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翠林木簇擁,各色鮮花環繞。宛如童話小屋般的小木屋前,一名長相斯文,氣質溫和的青年男子正躺在木質搖椅上靜靜酣眠,陽光透過葉縫灑在他的頰邊,使得原本就白皙的面容更顯出幾分半透明的光感,恍若一不小心,他就會化爲一縷光隨風而去。
“砰!”地一聲,童話小屋的木屋被人粗魯地一腳踹開,如風的影子幾閃之下,閃到搖椅邊——
“傑勒米,喝藥了。”露西妮輕輕踢了踢搖椅。
傑勒米睜開眼,秀氣的眼中滿是暖暖的笑意,被他看着會讓人產生一種被陽光照耀的感覺。
“喝藥、喝藥。”露西妮一邊叫着,將手中的藥碗遞到傑勒米手上。然後隨手用藥劑催生了一株鍊金植物,穩穩地坐在傑勒米身邊,看着他一點也不猶豫地將那碗口味十足“獨特”的藥劑喝了個精光,不禁佩服道:“傑勒米,你真強悍,這種口味的東西都能喝得面不改色。”
傑勒米遞還碗,笑道:“我如果面色變了,你能給我換個口味不?”
藥碗在露西妮手上一翻便消失了——不是被她收入愚者之戒。而是出現在數米開外的木屋前,這對露西妮而言也是空間魔法的一種練習。
“好啊,我換個好喝的口味給你,不過,你的傷口就得推後痊癒了,你自己選吧。”
面對露西妮如此爽快的說法,傑勒米只微微一笑:“那還是算了,用你的話來說,喝着喝着也就習慣了。露西,大師有說我的傷勢還要多久恢復嗎?”
“老師沒說,看情況應該不用太久了——最近老師都沒鑽鍊金室煉藥,我估計這劑藥應該是最後一個療程了,”說着,露西妮上下打量了傑勒米一番,“不過,你就算養好了傷,短時間內也康復不清楚,你這毒傷太過傷身,就算傷口癒合了,起碼也得調養個小半年才能開始魔法鍛鍊,如果你信我的話,一年內都不要嘗試衝擊‘晉升瓶頸’。”
自從得知傑勒米是莎碧娜的哥哥後,露西妮對待他的態度在一般的傷患之外,又多了幾分精心。所以,她纔會有這番囑咐——傑勒米的毒傷拖得時間太長,已經嚴重傷害到身體基礎,雖然奧瑪用各式補藥補回了他的根基。但畢竟不紮實,只有在他的身體充分吸收了這些能量後,才能保證傑勒米後期發展的穩定性。可是對於奧瑪來說,治好傑勒米的毒傷,並且通過煉製溫養丸保證了傑勒米魔法水平的恢復就算是完成任務,傑勒米根基是否穩定,後期發展是否有前途卻與奧瑪的此次治療無關。
“我知道了。”傑勒米聞言倒是什麼也沒問就允諾了下來。然後轉而問道,“你的魔法練習得怎麼樣了?”
“我自己感覺挺熟練了,”露西妮說着,凝神一動,一道細長的裂隙便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兩人身前的地面上,裂隙周圍光滑無比,好似被什麼利器颳得平整。
“嗯,不錯,就是蓄力慢了一些,還有可提高的空間,其它的熟練度都不錯了。”傑勒米點頭讚許着。繼而認真地和露西妮談論起靈活運用魔力的各式法門。
圖諾託是巴特里亞的一處邊塞小鎮,臨近伊格爾斯國,自從奧布里三世繼位後,除了頭幾年出現過較大規模衝突之外,巴特里亞與伊格爾斯這近二十年來一直相互保持着剋制。僅有一些小規模的局部衝突,這些局部衝突的信息頂多被地區級的軍部收納到軍事情報之中,甚至達不到帝國聯合軍部的檯面上。
不過,圖諾託的居民近段時間來卻感覺到邊界上氣氛的不對勁,這些長年與野獸打交道的獵人們對危險是最爲敏感的,所以,不用軍方特意聲明,小鎮居民們便很有自知之明地減少了外出活動,僅在鎮區範圍內耕作生息。
剛剛下過一場暴雨,山林間一切都是溼漉漉的,輕風襲來,吹得滿葉水珠亂滾,突然間,一株高大的坦桑樹上冒出一顆黑色的腦袋四下張望一番,然後迅速縮回茂密的樹葉之中,一個矯健的身影在高達數百米的坦桑樹上左跳右跳幾下便落下地來。
“隊長,我們已經到圖諾託了。”剛剛跳下樹的人一下竄到一名同樣全身黑衣裝束的男子身邊,咧出一口白牙報告着。
被稱爲隊長的男子只低低“嗯”了一聲,繼續低着頭爲一名黑衣人處理傷口。橫過大半個背部的巨大傷口正在不斷地散發出一股古怪的氣味,每當“隊長”灑上特製的藥劑,那背部的肌肉都會不自主地一陣抽搐,由此可見痛苦的程度,但卻一點沒聽見受傷之人的絲毫呼痛聲。
“隊長”手下俐落,灑完藥劑,貼上特製膏藥,看着滿背五顏六色的“補丁”,嘴角不禁微微揚起。
“嘖,小姐的愛好可真讓人沒話說,這玩意兒貼地亂七八糟的。哪裡會好看?”先前探路的黑衣人望着有如拼接布的後背,嘖嘖笑道。
“嘿,你小子說小姐壞話,回去後看小姐怎麼整你。”密林中猛地又竄出一名黑衣男子,坐在三人身邊嘻笑着調侃着探路的黑衣人。
“我剛纔有說話嗎?有嗎?”探路者滿臉茫然,十分無辜道,“我說,你聽錯了吧,唉,可憐的娃兒,逃命逃久了,連幻覺都出來了。”
第四個冒頭的人磨磨牙,沒和他計較,轉而問向隊長:“隊長,‘尾巴’已經被我們甩掉了,接下來是按原計劃走還是從前面橫插出去?”
