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妮猛地竄到阿方索身邊,在他的指引之下,望向一處陰暗的牆角,在照明球的亮光之下,清晰可見灰白的牆壁、地面以及淺青灰的塵埃,露西妮幾乎是貼着地面和牆面一番搜索,卻愣是沒發現任何有生命跡象的東西。
“阿方索?”露西妮揚聲問着,此時的她正蹲在牆角之中,側向上微偏着腦袋,由於之前尋找得太過積極,以至於白皙的面容上沾了不少青灰色的塵埃,乍看之下,就像一隻剛從永久沒打掃的角落裡跑出來的貓咪一般。
阿方索見狀“咔咔”笑着,伸出枯手指了指一處牆面——他的手並沒有觸及牆面,只是在牆面之前虛停了一下。對於比較脆弱的生命體來說,阿方索這種高位階亡靈巫師的碰觸與死刑無異。
露西妮順勢望去,只見灰白色的牆面幾乎與周圍一致,如果硬要說有什麼不一樣的話,就是這處牆面上出現一道極淺極淺的白色痕跡,淺到幾乎與牆面原有的色澤相融合。順着白色痕跡的走勢,一路盯下去,隱隱約約感覺有什麼東西要從腦中呼之欲出,可是,一時間,卻又捉不住痕跡,這種感覺就好像心頭有一隻小老鼠在到處亂竄,怎麼捉也捉不住一般。
露西妮一時倔勁上頭,乾脆直接坐了下來,盯着牆面看啊看,看啊看,努力分辨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啊”地一聲叫了出來——
“啊!它會動!”
只見牆面上的白色痕跡在她的注視下,極緩慢、極緩慢地挪動着,它一動,整體的形狀竟慢慢清晰了起來,隨着牆面痕跡龜速般的移動,一朵白蓮隱隱從牆面透出。
“Gee,這裡居然會有‘暗霧隱蓮’!”小灰驚訝的聲音響在露西妮腦海中。
露西妮一時驚訝地微偏頭,心下問道:“小灰認識它?”
“嗯哪,”小灰的聲音明顯又驚又喜,“主人,這是一種極爲罕見的雙生植物,它的上部是植物,下部卻呈現動物的特徵,每十年開一朵花,花期一百二十天,這種植物對於靈體是極好的補品!”
“好東西可不能錯過!”露西妮一邊說着,一邊雙眼發亮,挽起袖子當即動手開挖牆體。
在小灰的指揮下,露西妮在暗霧隱蓮周圍畫了一個大圈,既圈住整株花,又保證不傷害到它的任何一個部分。
阿方索見露西妮如此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下手,便問道:“師叔,你認識這東西?”
露西妮一邊調製着用於溶解牆面的藥劑,一邊將從小灰那兒得知的內容完整無缺地照搬給阿方索。
說着說着,她突然笑得神秘兮兮地衝阿方索眨眨眼:“……話說回來,這個從死靈之氣中成長出來的小傢伙,靈氣卻是十足純淨,如果阿方索想要重新淬鍊出有生機的肉體的話,暗霧隱蓮倒是極好的中和材料。”
阿方索聞言“咔咔”笑道:“如果哪一天我想要改一改形象的話,一定不會和師叔客氣。”
亡靈巫師到達三階時有兩種修行方向,阿方索與哈夫達分明是這兩種修行方向的典型代表,阿方索修的是黑亡靈一系,重外修,而哈夫達是白亡靈一系,重內修,外修。內修最大的區別就在於,是否拋棄富有生命力的身軀——故而,阿方索的外表看起來就像亡靈一般,而哈夫達則維持着正常人的形態。
不過,這種外表差異也不是絕對的,如果阿方索願意,可以犧牲一部分亡靈之力,輔以一些特殊的鍊金材料,重新淬鍊出正常人的外表。
小灰對暗霧隱蓮的瞭解可謂通透,露西妮依着它的叮囑,按部就班地將整個牆面卸了一大塊下來,不過,她並沒有急着立刻從石塊中取出暗霧隱蓮,而是直接將它丟入“灰界”之中。完成這事兒後,她拍了拍手,這才滿意地原路返回。
亞度尼斯正在遠眺前方,分辨着各處建築,努力尋找着一些特色建築物,突然,一道嬌小的身影閃現在他身側,然後微微蹲坐下來,亞度尼斯淡淡地側目瞟了一眼便收回視線,繼續看着遠方,口中卻聊家常似地問道:“挖到了什麼寶貝,這麼開心?”
露西妮咧嘴一笑,卻不答話,亞度尼斯也沒再追問,而是伸手指了遠方一處似塔形的建築物,向她說道:“眼熟不?”
露西妮眯着眼打量一陣,撫着下巴,點點頭,“眼熟,像九層塔中的一座。”
“我和亞度尼斯一上來就覺得它像九層塔,”狄倫從邊上插話,同時,手指沿着塔形建築向右側方向直直延伸開去,定在某一點,說道,“露西,你再看那邊,是不是也眼熟?”
