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白髮男子的溫和笑容,奧瑪輕輕頜首迴應,雖然並沒有開口說話,但面部表情卻已經不由自主地放鬆下來,整個人展示出一種極難得的柔和感。
“什麼時候突然收了徒弟,怎麼也不和我們這些老夥計說一聲?”白髮男子微笑寒暄着。
“丫頭不及出師,沒有聲張的必要。”奧瑪的聲音聽似一貫的冷淡,但熟悉的人都能發現這冷淡中蘊含的溫和。
白髮男子聞言將手中的那疊圖紙拿到鏡子前輕輕晃了晃,說道:“就連‘異術法則’都已經掌握了還沒到出師的水平嗎?你的標準還是那麼不可琢磨。”
奧瑪那幾乎已經徹底消失了脣線的脣角微微一顫,僅一瞬間似乎出現了近乎於笑容的弧度,但由於變化太過短暫以及那張臉龐的現狀太過恐怖,若非眼力極佳的熟人根本無法捕捉這一瞬間的表情變化,不過,對於白髮男子這樣的人而言,一瞬間已經足夠。
眼見着他難得精神放鬆,白髮男子試探性地說道:“去年得到的最新消息,沙迪德出現在精靈大陸,已經找到一些關於封印的線索……”
還不待白髮男子把話說完,奧瑪便已經擡起手來,作出一個制止的手勢,原有的柔和也在此時消失。面對這樣的反應,白髮男子也只能無奈地輕輕一嘆,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有機會讓你這個關門弟子來特拉巴赫城逛一逛吧,好多年沒有客人了,‘浮游閣’裡實在有些寂寞了。”
提及露西妮,奧瑪的情緒也隨之好轉:“有機會再說吧。”
各自寒暄一陣後,奧瑪便率先切斷了聯繫,鏡子再一次自動落回它原來的旮旯角落之中。就在聯繫終止的那一時刻,實驗室中突然間多了一個身影,黑髮紫眸,樸素的細葛布武士服,正是塞得裡克。
“剛纔那是白狼?”塞得裡克這話雖是問句,但從他那表情便可知,他對這個問題的答案還是有十分的把握的。
奧瑪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塞得裡克見狀也只無所謂地聳聳肩,說道:“伊利亞斯特家的人已經打開了北沙的遺址,‘鑰匙’倒正好是從露西那兒換來的——丫頭這筆買賣可是虧到家了——目前爲止,總共死了十三個人,他們的行動已經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了。”
奧瑪聞言只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時機還未成熟。”
這話說得塞得裡克有幾分微怔,不過,他很快便反應了過來,“還不到遺蹟開啓的時候嗎?可是,以伊克爾的能力,應該不可能算錯開啓時間……難不成還有其它要求?”
奧瑪沒有接話,不過,桌面上,他之前閱讀了一半的書籍自動地飄飛到他眼前,如此舉動已經表明了奧瑪的態度。
塞得裡克見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點着點着,突然間,他往下點的腦袋一下頓住——
“老傢伙,這事兒往後該不會和露西又有什麼牽扯吧?”
此話一出,倒是讓奧瑪難得從書中擡頭,神情詭異地掃了他一眼。
奧瑪越不明確表態,塞得裡克倒越覺問題大條,他望了望奧瑪,糾結一陣;撫了撫下巴,思索一陣;最後,似是無奈地微微聳聳肩,沒再打擾奧瑪,轉身直接離開了實驗室。
待他的身影消失後,俯身看書的奧瑪脣角微揚,露出了近乎於微笑的弧度。
春去秋來,冬去夏至,時光總是匆匆。積雪消融的春日,不僅是萬物復甦的日子也是農牧民一年之計的開端,大清早,太陽還沒出山的時候,辛勤勞作的人們已經起牀,各家各戶的飲煙嫋嫋,襯着墨藍的天色,自有一派寧靜下的生機勃勃。
男人們吃完早飯,或扛起農具、或牽上獵犬,全副“武裝”地各自奔赴田間山頭,開始一天的忙碌,女人們在送走男人們後,自是開始催兒促女、整頓內務,當懶洋洋的太陽爬出山頭的時候,早晨最忙碌的時間已經過去,孩子們在母親們的嘮叨聲中衝出家門,開始享受一天中難得的歡娛時光,老人們樂呵呵地來到小鎮中難得的幾棵數百年高齡的老樹下抽抽菸袋、下下棋牌,女人們或三五一羣、或七八一夥,聚集在門前敞場上,曬着太陽、做着女紅、聊着八卦。
小村的日子就如同往日的每一天一般,安逸悠閒。
日頭漸高、陽光漸暖,忽然間,遠方傳來一陣悠悠鐘鳴——
“嗡……”
“嗡……”
“嗡……”
低沉嘹亮,聲聲入心。
聽到這樣的鐘鳴,小鎮的居民們不約而同地停下手中的活兒,就連孩子們也頓下玩耍,面向東方,誠心地祈祝着,雖然他們大多數人都不識字,但每個人都記得那世世代代傳承的**,低沉含糊、幾乎是含在口中的**聲聽着似是若有若無,但當整個小鎮每一個人都如此虔誠,如此專注地念誦時,一股強大的信仰之力便會凝聚、升發,直衝雲霄!
