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馬匹

修斯的最後一番話已經達到目的,他自覺對艾倫這位剛剛認識產生的矛盾的好友已經仁至義盡,完成了作爲普通朋友所應該提供的幫助,至於最終是否能成,看艾倫自己了。 千人目標嗎?沒有關係,以艾倫那達到極致的帥氣,這個目標不用強迫可以實現。

修斯拍了一下手後起身,拍手聲把沉思的梅思也驚醒了,她扶着仍然滿臉紅暈的邦妮一同站了起來。還沒等他說話,邦妮突然向修斯行了一個淑女禮,然後小跑着回了房間。梅思和修斯一愣,都笑了起來。他們知道,到現在爲止,三人間的關係才真正和睦起來。

“要回房間補覺了,我還瞌睡的很啊!”修斯輕輕擴開手臂,小小舒展一番筋骨,對梅思笑道說。

“您請便。”梅思笑了一下,先轉身回房了。

休日總是過得飛快,修斯感覺再一覺起來,太陽竟然已經掛到天空央,甚至偏西一些的位置,而他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來。走出房間去洗漱,期間一直沒有梅思她們的動靜,修斯估計她們應該是出去了。

到食堂吃完飯後,修斯又往大騎士家走去。

他在學校裡應該只能待三年時間,看似很多,其實對於成爲一名真正的騎士所需要的訓練時間來講,三年時間遠遠不夠。如果是他一個人成爲高等騎士,有着神器護臂的幫助,也許十年的時間足夠了,但相對於一個職業來說,或許百年數代人地持續奮鬥下,又或一場曠日持久的大陸戰爭之,這個職業才能獲取足夠的養料來發展和成熟。

修斯知道時間不多。因爲他要的是職業的輝煌,他的野望是依靠強大的騎士職業助他高舉王座成爲天的星辰,而不是僅僅成爲大陸叫得出名字的一代強者。

短暫耀眼的煙花和永恆燦爛的星光,修斯已經有資格選擇後者。

當修斯敲響大騎士亞瑟?阿斯托利的家門時,房間內並未有迴應。修斯又多敲了幾次,仍然沒有任何聲音傳出。直到亞瑟在敲了最後一次之後便準備回去的時候,旁邊不遠處的馬廄突然傳來喊聲,大騎士正在馬廄裡朝他揮手呼喚。

本有些沮喪的修斯頓時開心起來,他小跑過去,來到光着兩條胳膊且滿頭大汗的大騎士面前,高興地打了招呼。

亞瑟笑着對修斯道:“今天不好好睡覺嗎?又有問題?”說着話,他從裡面推開了馬廄的木門,示意修斯進來。

“光有問題可不行,如果你對戰馬沒有認識,那一切都是空談,明白嗎?”亞瑟沒等修斯回答,而是將一條充滿汗臭的毛巾一揮手扔到了修斯的肩,笑道,然後又往馬廄裡面走去。修斯皺眉想了想,沒有取掉毛巾,讓它那樣掛在肩,跟在大騎士後面走。讓修斯難受的是,因爲興奮勁兒剛過去,他鼻子裡立馬敏感地聞到一股難聞的臭味兒———那是動物身的腥羶味兒和動物糞便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的。

修斯眉間的皺紋頓時又加深了不少。

在家裡時,他最討厭的懲罰便是打掃馬廄,而且算他已經明白自己的道路,卻也還從未細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幹僕人才做的事。

“真臭!”修斯低聲自言自語。而且他的腳有意避免落於一些看起來泥濘不堪的地方,所以他幾乎是在跳躍式的前進。

“如果怕髒的話,那還是回去吧。騎士從來都不是個乾淨的活兒!修斯!”大騎士沒有回頭,卻彷彿在腦後長了眼睛,似有深意地提醒了一句。

修斯正躍在半空的身體頓時僵了一下,然後直直地落了下來,兩隻腳全部狠狠跺在泥水裡。

“你這是幹什麼?往我身濺泥巴嗎?”大騎士卻突然彷彿受驚的兔子,使勁跳了起來,兩步衝出一了這一段較泥濘地走道,心有餘悸地扯着自己的衣服和褲腳仔細看着,“還好,我反應快,沒有被濺。”

