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仁已經派人先去找鏡子了,而且跟人說,要越大越好,說完了,自己找來木架。一個人就在院裡擺弄來擺弄去。
“你幹嘛?”綺羅喜歡看到顧仁忙碌,她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幫自己。不過,之前她沒機會參與,現在她想參與進來。
“你說,你要不要就在院子裡救程安?用屏風擋風,這樣我就能很快調整光的角度。”顧仁跟綺羅商量着,並且用手比劃着。
綺羅看看,若是在房間裡,顧仁也只能在院裡用鏡子反射光進屋裡,這光源是不夠的。而且他們之間溝通也就困難多了,顧仁就只能通過喊話來調試,若是在院裡,那就不同了。
“嗯,這主意不錯。”綺羅點頭,所以顧仁永遠是最瞭解,也最能幫自己的那個人。自己只是跟他提一下,要他幫忙,他馬上就能提出更完整的方案。跟上一世一樣,自己只提要求,然後就可以安心的等待了。
大銅鏡被送了來,被擦得很亮,顧仁把鏡子掛在架子上,叫人擺了一張長方高榻在院子的中間。顧仁不停的調整着鏡子的角度,用釘子固定住。綺羅看到高榻上,一個大大的亮點,滿意的點點頭。
“太君,說完沒,時間不多。”綺羅看安排好了,進去看太君。
太君點點頭,讓開,綺羅看看已經醒了的程安,“過會還得把你再弄暈,應該不會很疼。”
程安笑了笑,“謝謝!”
太君和程喜有些詫異看着他們,此時他們真的就好像是大夫與病人的關係一般。看來,程安和綺羅真的都釋然了。
顧仁叫人把他擡了出去,顧仁把程安安頓好了,又把架子上的鏡子再調整一下,讓亮點對準那個傷口。綺羅穿上罩衣出來,幾扇大屏風把高榻圍好,綺羅看看顧仁。“幫我看着脈。”
顧仁點頭,一個小小的偏差,可能就會出事的。綺羅拿起從仵作那買來的小刀,輕輕的在程安背後箭頭邊上,劃了一個十字。血一下子涌出。綺羅把之前已經用針封住了,周邊的幾處大穴。此時流血綺羅都沒什麼反應,而顧仁的手都抖了一下。果然,看傷口跟主動的切開的傷口會這麼不同。但看綺羅這樣,強忍了心裡那點懼意,努力的鎮定的隨時通報着脈相。
綺羅一層層的切開。好在背後都是肌肉。在骨架之外。並沒什麼要緊的地方。綺羅終於吸乾淨血污,讓顧仁把鏡子再調整一下角度,讓她能去找箭頭在哪。
“怎麼樣?”顧仁有點急了,此時在室外。就算擋了風,可是還是會很冷的,程安此時體溫已經有點低了。
“好像卡在肋骨上了。”綺羅皺着眉,穿起重重的血脈之間,她只能感動,箭頭沒造成體內的大量出血,只是現在,她該怎麼把卡在兩骨之間的箭頭取出。
顧仁伸頭去看,他只覺得全是血糊糊的一片。完全看不到什麼。綺羅輕輕的用布再吸一點血污,顧仁終於看到了,箭頭在前脅的兩骨之間。
“怎麼辦?”顧仁也皺起了眉頭,“拔出來吧,先向下。再放平抽出。”
“這話對,不過,還是切開一點,再拔比較好。”綺羅點點頭,輕輕的切開一點兩脅之前的肌肉,不讓自己碰到兩邊的血管。一點點輕輕的轉動箭頭,穩穩的讓箭頭深入了一點點。箭頭離開了肋骨,綺羅小心的一點點的把箭頭抽出。
中間箭頭的倒刺,差點勾到了一根血管,顧仁的心都快跳出來了,但綺羅比他看到得早靈巧的避開。終於,箭被取出了,綺羅把程安的傷口縫合,這回做得比幫焦和縫合時好多了,程安的背後除了多了一個大大的十字疤。
綺羅在他的背後撒上止血粉,是顧家的傳統止血粉,那種貴是貴得有道理的。除了止血之外,更重要的消炎。程安這回沒有流多少血,要的更重要的是消炎。不讓傷口化膿,不過好在此時天寒地凍的,北邊的天氣也很乾燥,所以想想,程安其實算是幸運的人,綺羅對他能活着,信心倒是很大的。
幫他蓋上被子,讓人把他擡進去。太君她們不敢進來,看着一盆一盆的血水和血布出去,縱是太君和程喜,是見過大場面的,此時看到,也是陣陣的心顫。等着他們終於出來之後,太君覺得自己很腿都有點軟了。她甚至不敢問,結果怎麼樣。
“綺……段大夫,我哥怎麼樣?”程喜習慣叫綺羅姐姐了,現在又不能叫,差點傻眼。
“不知道。箭頭我取出來了,也沒傷到他其它的內臟。不過能不能活着,那得他的運氣。”綺羅總不敢說,程安是禍害活千年吧?大夫總要想到最重差的那面,不給家人無謂的希望。
況且,箭雖然取出來了,但開了胸,以中醫的理論來說,其實就是傷了元氣。就算好了,身體其實跟以前也不同了。況且,他之前又受過迷?魂草的毒?。所以,之後怎麼樣,真的只能看天意了。
“那把箭取出來做什麼?”程喜又糊塗了,想想看,聽來聽去,就沒覺得取箭有什麼用?
