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塔在等待侍者通報的時候,心下忐忑不安,她實在想不通族長特意單獨召見她的原因究竟會是什麼——是好事,還是壞事?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侍者重新打開門,示意她進去,安妮塔略頓了頓,定了定神,這才走進門去。
“大伯父,日安。”安妮塔提裙行禮,嬌俏的面容上帶着可愛的笑容。
曼諾夫家族現任族長奧勒瓦拉-曼諾夫輕輕擡手,示意安妮塔免禮,然後點了點身邊的座位示意她就坐,如此和善的態度令安妮塔略略放鬆了一些,卻不料,她才坐下,奧勒瓦拉卻問出了一個令她頗爲心驚的問題——
“聽說,這次冒險過程中,你對那位亞度尼斯似乎十分有好感?”
安妮塔怯怯地望着奧勒瓦拉,只見那雙曼諾夫家特有的蔚藍眼眸中是一片淺淺的暖意,她這才輕輕地點了點頭,卻是不敢再多說些什麼。
不過,奧勒瓦拉顯然沒打算就這樣放過去,眼見着安妮塔這麼謹慎的模樣,他笑道:“怎麼,還不好意思說?呵呵,時間過得真快啊,沒想到一轉眼安妮塔也到了會喜歡男孩的年紀了。”
安妮塔聞言更是羞紅了臉,低下頭、斂下眉眼,頗有幾分不知所措。
奧勒瓦拉頗有興味地繼續說道:“來,給大伯父我介紹介紹,說說這位亞度尼斯有多優秀,怎麼就吸引了你了?”
安妮塔擡起眼來,有些羞澀、有些遲疑地望着奧勒瓦拉,脣間動了動,卻沒有立即開口——她有些搞不清楚奧勒瓦拉此問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奧勒瓦拉見狀,眼中笑意漸深,再一次低低出聲道:“嗯?怎麼,安妮塔不想說嗎?”
低低一聲帶着疑問的“嗯”聲,在安妮塔聽來卻是一陣驚雷,震得她小心肝一顫一顫地,剎時反應過來,此時在與她講話的,可不是一向疼愛她的大伯父,而是曼諾夫家的新一任家族族長由此,安妮塔只得乖乖出聲說道:“亞度尼斯劍術很好,應該纔剛剛成年,就有2階5級的水準了,每次戰鬥,他都是最勇猛的,總是衝殺在最前線……”
隨着解說的深入,安妮塔漸漸淡忘了之前的緊張,說得眉飛色舞——勇猛、剛毅、友愛、正直、團隊協作性強、領導能力強、性格雖有些冷淡但對同伴的照顧卻是極細緻……安妮塔眼中的亞度尼斯幾近完人,唯一的缺陷只在於他的溫柔與細膩只針對露西妮和狄倫,而並沒有將她包圍在他的溫柔對待的行列,估計如果亞度尼斯自個兒在這兒聽着,都要懷疑安妮塔形容的人是否是他自己了……
奧勒瓦拉默默聽着,並沒有出言阻止安妮塔,直到她說得盡興了,他又拋下另一個令人心悸的問題——
“你很討厭露西妮?”
聽到露西妮這個名字,安妮塔沒控制住自己,整個人猛地一顫,眉目間不由自主地露出幾分驚懼來——她怕的不是露西妮,而是因爲露西妮而產生的那份“原罪”。
安妮塔很快收斂了心神,怯怯問道:“大伯父,您提她做什麼?”
奧勒瓦拉依舊笑得穩重且溫和,可是他所說的話,在安妮塔聽來卻與他的表情差了十萬八千里——
“這次冒險,你們將拓印卷送了回來,算是圓滿完成了任務,不過,從這次的冒險過程來看,你的許多行爲還是不夠成熟啊,安妮塔,再過兩年,你就到了婚配期了,如果你還是現在這樣的脾氣,估計就是你的父母也不放心你的未來生活吶。”
“大伯父,我沒有,那不是我,”安妮塔聞言,急地都要哭將出來,她有些語無倫次地急切解釋着,“我是被人控制的,大伯父,您可以去問問文森哥哥和麗薩姐姐,那真的不是我的意願,不是我做的……”
奧勒瓦拉麪無表情地聽着她的解釋,直到安妮塔聲音越來越低下去之後,他才又說道:“無論那是否是你的主觀意願,你傷害到了她本就是一件既定的事實,做錯事,就要學會改正……”
說話間,奧勒瓦拉將身前的一份文件遞了過去,繼續道:“該怎麼做,你自己看着辦吧。”
安妮塔接過文件,惶惶不安地打開來,只見文件一打開,第一頁的紙頁上便閃出一道淡藍色的光芒,一個魔法影像從魔法紙頁上浮現出來,銀灰長髮鬆挽,淺金眼眸低垂,慘白如雪的面容上,只有眉間一道紅痕如血豔麗——不是露西妮還能是誰?
