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溪舉起法杖的那一刻,整個黃河都開始動搖了,古老的黃河神力在一點一滴地被喚醒過來,千百年來一直沉睡的河底下彷彿有什麼在甦醒,那沉澱在最深處的泥沙洶涌地翻滾。一個個陣術在白明溪身邊張開,那些古老的圖騰,每一個都蘊藏着巨大的能量。
河洛的神力在順應着兩方的召喚而甦醒過來。
“河圖,你不要忘了,所謂河洛,就是源於黃河與洛水。”洛書似乎仍然不死心,哪裡能死心呢?他本就沒有心,他的執念源於馮夷對洛神的思念。
……神的思念……
白明溪第一次注意到這個詞,神的思念,在壓抑千萬年之後爆發出來的力量,甚至不惜毀滅天地乾坤。
重殤,他的父親也是如此嗎?
神不能有七情六慾,不能滋生同情與憐憫,他們是世界的道,因此只能順着道的軌跡而運轉。
可是白明溪卻在這樣的軌跡下誕生了。
洛書說:“這個河洛是源於河神與洛神的。”
白明溪應道:“我從未否認這一點,但是衆生須順應天道。洛書,你應河神的思念而誕生,並不代表你要繼承他的執念而活。何況河洛神力早已否等你的願望,一切該終結了。”
只是洛書卻聽不下白明溪的勸說,只要無法完成自己的心願,那麼就只能強行執行。
“罷了。”洛書取出自己的劍,說道,“與你爭辯下去只是浪費口舌與時間,我等了上萬年,再也不想等了。不管你同不同意,你我必須再次何爲一體,只有完整的河洛神力才能給宓妃新的肉體……”
白明溪喃喃自語道:“原來河神馮夷的執念早就讓你矇蔽了雙眼與雙耳,眼前的事情與別人所說的話,都不能讓你清醒過來了。”
白明溪舉起法杖默唸着召喚力量的咒術,黃泥覆蓋的河底下被大小不一的法陣給覆蓋,一個法陣疊着另一個法陣,最後那一層又一層的法陣卻組合成了一個巨大的圖案,那是龍馬身上最古老的河圖,象徵着《河圖》神兵之中最深奧的奧理,也是最古老的力量。
陰陽八段分別分佈在四方八角,順時針依次是:兌段、巽段、艮段、震段、離段、坎段、坤段、乾段。
乾代表天,坤代表地,坎代表水,離代表火,震代表雷,艮代表山,巽代表風,兌代表澤。
它們組合在一起便是河圖。
生生相息,雙雙相剋。一種力量滋生着另一隻力量,而當匯聚在一起時,就可以創造萬物。
河洛神力亦是如此,河圖壓抑着洛書,洛書抑制着河圖,哪一方都不是最強的,雙方在一起是爲了均衡乾坤中的力量。
洛書作爲河洛神力的意志之一早就忘記了這一點吧?將涅槃的神祗賦予新的肉體帶回這個大地,這本身就爲違背了天理。洛書已經違背了河洛的意志,因此河洛想要借白明溪的雙手將洛書摧毀吧。
而有那麼一瞬間,白明溪自己覺得,說不定她的父親——重殤帝君,作爲神的他也希望她去摧毀他的某一個執念,會是什麼呢?
可此時,白明溪來不及多想,因爲洛書在她施術期間做了一件讓她十分驚愕的事情。當君扶蘇對她說起君香死去多年又重返人間的那一刻她有疑惑,因爲她當時只是猜測是洛書救了君香的命。
可當洛書召喚埋藏在河洛神殿下的那些惡靈並賦予了他們肉體時,白明溪才明白,洛書身爲河洛神力的意志已經將自己帶向了極端——與“神”相對的執念“魔”。
君香到現在仍然能活着,並不是洛書救了她,而是賦予了她新的肉身,失去了原本的靈息與生命的君香因此纔不會長大,而是保持着死去的模樣。洛書已經將河洛神力推向了違背常理的那一方,再也挽回不了了。
黃河的深處,在這個陰沉的河洛神殿中暗流滾滾,白明溪不僅僅是在凝聚五行八卦的力量,甚至是凝結陰陽兩方的力量。這力量會帶來什麼,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作爲一個繼承一半河洛神力的人,她保持在保持清醒中,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做的就是否定洛書,不讓宓妃有機會重生罷了。
洛書召喚而來的惡靈們將整個河洛神殿團團包圍,那些黑色的靈魂從地底下涌出來,然後在水中獲得了形體,並不斷地向白明溪靠近。但是它們無法接近河圖陣法中心的白明溪,當它們稍微靠近,河圖的力量就會將它們震碎。
“河圖,宿命是永遠逃脫不了的!”洛書驅動這惡靈大軍向白明溪層層逼近。
看着洛書那種不惜一切代價的執着,白明溪竟然有一種說不出的羨慕。
河神馮夷對宓妃的情意已經無法用言語表達了吧,如此執着的愛戀,對河神馮夷來說這還真的是無法逃脫的宿命。
白明溪的嘴角揚起一個弧度,笑了笑道:“宿命也許真的無法逃脫,但是那並不是我的宿命啊……”
最後一個陣法在河底顯現成形,白明溪將法杖抵着額際,“河圖!”
巨大的能量將黃河的河水四分五裂,此時河洛神殿中的兩座冰冷的神像竟然動了起來,他們走向河洛的中心。河神馮夷像舉着自己的長劍,洛神宓妃舉着自己的法杖紛紛砍向驚愕在原地的洛書。
白明溪看着那兩座行動一致的神像,彷彿就是河神與洛神顯靈,他們的涅槃讓自己失去了肉體而沒有形體,但也並不代表他們真正的消失了,靈體永存,其實他們仍然在這個天地之間。
其實河神馮夷與洛書宓妃從來就沒有離開過彼此,他們就在這裡與天長存。
白明溪那一霎那彷彿明白了什麼,對着洛書說道:“河神的願望其實早就實現了,宓妃一直都在身邊。洛書這就是你的願望啊!”
河神馮夷石像揮下長劍的那個瞬間洛書化成了泡影,白明溪不知道最終他那驚愕的表情下的想法如何,她只明白過來,其實河神想要實現的願望其實很簡單,他只是想靠近宓妃一點點。
如同現在這般將洛神宓妃的石像抱住,然後永遠定在這個瞬間。
河神馮夷的願望其實就是十分的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