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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事情並不像綺羅看到的那麼簡單,在她沒進去之前,其實已經鬧過一場了,等消除了一大半之後,顧老爺才讓顧義去找綺羅進去的。
顧姑姑當然是主鬧的,她被顧二嬸今天一早就去找她閒話家常,順便就說了侄媳婦自己開方的事,沒事便罷,真的有事,還不得柳姑父擔着?說起來,柳姑父還真是冤枉得緊,侄媳婦開了方,又沒讓姑父簽章,就直接給了櫃上,既不尊重姑父,還讓姑父承擔風險……
顧姑姑本就是屬炮仗的,之前的她沒聽清,但是不尊重姑父這個她還是聽清楚了,在她看來,不尊重姑父,就是不尊重姑姑,自己開方,就是想趕他們出門,若是讓他們掌了坐堂,柳姑父哪還有站的位置。
顧二嬸看火起了,順便提了一下,程二少可是外男,登堂入室的讓侄媳婦看病……
顧姑姑本就是那一點就着的主,直接就帶着女兒衝了進來,然後顧二叔夫婦本着“拉架”的好意,把柳大夫拉了進來,而顧義就是被叫進來做證的。
對顧老爺夫婦來說,內外還是分得清的,主次也是分得清的。倆個人的腦子都不錯,馬上知道重點在尊重不尊重的上,而在於綺羅的閨譽上,老爺子直接看向了柳大夫。
“每日裡來看病的婦人多嗎?”
大家一怔,若以他們的邏輯,那麼,找柳姑父看病的女病人們,是不是都跟柳大夫有曖昧?況且永安朝連女將都有,更何況女醫了。若不許女人替男人看症,那麼,男人是不是也不能給女人看症?這本身就是很悖論的事。他們家老太爺對家族惟一貢獻的藥方,可是給婦人吃的調經養顏方。
他們也就知道,這事真的在綺羅面前捅出來,以綺羅那天罵顧二叔的氣勢,她一定能把顧姑姑罵死,柳宜蘭想想表嫂的氣勢,拉了一下母親,反正她也不再想嫁大表哥的事了,她也看出來了,她們家若想好好過,還是巴結一下大表嫂爲好,看看二舅舅一家,可不能再跟着瞎混了。
顧姑姑其實也不傻,就是從小被老太太養得嬌縱了,又沒出去吃過虧,所以脾氣大點,來得快,其實去得也快。從早上到現在,過了那麼久,再不明白也想明白了,女兒拉了一下,她馬上就退了。她也想到自己出嫁好歹還是長春堂家的大小姐,將來女兒出嫁怎麼辦,爲母則強,總想着爲女兒謀劃一下,總算沒當面把綺羅給得罪了。
這事看着完了,綺羅吃了飯就出去了,顧老爺老倆口回屋,卻收回了剛剛的輕鬆隨意,程安直接找綺羅看病,而且前後綺羅給過三次藥,一個外男來越過外面的坐堂醫,直接找顧家的宗婦看病,這本身就容易讓人說嘴,就算當時屋裡至少還有四個人,不過這些都擋不住悠悠人口的。
“老爺,你說,程家二少爺爲什麼要找綺娘看病啊?上回被宜蘭打碎的那個玉佩,好像也是程家二少爺送的。”顧太太倒是一臉憂色了。玉佩這種東西還真不是一般人能送的,特別是那麼珍貴的,上面還有一個媳婦的閨名,這個當時在顧太太的心裡就打了一滾,半天也不舒服。不過看媳婦說得坦然,也沒有特別關注那塊玉佩,她才慢慢的壓下了疑惑,現在程二少又冒出來,非要兒媳看病,這個,她怎麼着也舒服不起來了。
這些日子下來,顧太太其實挺喜歡綺羅的,沒法子不喜歡,這位專業媳婦十八年的,對別人可能差點,但是對婆婆,她是一流的。連超品的國公夫人都被她伺候過來了,更何況一個沒多大心眼的平凡商人婦了。可再喜歡,擋不住她更愛自己兒子啊。讓兒子頭頂綠帽,她是不幹的。
“如果說綺娘被壓個不貞的帽子,你說會怎麼樣?”顧老爺倒沒想別的,只是瞅着老妻笑道。
“會拉她沉塘吧?”顧太太想也想得到小姑子他們那心腸,搖搖頭,“心眼真壞,這也好說的!”