夏末的午後陽光燦爛,綠蔭遮蔽之下,露西妮、亞度尼斯以及狄倫正在飲茶閒聊。
“聖巴特里亞那邊已經傳回消息,大概再過十天,我們就要啓程去聖戰山。”亞度尼斯把玩着小巧的竹杯,漫不經心地說着。
狄倫聞言,興災樂禍笑道:“嘿,你們倆保重哈,王子成年禮可是全世界最無聊的事情。”
此話一出,露西妮十分敏銳地發現了狄倫的語病,她微微挑眉,說道:“說得這麼心有慼慼然,怎麼,你被折騰過?”
狄倫一愣,卻是很快回過神來,嘿笑不語。
對於他這明顯的逃避行爲,露西妮也只能翻了個白眼,沒再追問,低下頭來,輕輕吹了吹茶水錶面的浮葉,淺淺地抿了一口,甘草特有的清甜使地她滿口都是一股淡淡的甜香,陶醉於香茶、暖風之中,露西妮微微眯了眯眼,神情泰然,如此沉靜數秒之後,她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地,低低說道:“啊……差點兒忘了說了,今年的冬日祭我要回埃裡託斯去,原定的探險計劃估計要取消了。”
“有什麼急事嗎?”亞度尼斯聞言,原本持杯的手輕輕一頓,竹杯停在脣側。
“啊……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急事……”露西妮勾了勾脣,似笑非笑道,“也許對於父親、母親來說,是急事吧。”
“什麼事,說來聽聽?”狄倫見狀也心生好奇,一邊問着,一邊挑了塊鹹味的點心塞入口中。
露西妮白眼一翻,望着遠處晴朗的天,微微眯了眯眼,這才語出驚人:“我要定親了。”
“噗、唔……咳咳咳……”
被這麼一個消息如此一雷,亞度尼斯和狄倫剛入口的點心和茶水差點沒噴出來——所幸兩人及時控制住脣喉間的肌肉,不過,這樣控制的結果雖然保住兩人形象不損,卻讓兩人生生體驗了一回狠狠被嗆的滋味,一個個咳得那叫一個形象全毀……
驚人的劇烈咳嗽好一陣子才緩和下去,亞度尼斯和狄倫齊齊瞪住依舊一派雲淡風輕的露西妮,惡狠狠問道:“你剛纔說什麼?”
露西妮咧着嘴,笑得燦爛:“我要定親了啊。”
“你開什麼玩笑”亞度尼斯大叫出聲,“整我們好玩哪”
“整你們是很好玩,可是我不是在整你們,”說這話時,露西妮目露無奈,“前幾天,父親就已經派信使來說,冬日祭前要接我回埃裡託斯,名義上是思女心切,實際上,是要幫我定親。”
這一回,露西妮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之前算計到亞度尼斯和狄倫的開心,而是帶着濃濃的無奈。
亞度尼斯和狄倫快速對視一眼,才道:“露西,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說清楚點。”
露西妮略一嘆息,將自己所知道的部分詳細敘述一遍之後,亞度尼斯第一個提出疑問——
“那個信使可信嗎?他的信息足夠準確嗎?”
“應該是可信的,”露西妮頗爲自信道,“我曾經救過他們一家,而且,他是父親身邊最得用的男僕之一,行事一向謹慎,既然他敢這麼說,一定是曾經親耳聽父親和族長談論過這個話題的。”
“那麼,你的意思呢?定親還是……”
不待亞度尼斯將第二個問題說完,露西妮便大搖其頭——“我是不可能同意的。”
“喔?爲什麼?”狄倫笑得頗爲玩味,“聽你家這位男僕的形容,這位定親對象年輕有爲,而且目前身邊連一名侍妾也沒有,爲人應該不錯嘛,這不是一個不錯的婚配對象嗎?”
“去你的,”露西妮毫不客氣地將懷中的金紅向狄倫丟去,狄倫輕鬆一閃,連人帶椅子,平移開數米,不過,卻依舊沒能逃過金紅的襲擊,生生被撓亂了一頭亮棕色長髮——再一次歸來的金紅已經突破8級,徘徊於8級巔峰的邊緣,其武力值自然比狄倫要出色。
“行了,不開玩笑,”狄倫連忙舉雙手示弱,抱下依舊趴在他頭上肆虐的金紅,板了板臉道,“露西,你是什麼想法,按他的建議去找老爺子幫忙還是其它?”
露西妮伸手抱回金紅,誇獎似地幫它順着頸下、腹下的軟毛,順得金紅舒服得呼呼作響,一邊微微聳肩說道:“先禮後兵吧,再怎麼說,他們也是我的父母。”
“父母又算什麼?”亞度尼斯嗤笑出聲,“面對利益,又有誰還記得這些血脈親情?”
“亞度尼斯,至少你的母親很愛你,”露西妮以着無與倫比地勇氣戳中亞度尼斯的傷口,戳得他滿腹的怨氣“咻”地一下跑了個沒影兒,整個人也像被定中死穴一樣,迅速沉消了下去。
狄倫望望陰鬱且死氣沉沉的亞度尼斯,再望了望看似滿不在乎,其實頗爲無奈的露西妮,輕輕嘆了口氣,伸手揉了揉露西妮的腦袋,說道:“如果真碰上什麼問題,記得來找我,戈爾姆家……我還是有些辦法的。”
露西妮聞言,眼底的無奈漸去,轉而浮起一層暖意,她重重地一點頭,笑道:“該你幫忙的時候,你想跑也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