露西妮站起身,順着狄倫指的方向望去,隱約看見一處小廣場。
“嗯……”她捏着下巴,揉啊揉,“這也眼熟。”
“是吧是吧,我說得對吧~”狄倫笑得開心,那張俊臉就算在這樣的陰森環境中依舊散發出陽光的燦爛。
露西妮沒理會他的燦爛笑容,一邊點頭,一邊來回打量着塔形建築四周的環境,好一會兒,她蹲下身,盤坐在小平臺上,手頭一晃,一本長寬都有近三十公分,厚也有七八公分的大開本厚重書籍出現在她膝頭,眼見着她膝頭出現這樣一本書,亞度尼斯和狄倫非常有默契地在她身側盤坐下來,探頭與她共同觀看那本大部頭。
這是一本全由桫欏木製作而成的書籍,書皮及封套都是由桫欏木樹皮所制,書頁由木葉所制,書頁間以及收頁與書皮的貼合劑則由樹膠所制,整本書一拿出來,便散發出一股濃濃的桫欏木特有的香氣。
“沙沙沙……”露西妮快速翻動着書頁,發出桫欏木葉所制書頁特有的沙沙聲,乍聽之下就如同風過樹林一般。
“嗯,就是這兒了。”露西妮在其中一頁停住手,將折藏於書中的大幅圖片翻展開來——這竟是一副某個城市的局部畫卷!
就在圖片被完全翻展出來之際,三人的目光同時停留在圖片上一處最爲高聳的建築物上——
“這是九層塔,”露西妮的纖指點在此處建築物上,然後向右邊滑過,停在一處噴泉廣場上,點了點,“這是英華廣場。”
亞度尼斯和狄倫看了看圖片,又擡頭看看了遠方的塔狀建築,一個個眼中都充滿着前所未有的興奮!
夕陽西下,就算視線中始終霧氣濛濛,也依舊不減如血殘陽的悽美,當陽光徹底從地平線上消失之後,原本無風寧靜的遺蹟中突然吹起一陣寒風,冰冷刺骨,寒風在遺蹟中穿行着,支離破碎的城市成了它們“歌唱”的舞臺,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風嘯聲從四面八方傳來,遠似天邊,近似耳旁,光聽這樣的風聲,人的膽氣都會消減了三四分。
在充盈着死靈之氣的“無序領”中夜行,是最愚蠢的人才會幹的傻事,亞度尼斯笨嗎?不笨!文森笨嗎?也不笨!所以,夜晚是衆人休息的最佳時間。
點燃篝火,佈置帳篷,一行人在光明系防禦法陣的保護下,開始了又一個野外探險之夜。
露西妮走到一頂帳篷前,還不待她出聲示意,帳篷內的人已經發話:“師叔請進。”
露西妮掀開帳篷,只見阿方索依舊一身灰袍盤坐在帳篷正中,整個帳篷中陰冷陰冷地,壓根沒開啓保溫魔法陣。
“師叔有什麼事嗎?”阿主索主動問道。
露西妮自己掏出個軟墊坐下,然後說道:“我想現在開挖暗霧隱蓮,可能需要你幫個忙。”
“咔咔咔,師叔儘管吩咐。”
露西妮聞言開心地點點頭,繼續說道:“我一會要發動一個空間系的魔法,你不要抗拒。”
“咔?”聽到這話,阿方索明顯感到十分驚訝,“師叔已經擁有灰界了!”
“咦?你知道灰界?”露西妮也是十分驚訝,這段時間來,她與阿方索交流了許多有關於奧瑪一脈鍊金學的知識,所以,她對阿方索的學習程度十分了解——他還沒學習到需要接觸灰界的程度。
“阿方索有幸,曾經進入過‘那位大人’的灰界之中。”
露西妮這才恍然點頭,再一次叮囑了阿方索不要抗拒空間魔法的能量後,她便丟出魔晶石,開始列陣傳送。
經過數年的經營,幾層基礎法陣都已經完備,露西妮的灰界已經完全鞏固,現在就算風浪再大,她的小島也不會再出現搖晃的情況。初進灰界,正好是灰界裡的正午時分,陽光燦爛。
阿方索一進灰界,立馬伸了一個大懶腰——露西妮都可以清晰聽到灰袍中傳出的一連串骨骼舒展的聲音。
“不愧是原生態的世界,能量真充盈啊。”
阿方索感嘆間,露西妮可以清晰地感覺到灰界中出現一股極強的能量流,開始從大海四周向小島集中——向阿方索集中。
與此同時,阿方索身上的灰袍迅速鼓脹起來,而後又迅速收縮下去。
能量流來得快,去得也快,要不是露西妮對灰界足夠了解,可能都會以爲剛纔那一瞬間只是自己的錯覺。
吸收完能量後,阿方索輕輕打了個飽嗝,與普通人類吃飽飯後的滿足狀態一般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