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白明溪與霜寒相約敘舊,只是遲遲不見她回來,在房中等得無聊,白明溪便轉身前往了經閣。
洞庭水宮的經閣灌藏了古今。天下武功術法秘籍,白明溪還是入門弟子時就時常到那處修習經書。那個地方在偏遠的高閣上,少有弟子在那處往來,而且修爲低淺的弟子也不得入內。一來,他們內功心法練不成這些高深術法讀了也無用;二來,這些古書多是古語典注,也少有人能看懂。
白明溪每次來多半是偷偷地拜託管事的弟子,許她去翻閱些六界的史籍典籍,好讓她補充補充修仙的知識。
這經閣裡平日也少有人來,管事弟子見她勤勉便也把她放了進去。
如今她成了青霓真人的膝下弟子,自然也不用拘束於以往的規矩。但是今日前來,經閣也發生了不少的變化,原本經閣的管事弟子沒有了,門前取而代之的是兩座異常雄偉彪悍的辟邪神像。
白明溪站在門前,那兩座石像眼中竟咕嚕一轉,彷彿就是兩個活物。她稍用靈息一探,這兩個神像仙氣逼人,而且威嚴得不可冒犯。心想它們大概便是鎮守經閣用的神獸了,心中頓時敬畏萬分,微微朝它們行禮。
兩頭辟邪神像眼中的金光一閃,經閣的大門便悄無聲息的開了。
白明溪一時愕然,微微一笑道:“謝謝。”
她進入了經閣,那硃紅色的大門又悄無聲息地掩蓋了起來。因爲是夜晚經閣中又無人把守,明亮的燈火也不過是四五盞,經閣中十分的幽暗。
白明溪提了一盞琉璃燈便往經閣深處走,水宮中的寶典秘籍多半放置在深處。而她一直走到”神物紀事”的書架下,才放下琉璃燈,才翻起書架上的竹簡細細查閱。
自從她閉關出來後,對自己的身世更是耿耿於懷了。
人人都說她這一身純淨的水性體質稀有,而且她一介凡人的養父怎麼會有《河圖》仙書這樣一個仙家神兵?又爲何養父西去之後只留下這本《河圖》?莫不是她的來歷便與修仙界有些關係?
她琢磨了幾日,無法從自己的來歷下入手查找,便因此想了要着手從《河圖》上來找尋,今日回到水宮便正好到經閣來翻閱典籍,看是否有記載《河圖》的來歷與出處。
只是白明溪翻了許久,見記載有關《河圖》仙書的典籍均是寥寥幾筆描述,多半都是不詳細的陳述。反而有一個喚做”水玉”的仙寶引起了她一些興趣,便將琉璃燈再靠近了一些,細細看了下去:
龍王有玉,晶瑩而透藍,色澤光亮明目,乃仙家至寶,喚爲水玉。
水中之玉,力量無窮,善者能驅天地水靈,能聚六界靈澤,滋潤萬物,惡者能喚其覆滅六界衆生。
……
不日,龍王與魔靈惡戰,不敵,薨。湘君得其寶,以振湘水,造福凡間數民。
……
湘君傾慕一凡女,天帝大怒,賜死凡女。
湘君不願,以引水出玉,置於凡女體內,凡女獲得仙身與湘君廝守。
日後,衆人喚其妻爲,湘夫人。
這典籍中數筆概括也不知具體實情,白明溪被寶物吸引,倒也是感慨這湘君與湘夫人的故事。
只是她今夜看了許久,也找不出《河圖》的所以然來,她有些遺憾自己要無功而返,這時經閣的門又不打開。白明溪正疑惑這樣晚的深夜除了她還有誰會來,便聽見殷珩的說話聲:
“師兄,那麼晚了你還要到經閣來?你要找什麼,我幫你一起找。”
蘇譽道:“不用,你且回去研習功課,若被大師兄知道又要斥責於你。大師兄出關之後修爲突飛猛進,已邁進了‘凝心’一段,你與他同出師門卻還在‘凝識’三段徘徊,也不怕人家笑話於你?”
殷珩聽了似乎不大高興,說道:“師兄你這是嫌棄我麼?”
蘇譽無奈道:“我到不是嫌棄你,如今明溪師妹邁入“融”級階段,即便連霜寒都後來居上與你不相上下。你這般不努力,掌門師叔估計也會頭痛不已。”
說起白明溪,殷珩就生氣。今日蘇譽在她面前提起白明溪已經不下三次了,那個女人進境神速,今日出關便在衆人面前出盡風頭,而且又引得蘇譽這般關注,實在可恨。
只是她修爲進境快又如何,她殷珩身兼五行屬性,天資過人,若是她潛心修煉,白明溪想要趕上她,那絕對是不可能的。而且她們殷家的術法位居宗族之首,煉丹也不在話下,即便她平日再不勤奮,只要回家去問族長要上幾顆仙丹,修爲都能一日千里。
殷珩立刻就惱了,生氣道:“白明溪!白明溪!師兄就知道白明溪,她有什麼了不起的!若不是掌門師父見她可憐收了她,她現在還在鄉下里種菜做村姑呢!”
