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來的幾天,岑小夜一直在尋找先人的足跡,可時間無情,歲月已經把一切都磨滅在了歷史塵埃中。那些未能回去的先人,都喋血在了這片土地,埋葬他鄉,屍骨不存。
岑小夜尋找了許久,仍然不見那塊先輩用血畫過的石頭。可能是在與妖王的戰鬥中的石頭已經被徹底碾碎。他回到那個地方,專心感受了一下,然後走到一顆很大的紅楓樹下,裝起一刨土。他要把這被先輩們染過血的土帶回去,葬在岑園陵墓中,至少不讓他們帶有遺憾離開。
“既以無強者,也沒什麼可以去牽掛的了,我們走吧。”岑小夜說道。他看着天際,還有一條更艱難的路在等着他。
“對,回去,那纔是我們的歸宿。七年了,我終於完成了師傅交給我的任務,可以去見他了。”無憂道人說道。
無憂道人把手伸進袖子裡,掏出了一隻寶瓶。這個寶瓶晶瑩如玉,一顆乳白色的小球懸浮在瓶中。小球像是心臟一般跳動,還有一絲絲混沌氣覆蓋在其表。
“這是?”岑小夜皺着眉頭,在寶瓶上,他感受到了蛇王的氣息。
“岑小夜小兄弟,對不起,請諒解我的愚昧和自私。”無憂道人有些愧疚,頭微微低着對岑小夜說道:“這是妖王的元丹,內含着強大的混沌之氣,充分吸收後可以得到妖王的修爲。我本想佔爲己有,卻有心有不安。想來妖王被你所打敗,這也應該是你的。師傅曾說過,貪戀者,不義也,不爲聖之道。我來這裡的任務是剷除妖王,免它禍害人間,如今它以被殺,石令我也得回了,不義之物不可取,所以請你拿回。”
無憂道人一點瓶子,瓶子便飛向岑小夜。岑小夜伸手接住,心裡忽然浮現出一種莫名的情感。他沒想到,這個時時惦記着他的石令又膽小如鼠的傢伙竟然會將蛇王的元丹給他。
“內含的混沌之氣雄厚,且純淨無雜,修士可以很快的吸收,果然是好東西。”岑小夜笑到,他打開瓶蓋,妖丹的精氣撲鼻而來,讓人心曠神怡。
這可是妖丹的精華啊!這樣打開瓶蓋而不吸收,純屬是**裸的浪費!
無憂道人心都在滴血,可想到這妖丹已不是他的,剛伸出去的又縮了回來。
岑小夜看出了無憂道人這個小動作,咧嘴一笑後,把瓶子蓋好,伸指隔空一彈,道:“這是你的了。”
無憂被動接過瓶子,十分驚訝的說道:“這可是好東西,這妖王修爲高深,道行最少也有幾百年,它的元丹對生命體都有莫大的好處,我不能收。”他搖搖頭,欲要給回岑小夜。
“叫你收下你就收,哪來那麼多廢話!”岑小夜喝了一聲,蠻橫無理地一掌拍出。強勁的能量襲來,瓶子被牢牢的束縛在無憂道人手中。
岑小夜道:“你說吸收這妖丹後只能得到妖王的修爲,那你覺得我如今還需要這東西嗎?再說這兩年時間,你救過我的命,與我走了這麼多路,也算是我送你,收下吧。”
無憂道人會意,不再多說什麼,把妖丹放到了身上,然後向岑小夜拱手做揖,行了個岑小夜從未見過的大禮。
“哈哈…”岑小夜拍了他兩下,完全不當無憂比他大得多,彷彿自己纔是長輩,大笑道:“你和我還客氣啥!”
兩人到山林中打了幾隻獵物,生起野火,燒烤了起來。無憂道人不知何德何能,又憑空拿出了幾瓶酒。岑小夜從未接觸過這種東西,聽無憂道人說很好喝後,也像試試,只是他剛舔一小口,便辣得直吐舌頭。無憂道人大罵他不夠男人,自己一手拿一瓶,獨自一人開懷暢飲起來。
“你那次說,這個世界是神魔之戰時被貫通的,但是誰貫通的?”岑小夜正在撕咬着一條羊腿,話語渾濁不清問道。
無憂道人答道:“不知。那場戰爭已經過去太久太久,現今或許只有人間界的一些強大的人物才能涉及因果。還有我師傅,他可能知道。”
“不說這個,反正與我們無關,況且那場戰爭不一定發生過,只是一個傳說罷了。”無憂道人大灌了兩口,饒有興趣的看着岑小夜問道:“到是你們岑氏家族,以前是中域的霸主,可你們家主爲何執意要舉族去鎮壓大凶之地?我真想不明白,你們爲什麼要拼盡全力去保護那個世界。”
“什麼,岑家鎮壓深淵?!”
