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泠這話說完,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包括一向掛着溫文爾雅笑容的容昭,也難得地收了笑容,“你知道水妙依他們藏在什麼地方嗎?”
蘇泠搖了搖頭,心頭壓力十分大,洛風見她如此,走過來,將她的手緊緊握在了手心,然後擡頭對容昭道:“現在着急是沒有用的,大家可以傳訊回各宗派,看看各宗派附近有沒有異常的情況發生,”說話間沉吟了片刻,轉頭看向蘇泠道:“突破口在那個小丫頭身上,等她醒來,再問問,興許會有轉機。”
目前也只能這樣,可是水妙依不聲不響地就將茵茵弄到了身邊,還幾乎要了她的命。想到此,她心頭就彷彿壓了一塊巨石,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這些年,水妙依的修爲究竟達到了一個怎樣的高度?
此時衆人都沒有心情再繼續說下去,包括容昭,也只是朝着兩人點了點頭,就轉身離開,一時間,各自散去,卻是通知各門各派警惕起來。
待院子裡只剩下兩人後,洛風突而輕輕一笑,握緊她的手,“這些年的準備也不是白做的,水妙依雖然有三道宗,但紅鸞星也早不是當年那顆廢星!”
蘇泠點了點頭,“我知道,我們有了和水妙依一拼的力量,只是……”她用空出的一隻手摸了摸肚子,“這孩子來得真不是時候。”
洛風也鬆開握着她的手,輕輕地撫了撫她平坦的肚子,“這孩子來得正是時候,這樣的時候,他和我們一起經歷,以後纔會更加頑強。”
蘇泠知道洛風是在安慰自己,擡頭朝着他柔柔一笑,“好,我們一家人來面對這一切,不管前面是什麼,我們都一起跨過去。”
茵茵只是情緒激動昏迷了過去,睡了沒多久就清醒了,醒來後,情緒沒有最初那麼激動,反而呆呆的,柳氏和唐諾見她的模樣,也沒有上前,唐諾有了孩子雖然心頭更加柔軟,但這個丫頭剛剛差一點就害了姌兒,她強迫自己不去看她,只守着柳氏坐在一旁。
柳氏心中卻有些氣惱,看模樣,多周正一個孩子,剛剛還天真無邪地跟自己笑着說話兒,轉眼就差點把刀子紮在姌兒身上,想想都後怕,見茵茵醒來,更是重重哼了一聲,轉過了頭,不看她。
茵茵也不在乎旁邊兩人的態度,她眼睛一眨不眨地,似乎根本就沒瞧見旁邊的兩人。
不一會兒,房門被推了開,洛風和蘇泠一起走了進來。
兩人的目光落到牀上的茵茵時,察覺到兩人進來的茵茵睫毛顫動了一下。
蘇泠目光從茵茵身上移開,轉到柳氏身上,“娘,我有些話要跟茵茵說,你和諾諾帶着圓圓先出去吧。”
柳氏不肯起身,“這丫頭情緒不對,我還是留在這裡的好。”
蘇泠正準備說茵茵傷害不了自己,讓柳氏放心時,洛風先開了口,“娘,你和唐諾放心帶圓圓出去吧,這裡有我。”
柳氏對這個女婿是十二分的滿意的,此時聽了女婿的話,也放了些心,然後抱起坐一旁的圓圓,對兩人道:“那你們小心些,也好好和這丫頭說說。”
畢竟那丫頭沒有真害了她女兒,而剛剛聽女婿的話,那丫頭似乎有些什麼誤會。說完就和唐諾抱着圓圓離開了房間。
柳氏和唐諾一走,房間頓時安靜下來。洛風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自己在門口等,蘇泠擡頭輕輕點了點頭,見洛風出了房間,才緩緩收回視線落到茵茵身上。
此時房中,就只有他們兩人,茵茵仰視的眼睛已經垂了下來,讓人瞧不清她的情緒。
蘇泠慢慢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盯着牀上的茵茵,並不急着說話。
時間一點點地流逝,坐在牀上的茵茵開始時故作鎮定,漸漸地,雙手漸漸蜷了起來,緊緊抓着牀單,睫毛顫動得也越發厲害。
這些都被蘇泠瞧見了,可她依舊沒有說話,時而還端起茶杯來小啜一口。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一直壓抑着情緒的茵茵終於擡起了頭來,直直地盯着蘇泠,怒吼,“你爲什麼不殺了我?”
蘇泠放下茶杯,目光緩緩移到茵茵臉上,“你終於肯開口了?我還以爲你要一直堅持下去呢。”
蘇泠淡淡的語調,令茵茵的臉燒紅起來,不知是怒的還是怎麼的,“你殺了我吧!”她乾脆什麼都不說,直接閉上了眼睛。
可是等了良久,並沒有聽到動靜,她想睜開眼睛看看,可是又不服氣。
突然地,一道輕柔的嗓音在耳邊響起,“你是不是受了很多苦?”茵茵渾身一顫,可是並沒有睜開眼睛,只是抿着嘴,死死咬住。
看她那倔強的模樣,蘇泠就知道自己至少猜中了幾分。她的手也在衣袖下面蜷了起來,若是那女人虐待了茵茵,那麼自己的確有些責任。可是看茵茵這副模樣,就知道她不會主動說出來。
她沉吟了片刻,就在牀沿邊坐下,“是那個女人虐待了你?”