蘇譽皺起眉宇,他平日就是一個極爲溫善的人,殷珩說出這樣刻薄的話,讓他有些不悅。畢竟都是同門師兄弟妹,而且白明溪平日溫和善良不喜多事,也不知道怎麼將殷珩得罪到如此。
聽見他們說話,白明溪本想走出去。可聽他們說到自己,腳上的步子是如何也邁不出去。心中有些猶豫,她才駐足了一分,忽然察覺頭頂上有視線。白明溪眉宇微蹙,面容上裝作毫不知情,她自向黑暗處靠了靠,裝模作樣地轉進了暗道裡,然而一個閃身,她便悄無聲息地約上了經閣的橫樑上,一柄長劍架在了視線主人的脖子上。
那人反應也快,兩隻手指夾住了白明溪的劍身,赤手空拳便隔開了她的佩劍。
白明溪定睛去看橫樑上偷偷摸摸的人,竟然發現是掌門的大弟子,她們的大師兄嚴峰。
白明溪正狐疑着,腦海中頓時有一個聲音說道:“莫要慌張。”嚴峰正用隔音術與她傳話,看來他並不想讓下面的兩個人發現他們。
見了鬼鬼祟祟的嚴峰,白明溪蹙着眉宇與他傳話道:“師兄好高雅的興致,竟跑上了房樑來看經書嗎?”
嚴峰聽着白明溪的語氣便知道她有些誤會了,但也不急着辯解,緩緩而道說:“我在水宮中發現了一隻小妖,無奈何抓不住他,跟着他來到了經閣的附近,看見了蘇譽便跟過來看看。”
小妖?水宮中怎麼可能有妖物闖進來?
白明溪不信,卻見嚴峰臉上毫無異色,冷着一張冰臉,沒有騙人的意思。她奇怪道:“蘇譽師兄如何?師兄如此是在監視他麼?”
嚴峰靜靜地看了白明溪一眼,答道:“與你並無關係。”他眼睛盯着仍然橫在他面前的長劍,正色道,“我方纔並不是想加害於你,如今這劍是不是該收起來了?”
白明溪看着嚴峰臉上的神色,想了想便收起了長劍,道:“對師兄失禮了,只是發現有人偷偷摸摸在橫樑上,甚是可疑,也並未看清是師兄。”
嚴峰看着她,道:“你誤會了,事情並非你心中所想。只是其中緣由,師父之命,我不能說與你聽。”
白明溪客氣道:“並未有誤會可言,師兄不是我,又如何知道我心中想什麼。方纔白明溪冒犯師兄,還請師兄不要見怪。”
他們兩人待在橫樑上,用着隔音術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着話。然而除了他們能聽見彼此的聲音,這經閣裡卻十分的安靜。而且他們所在的位置高,視野也開闊,經閣裡發生的事情均能看得一清二楚。
經閣裡,蘇譽徹底將殷珩惹生氣了,也不見蘇譽說些好聽的話來哄她高興,他只是將殷珩撇在了一邊,自己到翻起了經閣裡的醫書來。
殷珩看着蘇譽的背影,又氣又恨,最終氣不過,跺了腳便向外面跑。
此時離去的人並沒有發現經閣的門樑上,蹲着一個四五歲的銀髮小童,他全身月白色的小袍子,手裡拿着一瓶墨汁正等着殷珩走過來。
“啊——”
硃紅色的經閣大門還未打開,殷珩便捂着腦袋大叫起來。
蘇譽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驚得回頭,只看見方纔好端端的殷珩從頭到腳被淋了一頭的墨汁水。白皙的臉黑得不像話,肩上與衣襟上都是黑黏黏的一片。
殷珩氣得直跺腳,在經閣中嚷道:“是誰!是誰!是誰!”
在經閣中環視一圈,除了蘇譽之外皆是空空如也。忽然一個空蕩蕩的墨汁瓶砸在了殷珩的頭上,殷珩與蘇譽頓時向上看去,只見黑暗中似乎有白影一閃。
看見那白影,嚴峰頓時從橫樑上躍下來,“站住!”也來不及理會看見他而驚愕的兩個人,便追着那白影出了經閣。
嚴峰躍下時,殷珩與蘇譽也隨即發現了橫樑上的白明溪。
愕然一時的殷珩摸着滴着墨水的臉蛋怒道:“你……白明溪!這般、這般下作的手段你也用的出來!今日的賬,我總歸要找你算的!”
白明溪靜靜看着滿臉烏黑的殷珩不語,蘇譽看着模樣萬分滑稽的殷珩,捂着嘴忍着笑道:“師妹,方纔嚴峰師兄也在這裡,他看似去追兇手去了。想來這也不是明溪師妹做的。”
殷珩看蘇譽在這樣的情況下還幫着白明溪說話,整個黑臉頓時面目猙獰,她自己又不能向蘇譽發作,只好指着白明溪道:“白明溪!你我三日後的比武場上見!”
說完便哭着跑出去了,只是白明溪並未將她的話放在心裡。
方纔看着嚴峰師兄追出去的那道白色小影子,看着眼熟,莫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