“好了,綺娘,你累了,做得很好。”太君明白綺羅的意思,對她來說,不管怎麼樣,此時至少還有一線生機。
“我去看看傷兵。”綺羅根本不看程喜,太君所有的千靈百巧,怎麼一分都沒傳給這位。順便看看已經染上鮮血的罩衣,順手取了下來,扔給了邊上的醫兵,拿了另一件。她時刻保證自己一貫的整潔。
程喜看綺羅不理她,轉頭看向顧仁,“怎麼樣?”
“她已經盡力了,所以能不能活着,真的只能看天意了。”顧仁也不搭理程喜,對太君誠懇的說道。
“我知道。”太君點頭,看看顧仁身上也沾了血,“去換件衣服。”
顧仁看看自己只沾到了一點點,是有點礙眼,哪怕只有一點點,好像會越看越大一樣。忙跑回去換衣服、洗手,現在他也明白了,爲什麼綺羅有潔癖了。那手怎麼洗,也洗不去那血腥之氣。
以後幾天,顧仁要做的,就是跟之前一樣,幫着處理一下後勤的事,煮綺羅喜歡吃的東西,盡力讓她多吃一點。還會隔天讓人燒水,讓她能好好的泡澡,洗洗頭髮。
傷兵們恢復得不錯,按着綺羅的安排,各自負責一攤子,效率驚人。焦和的手臂也拆了線,但是他已經不能再上戰場了,雖然手指都能動,但再也拿不起重物了。應該是那一刀,把他的經脈弄傷了。
綺羅倒覺得這是好事,至少,從這一刻起,焦和不會重複上一世的悲劇了,小傷是福,他回到家裡,做個小小的武官,然後安穩的到老,也挺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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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說程安,跟綺羅想的一樣,天時地利的情況下,他恢復得不錯,程喜現在對綺羅只能用崇拜來形容了,秦修來看過之後,只是拍着程安說道,“在你身上,還真的是什麼都能發生,禍害活千年,這話真一點錯也沒有。”
程安不做聲,只是淡然的一笑,慢慢的讓自己活動開來。
“嫂夫人,你有空也去我軍營幫幫忙啊?!”秦修看程安不理自己,轉頭對綺羅說道。
“我答應過我爹孃,這是我最後一仗。所以以後,我哪也不會去了。”綺羅收拾着藥具,她剛幫程安拆了線,也不想搭理秦修,對程安喊着,“你別亂動啊,現在還沒完全穩當。”
“那真的太可惜了。”秦修有些遺憾了,但想想,還是不甘心,“真的,你真的不做了?”
“真的不做了,以後再有什麼事。千萬別再找我了,現在軍醫們都不錯,知道該怎麼做了。”綺羅看看有序的醫帳,有些得意。秦修的醫帳她也待過的,那些軍醫們其實也習慣了她的方法,所以很多事,不用她親來的。
“我要回雁門關了,你們要不要跟我回去?回頭再跟我們一起回京。”秦修說起正事來了。
“好啊,你跟師兄商量。”綺羅點點頭,跟着秦修會輕鬆很多,她還不確定顧仁對程家還有沒有芥蒂,他們還沒有認真的談過。所以她決定把決定權交給顧仁好了。
晚上,顧仁又準備了熱湯,還放了丁香丸,能讓她舒緩一下情緒,這些日子,他都覺得自己很緊張了,綺羅應該更緊張了。
“有你真好。”綺羅長嘆了一聲,泡在大大的木桶裡,舒服的嘆了一口氣。自己上一世十八年,經歷差不多,不過,沒人關注自己要不要洗澡、洗頭。而這回,因爲有顧仁,她的軍營生活真的有質量多了。
“我能做的不就是這些嗎?”顧仁輕輕的替她揉搓着長髮,他知道綺羅很不喜歡自己的頭髮,有一點點的異味的。但她頭髮太長,自己洗的話,會很累,要很多的時間。她也沒這個時間和精力。這些日子,他都是這樣,隔天幫綺羅洗一次頭。
看看綺羅的肩膀,她其實真的很瘦了。每天只有睡着了,他纔會知道,她白天的精神,只是憑着一口氣,死撐着罷了。想想,上一世的綺羅她還要侍奉太君,哪有時間和精力洗澡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