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暮深深,可聖巴特里亞城卻是亮如白晝。奧布里王室在東西兩處宮門處擺開的七日祭壇,已經將小半個城市照得通透。再加上各家門前擺出的以表達對女神敬意的長明燈,聖巴特里亞此時真可算得上是“不夜城”了。
露西妮坐在泰爾諾家的馬車裡,時不時掀開窗略微欣賞一下街景,更多的時候,她是在車內逗弄着金紅。整輛馬車裡只有她一個人,艾絲特大清早便去參加奧布里三世主持的慶典,其後,又不知跑到哪兒逍遙去,沒有回泰爾諾家在聖巴特里亞的豪宅,所以,現在,只有露西妮一個人從泰爾諾家趕往夏宮。
夏宮是奧布里王室的一處別宮,整個夏宮環湖而建,幾乎一半的建築是架設在湖面之上的,所以,縱然在最炎熱的夏日裡,夏宮內依舊涼爽。
由於是別宮,夏宮的規制以典雅爲主,乳白和粉青相交融的宮門讓人一眼看去,產生一種溫婉女性的聯想。而今。盛裝打扮的夏宮,在那份溫婉之上更添了一分高雅貴氣。
露西妮到達夏宮時,這兒已經聚集了不少各家馬車,露西妮並沒有讓泰爾諾家的馬車將自己直送宮門之前——那枚雙頭獅家徽太過顯眼,她可不希望自己成爲衆人的注意對象。
在距離各家馬車的外側下了馬車,露西妮懷抱着金紅,慢悠悠地向宮門走去,沿路上可見三三兩兩的盛裝男女,一路走來,她發現,如自己這般單獨成行的倒是少得可憐,大部分的女性身邊都是有男伴的,爲此,露西妮只略略抿了抿脣——在巴特里亞國,她的活動範圍都在塞倫特,又怎麼能在聖巴特里亞找到舞會的男伴?其實,這樣也正好,跳舞這檔子事又費體又費神,實在是自詡懶人一族的露西妮能避則避之事。
隨着人流進得宮門,入眼處是一處極寬闊的大殿,浮雕處處、綢紗團團,一眼望過去,只覺眼滿的繁複華貴,顯然這處夏宮的整體風格是極女性化的,與巴特里亞國慣有的剛練、厚重有着明顯區別。
迴廊百轉,好容易纔到達此次舞會的正堂,露西妮走得都自覺有幾分疲憊。所以,她第一時間便掃描到離自己最近的一處休息區,身姿嫋娜地走了過去。
“嘿,我就說吧,在這兒絕對能等得到露西的。”離得近了,突然見維達不知從何方竄了出來,挽了露西妮的手笑道。她身後跟着的是維妮莎與莎碧娜。
“你們在等我?”露西妮揚着眉,笑了。
莎碧娜掩嘴笑道:“維達一進會場就嚷嚷着說如果你來了,第一時間絕對會到這片休息區來,所以,就拉着我們在這兒等了。”
露西妮聞言笑而不語,這幾位好友倒是算準了她的憊懶脾性,纔會在此守株待兔。
一行人說說笑笑地走到那處休息區坐下,小聲聊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滿場響起三聲重錘落地之聲,會場中所有人皆俯下身來,行以最正式的禮節,與此同時,只聽一名侍衛高聲唱和道:“國王陛下駕到,第一皇妃夫人駕到,三皇子駕到。”
奧布里三世倒是個挺隨和的皇帝。一進場便讓衆人免禮,接着就是例行陳詞,什麼神恩賜福,巴特里亞越加美好之類的場面話說了一通,露西妮倒是挺佩服這位君王的演說能力的,如此老套的演說稿由他詮釋起來卻別有一番慷慨激昂的味道。
低首恭身的露西妮一邊聽着,一邊小心翼翼地擡起眼來,從劉海縫裡偷窺了他幾眼:
第一眼——嗯~年約四十上下的奧布里三世年輕時一定是個帥小夥,現在也不賴,好歹是位美中年,屬於大叔級的氣質、外形雙贏帥哥;
第二眼——咦?貌似怎麼有幾分眼熟之感,那眉,那眼,分明給人以模棱兩可的似曾相識;
第三眼——耶?這位巴特里亞史上著名的盛世之君咋哩與亞度尼斯有幾分相似涅?難不成這二者之間有啥姦情?
