天,陰得人都難受死了,下一場大雪倒是正好,太陽出來了,一切自然都好了。”
伯特聞言側身望了望露西妮難得透着淺粉的面頰,說道:“露西今天的心情好像挺不錯,有什麼好事嗎?”
露西妮側首笑道:“天氣好,心情自然好。”
“我看不是因爲天氣好的緣故吧,”露西妮馬身右側的亞摩斯笑着接話道,“八成是因爲聯誼會馬上就要開始的緣故吧?”
露西妮聞言偏過頭白了他一眼,卻不反駁。
亞摩斯見狀吃吃笑道:“看來你倒是想好對策了,怎麼,是戰還是逃?”
“戰亦可、逃亦可,關你屁事?”露西妮又丟了一個“白眼球兒”給亞摩斯,口氣可不怎麼友好,“而且,那不叫逃,該叫做戰略性撤退。”
亞摩斯絲毫不在意露西妮的態度,接着她的話,笑道:“不過是不負責任地跑人,還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不負責任?”露西妮聞言眯了眯眼,冷不妨地伸腿狠踹了一下亞摩斯的馬身,使得那匹褐色的駿馬受驚狂奔起來,不過,好在亞摩斯的馬技超羣,馬兒跑出沒多遠便被他成功安撫住了。
策馬轉回兩兄妹身邊,亞摩斯這回十分乖覺地跑到伯特的左側,遠離露西妮的攻擊範圍,一邊還嘀咕着什麼“最毒婦人心”之類的話來。
露西妮見狀不滿地冷哼一聲,說道:“誰都可以說我不負責任,就你沒資格,XXOO,要不是你焉壞焉壞地,出了個見鬼的擇偶標準,我至於這麼被動嗎?”
亞摩斯聞言一下直起腰來,面露驚訝道:“你怎麼知道?哎,不會吧,難不成泰爾諾大公把他手上的情報機關都借給你了?”
露西妮卻只是重重哼了兩聲,沒有言語,而這樣的反應在伯特和亞摩斯看來,卻是默認了。
“嘖,”亞摩斯一臉遺憾地嘖聲嘆道,“這回我們可真是看走眼了——原以爲是隻小兔子,誰知道居然是隻小刺蝟,保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變成小老虎了你。”
而伯特看待露西妮的目光則有幾分複雜,不過轉念一想,當年全大陸比武大會的時候,大公對待露西妮的態度本就頗爲縱容,現如今露西妮能夠有如待遇,雖然有些出人意料,但還不至於是匪夷所思之事。
露西妮很快便感覺到伯特的情緒變化,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淺淺的笑。
亞摩斯可謂人精兒,他不動聲色地將露西妮和伯特的情緒變化都看在眼裡,不由自主地在心底揣摩起露西妮來——伯特在他看來尚無利用價值,所以,他只是靜心收集情報,還用不着分析,而露西妮卻多少與他的利益扯上關係,爲此,作爲一名成功商人的亞摩斯自然會對她更加關注一些。
在他看來,露西妮其實是個挺乾脆的一個人,只要對她真心,便能換來她的真心——當然,換來真心的好還是真心的壞,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就以他和露西妮的交往經歷來舉例吧,一開始他是抱着極強的目的性與她接觸,自然頻頻糟受她的牴觸與抗拒,可是自從他轉換方式,大大方方地亮出自己的目的性,大大方方地展示出自己屬於商人的真實一面後,露西妮雖然依舊對他不冷不熱,甚至時不時地損上一把,但,卻不再抗拒他的接近,現在兩人之間的關係類似於損友一樣,總是互相挖苦、互相拆臺,多少也算有幾分交情了。