茵茵依舊咬着脣不回答。
“所以你懷恨在心,認爲是我沒有來接你,拋棄了你,讓你淪落到那樣的下場?”蘇泠之前的嗓音一直很溫軟,可就在此時突然一變,“可是茵茵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當初不是我,你和你爺爺說不定早就已經餓死,就算不餓死,你的日子也絕對不會比後面你遭受的好!”
聽到這裡,茵茵的呼吸重了兩分,背部繃得更直,看得出來她在強忍着情緒。
蘇泠繼續道:“我幫你,不是因爲我欠你,所以你不要覺得一切理所當然,雖然後面你的遭遇是因爲我的處理不當而造成的,但你沒有理由來怨恨我!況且,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和要做的事情,在你受罪的同時,你怎麼知道我沒有被事情纏身?”
說到這裡,茵茵終於顫動起僵直的後背,同時睜開了眼睛,突地轉頭看她,“我是沒有理由怪你!”她呵呵笑了一聲,“是你給了我溫暖的家,給了我溫暖的食物,我有什麼理由怪你?”
蘇泠看着她一面說一面笑,表情始終未變,靜靜地聽着她道:“可是……若是我知道結果,我寧願一開始就沒有得到過!”
她說完,蘇泠的臉色終於變了變。
茵茵眼中含着淚水,視線有些模糊,她看不清蘇泠的臉,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那一日,我明明看到你和那些人一起離開的,明明那麼近,可是爲什麼,爲什麼不來看看我,哪怕是看看我也好,哪怕是你說再也不要我也好,卻給了我一個空空的諾言,等了那麼多年,忍了那麼多年。”
“茵茵,你到底經歷了什麼?”聽完茵茵的話,蘇泠突然覺得茵茵經歷的也許比自己想象中更難以忍受的事情,那件事她雖然覺得自己沒有錯,但也的確有些處理不得當,語氣不由也放柔了點。
“我經歷了什麼?”茵茵又笑了起來,“我經歷了什麼與你有什麼關係?我不過你隨手拋下的一顆子,早被你遺忘了,有什麼關係!”
說完,她的情緒好像平復了許多,再次閉上了眼睛,緩緩靠在了靠背上,除了淚痕,臉上很快恢復了平靜。
蘇泠看着她,與數年前相比,茵茵的變化實在很大,甚至讓她找不到一絲熟悉感,所以當茵茵對自己舉刀後,她表現得格外冷漠,那是因爲在自己面前那個天真無邪的丫頭不見了,變成了眼前這個陌生得有些可怕的丫頭。
但是聽了這麼多下來,她的心一點點地軟化了,可是她沒有再勸慰,只是說道:“茵茵,不管你是怎麼想的,又遭遇過什麼,我只想說,我當初離開那裡,做那個決定,也是爲了你好,就如你所見,我的仇家來了,甚至還要借你的手對付我,若是讓她成功地殺了我,你說我的親人,朋友還能倖免嗎?我當時的想法只是能脫離這次危機,就去那裡接你過來,可是事情沒有我想象中那麼順利,她還是順藤摸到了你。”
茵茵還是一動不動地坐着,而蘇泠說完這些,也就直接站起身來,離開了房間。
直到傳來房門關上的聲音,牀上的茵茵才睜開眼睛,長長的睫毛下滑出一串晶瑩的淚花,她臉上是一片絕望之色,“姐姐……可是遭遇了那些,我已經不想活下去了,哪怕你是爲了我好,我也不想活了……”
洛風守在門外,兩人的對話都被他聽到了耳力,見蘇泠臉色不好,便上前來將她攬在懷中,“也許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嗯,”蘇泠只輕輕應了一聲,該說的她都說了,茵茵若是要怨恨,她也沒有辦法了,而接下來她還要想辦法對付水妙依。
兩人才離開,準備去商量對付水妙依的對策,就聽到柳氏一聲驚呼,兩人再次駐足,往回走。
“你這丫頭,究竟怎麼回事?一會兒對我姌兒下手,一會兒又自殺!”柳氏得了蘇泠的信,纔回房去看那丫頭,沒想到她就打碎了瓷杯,用瓷片劃破了手腕。
此時唐諾正用靈氣恢復她的傷口。
蘇泠進門,見此情形,直接道:“你若是想死,你怎麼不早早死了,受磨難的時候都能撐下來,現在殺不了我卻要自殺,茵茵,你還真是讓我失望!”
蘇泠的話才說完,茵茵就是一顫,睜開了眼睛,“我連死的權利也沒有嗎?”
蘇泠正準備說完,卻被洛風拉住了手,衝她搖了搖頭。
蘇泠嘴脣一抿,她知道洛風看出了自己的用意,若茵茵真的遭受了什麼,那麼只是勸慰肯定無法解開她的心結,所以她才一味地下重藥。
可是洛風此時衝她搖頭,她輕輕吸了口氣,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