顧太太覺得自己比較善良,她雖然說不會讓人給兒子戴綠帽,可是她卻也沒有讓綺娘去沉塘的心思,真的有什麼,她應該也會讓顧仁隨便找個理由休妻,然後各過各的。但是小姑子和顧二嬸他們一定不會讓這事善了的,說不得鬧騰得世人皆知,好打大房的臉。
“如果宗婦被沉塘了,你說,我們還有資格做宗家嗎?”顧老爺呵呵的笑了。不過,那笑聲聽在顧太太的心裡,直冒冷氣。
不是顧老爺讓她害怕,而是他們的做法讓她害怕。她剛剛已經想到他們會想着利用這事來打大房的臉,卻沒想到,他們要利用的是讓他們整個大房退下來。是啊,一個不貞的宗婦,大房還有什麼臉留在宗家,做宗主?二房家的顧義是正牌的嫡孫,目前還沒有什麼污點,於是,族人推舉他繼承宗家的可能性很大。所以老爺子問都不問直接就罵回了,他不是真的相信兒媳婦,而是,他們不能讓這事擴大。
“所以,老二一家圖謀大得很啊。好在老爺處變不驚,不然……”顧太太捂着胸口,真的心有餘悸了。
老爺又呵呵了兩聲,想想剛剛綺羅的態度,是啊,自己說是先處理了,不過他覺得,真的一早讓綺羅進來,只怕自己連火都不用發,兒媳婦一直很有主見,她這些日子的表現是讓宗族滿意的。
特別是在對兵部的籤子上,一早定下單子,讓大家無後顧之憂,因爲幫程安看病,於是二次訂單是按着媳婦的意思來定的,這是長春堂接兵部定單最順暢,也是最省事的一回,完全不用擔心虧損了。所以宗婦的在鋪子的掌控上,已經完美的開局了。至於說,把顧二叔趕出鋪子,那都已經是小菜一碟了,完全不夠提的。現在宗族族老們,一提顧二叔,就以敗家子相稱,完全不會拿他與宗婦相提並論了。由此,綺羅的宗婦地位已經完全被確立下來,任誰也不會反駁了。
可是做得太好了,顧老爺都有隱憂了,不然這些日子,他爲何沒事就去找段大夫聊天?他就想知道,自己師弟培養不出自己的兒子,但是怎麼可能把女兒教成這樣?當然,結果是自己又被刺激了。他不禁扶扶自己宿醉之後的腦袋,早上的湯真是好,吃了胃暖暖的,整個人都精神些了,不過頭到現在還是有些發悶的。
“老爺,要不還是打聽一下吧?”顧太太看顧老爺又不說話了,心裡還是有點忐忑的,對外他們自然要保着綺羅,可是對內,他們還是要小心點吧。
“行了,我打聽過了。上回程二少和秦少爺打擂,其實救他們的人,是綺娘。他們吃的那個護心丸,也是綺娘自己想出來的,師弟也就提點了一下,主方,架構都是綺娘自己定的。還有那個止血散的方子,也是做護心丸時,順便做的。所以程家二少,只相信綺娘。”顧老爺頭更痛了,覺得人生真的是燦爛與苦悶同時出現,快樂並很痛苦着。
“親家說的?!”顧太太也變臉了,她已經知道媳婦很能幹了,最近的家裡的吃食慢慢在改,她知道都是對身體好的,由此可見,她是一個對醫,對藥多麼精準的一個人。可是現在,卻告訴她,媳婦不僅是精準,而是精通時,她猛的覺得有點喘不上氣了,這樣一個完美的媳婦,那兒子怎麼辦?
“嗯,跟我吹牛時說的,說我佔了大便宜,他們綺娘將來還會做出更多的藥方,甚至比先祖做的還要多!”顧老爺臉黑了,想想昨天師弟那炫耀的樣子,真是氣不順啊。其實顧老爺想的也是這個,一個完美的媳婦,兒子怎麼辦?
“綺娘真這麼聰明?”顧太太看丈夫苦着臉的樣子,馬上覺得自己是不是感染了丈夫不安的情緒,忙笑了起來,她這一輩子就是這樣,她不想做宗婦,她就想安安穩穩的守着家,守着丈夫和孩子,她覺得自己過得比顧二嬸和顧姑姑過得好,其實就是因爲她比他們知道什麼叫進退,知道什麼對自己更重要。
“很聰明,聰明到師弟都不跟我擺棺材板臉了,一臉瞧不上我們仁兒,讓我們對綺娘好一點,能娶到她,是我們仁兒三生有幸。”顧老爺都想撞案几了,當然他也沒吃虧,直接說,“你還好意思說,我們仁兒是你女婿,還是入室弟子,你沒把仁兒教出來,你還顯擺閨女?”
段鼎馬上無語了,想想也有點後悔了,是啊,自己當年怎麼想的,訂了親就讓顧仁回家了,訂了親就該把顧仁留下,狠狠的打,好好教啊。腦子不好啊!倒還真的跟顧老爺承認了自己的錯誤,不過,他還是覺得顧仁配不上女兒。氣得顧老爺直敲師弟的頭。
“要說還得是我們仁兒聰明,你看,那麼點大,就看出綺娘不凡了,直接搶回來,這得多聰明啊!”顧太太言道。
顧老爺馬上坐直了身子,想想點頭,馬上起身。
“你幹嘛?”
“去找場子去。”顧老爺雄糾糾氣昂昂的走了,顧太太噗的笑了,但又長長的嘆息了一聲。想想兒子這些日子的來信,兒子得多喜歡媳婦啊,可是媳婦看着就溫溫的,現在中間還有個程二少,她真的覺得頭都痛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