後面修斯看到這一幕,張了張嘴巴,結果不知道說什麼好,最終又閉。他低頭看着自己已經佈滿臭泥點的高級褲子,欲哭無淚。

亞瑟見狀,聳聳肩,然後又往前走,沒幾步後再轉個彎,停了下來。

“老夥計,有朋友來看你了,高興嗎?”亞瑟往前邁一步後失去了身影,而當修斯快走兩步趕過來時,發現亞瑟大騎士正摟着一匹黑色漂亮健馬的馬脖子,對着馬耳朵在輕聲說話。黑馬的大眼睛不時撲閃一下,透着溫和的光,豎起的大耳朵也輕輕掃着亞瑟的臉龐,惹得亞瑟不時輕笑着撥開它。

修斯一怔,他突然感覺到那馬是如此的通人性,這一人一馬如此和諧,像一家子。

“給修斯打個招呼。”亞瑟笑着放開手,對黑馬說了一句。

黑馬彷彿真的聽得懂人話,嘶鳴一聲,前蹄霍然躍起,整匹馬直立起來,前蹄在空快速刨了幾下,真的好像人在施禮一般。修斯被此舉驚呆了,他從沒想過動物竟然能夠如此通人性,這幾乎顛覆了他對動物的認識。

事實,大陸普遍認爲,普通動物是沒有智慧的。只有魔獸,或者說只有級以的魔獸,才能依等級從低到高,體現出漸次升的智慧來。能力達到人類傳階的魔獸,甚至能變化人身,口吐人言,學習人類的明,包括賢者的魔法在內。可是在這裡,修斯卻驚地看到普通動物具有智慧的實例。

好在與殺人相,普通動物會敬禮之類的事刺激要小得多,修斯一愣神之後反應過來。出於對大騎士的尊重,修斯猶豫一下後,還是對黑色大馬回了個禮。雖然在心裡,他覺得這樣非常荒謬。

亞瑟顯然對修斯的態度很滿意,他哈哈大笑,還拍了拍修斯的肩膀。

“她叫菲爾娜,純種的德班母馬,現在除了一些公爵以的家族還培養這種馬以外,連侯爵都捨不得花費大片土地和金錢來留馬種了。我這匹,是幫助一個侯爵辦事之後,主人作爲禮物送給我的。你想必清楚,我的房子和用度跟我的身份極不相配,如果同情我的話可能還會覺得安聯王室對我不公。不過既然你第二次來,我再幫你鼓鼓勁兒,王國給我的供應絕對與其他大劍師一樣,只是我的錢大多用來養她了。”

亞瑟的主動解釋還真地說得到修斯了心坎。他原本以爲騎士這個職業在王國是經歷坎坷、千難萬難!沒想到,一切竟然都是自己理解錯了。王國並沒有打壓騎士,暗出手的其實是那些認爲劍士從事騎士職業是不務正業的大劍師們。

不過,緊接着修斯又想到這番話的第二個含義———一位地位堪伯爵的大劍師都要花費自己的大多數金錢來養馬的話,那麼如果自己要得到一頭好馬,又要花費多少金錢呢?這是必須考慮的問題,因爲修斯的花銷完全來自家族的供給。如果父親知道他要大筆金錢是爲了養馬,那結果可想而知。

想及此處,修斯再次觀察亞瑟大騎士的面色,試圖從他的神情裡發現,這位大騎士,到底是在鼓勵他,還是在勸退他。

不過,一個十四歲孩子想看出一個四十多歲的成熟男人的心思……

“我能摸摸她嗎?”修斯暫時想不通,便放下這個問題,好容易與大騎士的親密夥伴有了接觸。如果能讓這匹馬喜歡,估計大騎士不會再拒絕他了。

“當然!”亞瑟笑道,“但我得告誡你一句,她只接受朋友對她的撫摸,如果不夠真誠的話,在這個位置,也許她會親你一口!”

修斯頓時無語,現在這馬可沒有套綹頭,要是讓她咬一嘴,那後果不問可知。

不過,他還是願意行險一試,既然已經決心得到大騎士的教導,那與他建立親密的互相信任的關係尤爲重要。人的信任總是相互的,修斯從不奢望在自己極度討厭臭哄哄的馬廄的同時,還能得到大騎士真心的信任。

而且顯然,要讓大騎士信任,首先必須獲得他的馬的信任。這是避不過去的關卡。修斯也看過某些書籍,知道在很多時候,動物的心靈人類的心靈要敏銳得多,能夠輕易感覺出對方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

“跟一匹經常洗澡的馬交朋友並非不可接受,你說是吧,美麗的菲爾娜小姐!”修斯笑着把手探向黑馬的脖子。

慢慢的,修斯的手指尖觸摸到了菲爾娜脖子的漂亮鬃毛,接着,指尖又觸到菲爾娜的毛皮。這時,本來一動不動的菲爾娜突然打了個響鼻,她的前蹄也刨動了幾下。

修斯心裡一顫,差點想縮回手臂跳開。但旋即,他又壓住了這種衝動,眼睛與菲爾娜黑色大眼睛對視,一眨不眨,眼神透着善意。而他的手,堅定不移地往前伸,最終,整個手掌都按在菲爾娜溫熱的脖頸。