小鎮在巴特里亞國的極北之地,由於身處高山之中,一年中有近1/3的時間都因積雪而交通中斷,由此,小鎮有了一個簡單而直白的名字——雪鎮。雪鎮偏僻,自然人口不足,由此,也就供奉不起太多神殿,所以,這兒只有一座當地世代傳承的戰神殿支持着鎮民的精神信仰。
鐘聲仍在悠揚,露西妮的晨禱卻已結束,站在這座冰雪築就的神殿的最高處,迎着凜烈寒風向下望去,細如綿絲的精神力可以清晰地察覺到一股柔和、純粹、虔誠的信仰之力從山底飄揚而來,這股信仰之力如此純粹而堅韌,以至於她根本不用藉助任何聖器便可以直接感應!
精神力觸手剛剛觸及信仰之力,瞬間便被濃烈的純粹“薰醉”,整個意識就好像一下子被浸沒於一汪清洌的冰湖之中一般,令你無法動彈卻也令你無法拒絕。
恐怕整個大陸都難得出現如此純粹的信仰之力了……
露西妮不禁喟嘆。
小鎮的居民世代篤信戰神,信仰已經烙印進他們的靈魂深處,再加上小鎮與世隔絕,鎮民們接觸到外界紛繁複雜的機會不多,所以,他們的思想更爲純淨,禱告更爲虔誠。二者相加,以至於僅僅一個人口算得上凋零的小鎮卻可以凝聚如此可怕的信仰之力。
信仰之力來得迅猛,去得迅疾,千分之一秒不到,它們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對於露西妮而言,這短暫到幾乎可以忽略的時間卻是正好——正好讓她感受信仰之力而又不會被它的純粹和強大所傷害。
結束冥想的露西妮深深嘆息一聲——似滿足似感慨——而後慢慢睜開眼睛,縱然身外是刺骨的冰寒,但心間卻是濃濃暖意。
“莫蒂諾祭司,”身後傳來呼喚聲,軟濡溫吞,一聽這聲,露西妮立馬就知道來人是神殿的主祭司。她忙轉身行禮,盈盈一拜,身姿輕盈,有如拂柳,卻比之拂柳堅韌有力,轉身、行禮、起身、佇立,每一個動作看似簡單卻恰到好處,連貫下來就如同行雲流水,令人只覺賞心悅目。
“莫蒂諾祭司,這已經是你來到神殿的第三年了,”主祭司望着露西妮的動作,微笑着說道,“再過數日,第一皇子的前導儀仗隊就會到達雪鎮,請好生準備。”
露西妮聞言頜首,再依禮行了謝禮,主祭司這才滿意地轉身離去。
耳聽着主祭司的腳步聲徹底消失了,露西妮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嘻嘻,露西,再過幾天就要解脫了,你可要小心別再被主祭司捉包了哦~”小愚笑着調侃着她,露西妮聞言只能擡眼望天,連個白眼也不敢翻——主祭司絕對稱得上是一個神出鬼沒,如果給她捉到一個不合身份的舉止,那露西妮便將面臨足以令人崩潰的嘮叨與懲罰!
以行動與情緒向小愚表達了對它興災樂禍的強烈不滿後,露西妮輕輕一個搖身,整個人便在瞬間消失,待她再出現的時候,已經身處鐘樓底部——低頭望了望腳下直徑達兩米的圓圈,她不禁點了點頭。
“丫頭,短距離挪離你已經練得很熟了,如果可以,你最好換一個訓練方法。”
小愚僅僅開了個頭,露西妮便知道它要說什麼,忙搖頭道:“不行!你提的方向太費力了,一瓶魔法藥水根本不足以支持一個魔法時,成本太高,不經濟。”
所謂新的訓練方法,就是讓露西妮以短距離挪離代替行走,以此訓練對魔法的控制精度,縮短魔法發動時間……好處諸多,只不過,它的成本太高,以露西妮那少得可憐的魔力,用不了兩次魔法,自身魔力就供應不足,只能靠魔法藥水來彌補,這樣就形成了新的浪費。舉例來說,如果將露西妮的魔力總量比做水桶,她的總量如果是1,那麼魔法藥水就是總量爲5的“水桶”,就算使用了魔法藥水,露西妮的魔力總量也只能維持在1而不可能變成5,所以,80%的魔法藥水就被浪費了。
以心念如此這般給小愚算了筆賬,然後大肆批評了它的“敗家子”行徑後,露西妮再次搖身一晃,而後“砰”地一聲撞到了一堵牆——挪移出錯,原本要進入藏書室,結果因爲距離太遠,出現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