隊長擡起頭來望天,陽光下,那張溫和的笑臉一點也沒因爲處境的艱難而有所改變,如果露西妮在這兒的話,一定能在第一時間認出這張看似永遠沒脾氣的溫和笑臉——這是屬於艾凡的笑臉。
艾凡擡頭,透過濃密的葉縫望着天,好半天才低下頭來,說道:“往東走。從圖諾託過。”
克瑞蒙是個非常優秀的植物學家,同時,也是一位非常優秀的植物學導師!
這是露西妮與他接觸數次後的直觀感受,在植物學方面,克瑞蒙擁有非常豐富的理論與實際經驗,常常能將露西妮侃得滿眼紅星,他不僅瞭解諸多珍貴植物,而且對日常常見植物也是非常瞭解,而且,他的研究思路中有一點深得露西妮之心:克瑞蒙更多注重常用植物的功能開發,而不是像現在大陸流行的趨勢那般將研究重心轉移放在珍惜植物上。
珍惜植物的功能開發得再多。受制於植物本身的稀缺性,其植物的功能無法最大程度地發揮作用,可是,常用用植物卻不一樣,雖然它們的利潤不高,但它們的普及性強,受衆面廣。
由此,自從露西妮成爲克瑞蒙的助手之後,巴森家就出現了新的一景——克瑞蒙帶着露西妮在他的後花園中展開激烈的交流。
當翠西端着下午茶來到後花園時,正聽着露西妮與克瑞蒙對着一株寒水菊談論得不亦樂乎,糾結着到底是巴氏溶液提取還是採用空抽法提取更能有效提高寒水菊的花液。爲此,翠西不禁微微笑開。
翠西將下午茶放在巨大的葉瓣形成的桌子上,一手一個將克瑞蒙和露西拉到桌前,一個個將他們按坐下來,然後道:“爺爺,露西,喝茶。”
克瑞蒙和露西妮一手茶、一手點心照樣互相爭執得熱火朝天,翠西則見怪不怪地抱着金紅,一邊餵它,一邊偶爾在兩人的爭執中插幾句。
好容易此番爭執有了結果,克瑞蒙連灌了幾杯香濃的果茶入腹,然後深嘆一聲:“老了,老了,多說幾下人就感覺到累了。”
露西妮則在一邊嘻嘻笑着並不搭言。只要遠離學術,克瑞蒙其實是一個非常好相處的人,屬於有幾分老頑童心性的老人家。所以,露西妮與他相處倒是很開心。
克瑞蒙緩過氣來,撫了撫下巴,突然輕拍了一直自己的腦袋道:“哎呀,我都差點忘了,露西,三天後,會在鬥獸場舉行一次交流會,到時你得記得來。”
“爺爺,這麼正經的事情您居然也能忘,您啊真是沒治了。”露西妮還沒說什麼,翠西首先搖頭嘆息。自家爺爺的脾性她可清楚,一旦碰上讓他有興趣的話題,哪管它有多重要的事情都會被丟下,不把讓他感興趣的東西研究清楚,可是絕不放手的。
克瑞蒙倒是對翠西的抱怨頗不以爲然,只擺擺手道:“五六十年都這樣了,該沒治就沒治得了,不過,露西,你可別學我這樣,到時看上其它什麼有趣的,倒把這個交流會給忘了哈。”這話說得明顯有幾分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味道。
不過,露西妮倒只是笑得開心回道:“纔不會咧,您這種高段的本事,我可學不來。”這話說得可就褒貶難定了。
克瑞蒙一聽,笑罵道:“嘿,露西,你這是誇我還是損我來着。”
“誇您呢,誇您呢,”露西妮嘻嘻笑着,“哪能損您不是,自然是誇您的。”
克瑞蒙被露西妮這幾分無賴相鬧得沒輒,翠西在一旁聽着,抱着金紅掩嘴直笑。
初秋的午後,笑聲在花園間迴盪,讓所有聽見的人都不禁會心一笑。
更晚了,抱頭逃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