大大的鬆一口氣,修斯這時才感覺到,額頭已經有細密的汗珠沁出,而後背心也有些粘意。他的手開始輕輕移動,撫摸着菲爾那光滑的皮毛,心裡漸漸有讚歎出現。

修斯不知道,在他試圖撫摸菲爾娜的過程,亞瑟同樣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着他的表情,眼神顯出凝重和莫名的擔憂。甚至在菲爾娜略有不安地打響鼻之時,他的心陡然一縮,好像什麼東西正在離他遠去一樣。

“萬幸,菲爾娜最終接受了修斯,她感受到了修斯的善意。”當亞瑟意識到自己竟產生這種想法時,他爲之驚愕,片刻後釋然。菲爾娜的接受纔是第一步,甚至連考驗都算不。菲爾娜畢竟還是他亞瑟的夥伴,而修斯想要找到他最忠心勇敢的幫手,又要經歷多少曲折呢?

看着修斯,亞瑟不禁想到籠罩在前途之的迷霧,他仰望天空,幽幽嘆息。

“要不要多給他一些機會?”疑問在亞瑟心悄然迴盪。

“亞瑟大人,看來菲爾娜女士並不排斥我啊,呵呵。”修斯已經把菲爾娜的脖子撫了個遍,黑馬彷彿也挺享受這種舒爽感,竟然把馬頭主動湊了過來,在修斯胸前蹭了幾下,大大毛毛的耳朵在臉來回撫動幾下,樂得修斯笑聲不斷。

“好了,菲爾娜已經認識你了,修斯,有什麼事我們回去談吧。以後你來我這時可以自行來看菲爾娜,她會喜歡多一個朋友的。但是,我得提醒你,不許給菲爾娜喂什麼食物,你明白嗎?”亞瑟微笑着說道,然後前撥拉兩把菲爾娜的耳朵後轉身向外走。

修斯點點頭,又搖搖頭:“爲什麼可以看卻不可以喂呢?這裡面有什麼講究?”

亞瑟裝作驚地表情回頭問道:“你以後取了老婆,還讓別的男人給她餵飯嗎?”

修斯一個踉蹌,差點栽倒在臭泥坑裡。“可是我剛剛也摸了她,照你的說法,你老婆能讓我亂摸嗎?”修斯在心底暗罵道。

走在前面的亞瑟彷彿看清了修斯內心所想,突然冷笑道:“像你能跟其他女士握手一樣,摸脖子和背,對菲爾娜來說只是禮節性的問候,可如果你敢摸她的耳朵、嘴巴和屁股的話,相信你會有終身難忘的記憶!”

修斯陡然擡頭,卻發現亞瑟根本沒有回頭看他,只是自顧自地走着。修斯盯了他的背部兩眼,最終又埋下頭,仔細注意着腳下的臭泥坑。

進了木樓,亞瑟到房間裡洗了一塊毛巾扔給修斯,示意他擦洗身的泥點兒。

修斯想到這裡便鬱悶,本來是對方一句話害他成這樣的,現在竟然反過來裝好心人。

“好了,差不多幹淨了,現在你可以坐沙發。”亞瑟看修斯擦拭了一陣後笑道。修斯依言坐下。

“今天有什麼問題好問?我記得昨天你已經問了不少了。騎士職業的基本知識,我應該沒有遺露地都說給你聽過。”亞瑟斂去笑容,認真地問道。

修斯笑道:“那是最基本的原理不是嗎?事實騎士應該是由這些基本原理經過複雜的結合後才產生的。光知道原理,不知道如何操作,實際起不到它們真正的作用,您說呢,亞瑟大人?”

亞瑟詫異地看了修斯一眼:“這都是你一個晚想出來的?”

修斯豎起一根指頭在面前,輕輕搖動:“不是一個晚,只是剛剛出門,走在後勤系三號訓練場那段路,我已經想明白了。”

亞瑟聞言皺起眉頭,修斯的回答與他的想法差距過大。他再怎麼高估面前這個十四歲的資質優異的小孩,也想不出對方有理由能夠在這麼小的年紀便理解那樣複雜的東西。算是他,也是經過幾乎三年漫長時間的探索才真正初步明白想法和做法的巨大區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