再說伯特與露西妮關係吧,話說回來,在亞摩斯看來,伯特其實並不是一個成功的哥哥或兒子,長期離家求學的日子使得他與家中衆人的關係都比較生疏,或者該說是親近不足,可是,伯特卻也是奧蘭特一系貝爾納家中唯一一個純粹的人——腳踏實地、萬事直中取,伯特不會說好話,不會體貼入微,不會溫情脈脈……但是,他有一點卻是極難得的,那便是他的真——他對父母的敬愛是真,就算他不造成父母的種種安排,但他卻依舊敬愛他們;他對露西妮和凱瑟琳的愛護是真,不摻雜任何利益糾葛。正是這樣的真換得了露西妮對他的真情回報。縱然伯特不能幫着露西妮正面抗拒整個家族,但至少,他是真心實意地希望她幸福——在一個利益至上的家族之中,這份真心便十分難得。
亞摩斯來回看了看兩兄妹,不由得再次將目光投向露西妮,正如他之前所說,露西妮一直在給他“驚喜”……
所謂“淑女聯姻”的計劃的確是亞摩斯的緩兵之計,畢竟他提出此意之時,離露西妮和艾絲特畢業還有個一兩年時間呢,可是,他沒想到的是,聯姻一事卻觸動了露西妮的逆鱗——自由——由此引發了貝爾納家的一系列變動。正是在這一系列變動之中,露西妮慢慢伸出了獠牙:輕鬆獲取白玫瑰勳章、懲治艾絲特、警告澤維爾、“勸說”巴倫……
這之間的許多細節亞摩斯也許不清楚,但他卻也因此看清了露西妮那不羈的脾氣,爲此,他總忍不住想看看露西妮會再做出些什麼事來……
亞摩斯在一旁胡思亂想着,臉上卻是丁點神色不露,可見其“演技”優良,不過貝爾納兄妹卻各自閒聊着,都沒空搭理他——
“露西,你真的打算宴會後就離開?”伯特問道。
“嗯,已經安排好了,”露西妮頜首道,“父親被族長鼓吹得幹勁十足,這個時候如果和他起爭執簡直是火上澆油,與其進一步鬧得關係僵化,還不如退一步給大家都留有迴旋餘地。”
“如果父親和戈爾姆家族先行達成婚約協議呢?”伯特對她的此項安排頗爲不以爲然,“依你的性子,到時可絕不會履行婚約,那到時,豈不是讓父親和貝爾納家族丟臉面嗎?”
“哥哥,這你就不用擔心,”露西妮笑道,“其一呢,有亞摩斯這個精明鬼在,戈爾姆家族是不會和父親達成婚約的;其二呢,就算達成婚約,我也有後招讓這個婚約自動無效。”
“什麼後招?什麼後招?”亞摩斯聞言立馬大感興趣地湊上前來,積極詢問着。
不過,露西妮卻冷哼一聲,把頭一偏:“纔不告訴你個奸商咧,省得打亂我的整盤計劃。”
“喂,露西,我可是出了名的儒商,哪裡會是奸商?”亞摩斯抗議開來。
“口蜜腹劍,不是奸商是什麼?”露西妮斜睨了他一聲,諷道。
“露西,你不能因爲我的能幹就嫉妒我,”亞摩斯一臉正色道,“‘口蜜’嘛,那是我多年辛苦鍛煉出來的好口才,至於腹劍,那可是十足的誤會……”
叭啦叭啦叭啦,嘰哩呱啦呱啦……
亞摩斯露西妮就隔着伯特鬥起嘴來,而伯特只是微笑地觀戰,只偶爾插上一兩句以住推波助瀾之用……
三人一路策馬一路閒聊,很快便回到了貝爾納莊園,還沒到莊園主宅,大老遠地,便可看見外花園中一邊熱鬧非凡,其時太陽已經出來多時,部分地區的積雪已經有所鬆動,顯然是已經被曬了有段時間,正值上午茶的時間,外花園中便聚集了十餘名晨起觀雪景的“貝爾納小姐”。
眼見着三人緩緩靠近,原本交談甚歡的衆少女都注意到了策馬歸來的三人,一時間二三十道眼刀“咻咻咻”地直逼露西妮——如果眼刀有形,估計露西妮現在整個人都已經被射成篩子狀了……
感受到衆家堂姐妹的敵意,露西妮只淡淡一揚眉,沒有言語,只丟了個眼神給伯特,兩人刻意放慢了馬步,一下將亞摩斯讓出了半個身位。
就算如此,露西妮也沒滿足,乘着精明的亞摩斯還未發現自己已經超出兩人的三五秒間,她快速彈出一個石子,擊中亞摩斯的馬臀後側,受驚的馬兒猛地前衝幾步,一下子將亞摩斯帶進了外花園的範圍……
(那啥,我會爭取在十點左右再發一章的,遁走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