第四眼——呃……別來第四眼了,奧布里三世顯然已經注意到露西妮這邊角落有人窺視,威嚴肅穆的眼神一掃過,露西妮不露痕跡地收回了視線,眼觀鼻,鼻觀心,自在地扮個規矩得不行的木頭人。
國王陳詞完畢,舞會纔算正式開始,開舞的自然是身份最高的奧布里三世與第一皇妃了,樂聲輕揚,由傳音魔法陣傳送到整個會場,讓人從任何一角落都能聽到同樣柔和悅耳的音樂聲。偌大的舞池中,只有這麼一對舞者在輕舞飛揚。待得音樂行進過半,才由第三皇子洛依-奧布里領着一位年輕女性進場起舞,漸漸地,進入舞場的人越來越多。但無論舞場中起舞之人再多,奧布里三世和第一皇妃身周仍是留有一大片空地。
活躍的維達早也忍不住,向衆女招呼一聲後,便滿場找着阿爾傑——她的男伴——拉着他下了舞場。緊接着,露西妮身邊的兩位好友也被各自舞伴邀請走,沒過一會兒,整個休息區只剩下露西妮一個人。
皇室舉辦的舞會自然不會是單純的感恩慶典,這些年齡界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貴族子弟們,既不用如成年子弟那般承擔家族責任,也不再如懵懂孩童般受人拘束,正是行事最爲自在的時候,同時,也是爲他們成年後立身處世積攢人氣、人脈的時候。
露西妮躲在休息區的一處角落,冷眼望着會場,舞池中,奧布里三世與第一皇妃的舞蹈已漸入尾聲,待音樂一收尾,滿場響起的熱烈掌聲都是送給這一對巴特里亞最高貴的夫妻。
嚴格說來,稱他們爲夫妻倒也有幾分名不副實,因爲奧布里三世的正妻另有其人,第一皇妃,第一皇妃,既然是第一。自然有第二、第三,既然是妃,自然上頭有後。不過,這位巴特里亞國最尊貴的女性卻在十年前去世了,自此後,也不知道爲什麼奧布里三世一直空懸後位,就算朝中屢次上請封后,奧布里三世也沒有再立新後。
十年前與這位皇后同時消失的還有她的兒子,巴特里亞國的大皇子,據說,這位皇子是被送到特殊的地點接受王室的特殊訓練。以備成長爲一名合格的君王,但,近十年來,都沒在正式場合露面的這位第一皇子,幾乎都要被衆人所遺忘。
露西妮此刻之所以突然想起這位大皇子,也是不由自主——因爲奧布里三世與亞度尼斯長相相似而引起的不由自主。
當露西妮浮想連翩之際,奧布里三世與第一皇妃已經退出舞池,將場地“留給年輕人”,此時,樂聲再起,場中最耀眼的自然變成了第三皇子洛依-奧布里,奧布里三世名下三子五女,大皇子爲已故皇后所生,二皇子由第三皇妃所生,而這位洛依-奧布里則是由第一皇妃所生。小十年來,大皇子不知所蹤,二皇子在戰神殿潛修,反倒是這位三皇子經常在國王與皇妃身邊跟前跟後,成爲聖巴特里亞的社交界寵兒。
看着場中惹得衆少女爭相與之共舞的洛依,露西妮很狗血地在心中勾畫起奧布里王室的“宮鬥情景劇”,脣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幾絲笑意來。
“露西,你在發什麼呆呢?笑得這麼奸詐。”
突如其來的問候聲嚇了露西妮一大跳,她猛一回頭,正看見莎碧娜,爲此,她輕拍了幾下胸脯,嘆道:“莎莎,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誰叫你自己愛走神?”莎碧娜笑着拉了拉露西妮,勸道,“別老坐着,再坐下去就要成了老婆婆了。”
“我不想跳舞。”露西妮皺了皺鼻,一臉的不樂意。
莎碧娜則堅持不懈地拉着她:“不跳舞,我們到花園裡走走?”
露西妮聞言偏着頭想了想,頜首贊同。兩女便互相挽着手,繞過熱鬧的會場,走進清淨的花園之中。
“啊,今天的月色真漂亮。”漫步淺淺的水渠邊。莎碧娜仰頭嘆息着。如她所言,這一夜的月色真的很美,實實在在符合了月光如水的形容,光落大地,光憑肉眼,一時間也難分清地面上何處是光何處是水。
“莎莎,你最近心情非常不錯,有什麼好事發生了嗎?”出聲詢問的露西妮從愚者之戒中掏出一顆已經浸了生長液的草種,精神力催生下草種化爲一條軟軟的青色長鞭纏在她手臂上,隨着她的手起手落,不斷敲擊水面。
莎碧娜倚在她身畔,看着水面起伏,笑中帶着幾分驚訝:“我的情緒有這麼明顯嗎?”
“還行吧,”露西妮回答得漫不經心,“至少維維、維達、阿伊莎和我都看得出來。”
莎碧娜無語,身邊較親密的幾位朋友都看出自己心情特好,還只能叫“還行吧”?
“開心的事說出來讓大家分享分享?”露西妮湊近臉來,滿臉好奇地問着。
莎碧娜笑着推開她的大腦袋,然後說道:“我哥哥的傷快要治好了,我當然要高興,哥哥已經被這個毒傷折磨了好多年,每次毒傷發作時,他都把我們都趕出門去,就怕我們聽到他的痛苦,他越是這樣,我們卻越是心疼……”
說到這,莎碧娜低下頭,眼角淚光隱隱,好一會兒,她才又擡起頭來,這下卻是笑容燦爛:“哥哥的傷能治好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月光明朗,映在水上波光粼粼,映在少女們的面容上更顯出幾分晶瑩剔透,正由於這月光如此清亮,水鏡中的影像便格外清晰,雷哲-奧布里一邊盯着水鏡中的人影,一邊聽着下屬的彙報,那字字句句竟是將被他緊盯的少女的生平述說得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