岑小夜大叫,嚇得無憂道人當場噴出一口酒。岑小夜無比震驚,岑家竟然是從大世界遷進來的,而且還要鎮壓深淵?可現在鎮壓個屁啊,是去“餵養”深淵還差不多!
“你幹嘛那麼激動?”無憂道人把嘴湊近岑小夜的耳朵大吼道,使得岑小夜一時感覺被已經敲響大鐘罩住了一半,嗡嗡的響。
“呃…沒事,沒事。”岑小夜岔開故意話題,“對了,你還知道神魔之戰什麼事嗎?”
“都說不知了,你那麼在意神魔之戰幹嘛,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時候的死的人連骨頭都成灰了,還說它做甚。”
第二天,太陽高掛,躺在草叢中的無憂道人慵懶的伸着懶腰。昨晚他喝的爛醉,到現在還感覺頭暈眼花,眼前的景象搖搖晃晃,過了好一會兒才疊起,變得清晰起來。
在遠處的一塊大石頭上,一體型修長,面孔英俊的少年屹立在上。少年的虎目一眨不眨地望着天穹,一股強烈的氣息涌向四方。這人正是岑小夜,沉睡了一年多,在吊墜和巨劍的滋潤下,他的身體不但沒有受創,修爲反而到達的一個高深的境界。
無憂道人沒有打擾他,而是自己找了個陰涼的地方,拿出妖丹吸收起來。妖丹,是如同蛇王這般強大的妖獸才能形成,這是其畢生修爲的濃縮,純淨無比,如若可以吸食便能得到對方的修爲,是當之無愧的瑰寶。
無憂使用法力來封住這片小空間,使蔓延出來的混沌之氣度向他體內。當然,要吸收這枚可不是這麼簡單的事,無憂道人只是控制不住貪戀一下而已。
足足過了一個時辰,岑小夜才低下頭,眼中射出了兩鋒利的芒。
“怎麼樣?”無憂走了過來,問道。
岑小夜遺憾的搖頭,道:“我的意念傳出了很遠,但都沒有強者回應。”
無憂道人望着天空,說道:“回去吧。”
兩道至黑的漩渦在兩塊石令中產生,石令很是平淡,看不出什麼異常,可傳入意念後就能貫穿兩個世界,形成通道,這就是大聖伊通天的手段!他不但生前能隔絕這世界,死後留下的石令仍然能貫穿。
“小兄弟,如果有一天你出到大千世界,記得來找我。”
“嗯,我完成使命後,定會出外面走一趟。”
岑小夜對無憂揮手,各自進入域門,消失在了這個世界。
這時,空間噼啪作響,一個如若要融入虛空中的身影出現在了這裡。
他看着無憂道人的域門消失,滿意的點點頭。
他把視線轉到了岑小夜那邊,伸手撫摸着長長的鬍子,自語道:“這孩子是難得一見的修煉天才,遺憾的是我竟無論如何也看不透他。”
他看了許久許久,最後還是搖頭,身影慢慢淡化在了虛空中。
岑小夜進入域門,像漩渦一樣的空間隧道環繞着他,以比光還要快的速度極速移動。還是那片星空,黑暗與浩瀚並存的宇宙,無窮無盡,儘管直徑達億萬公里的隕石,也不如大海中的一滴水。人在這裡,會有一個感覺,便是渺小感,渺小到即使你死去,也不能影響到身邊的一粒塵埃;還有就是孤獨,無以倫比的孤獨,只是一瞬間,就像過了億萬光陰,在這億萬光陰裡,你只能一個人默默感受滄海桑田的孤寂。
那片廢墟又出現在岑小夜眼中,佈滿窟窿的大地、倒塌的山峰、破碎的樓閣、斷裂的兵器、腐爛的屍骨,儼然一個毀滅的國度……或者說,毀滅的世界。
突然,他雙手大張,眼中刺出一道金光,神色凝重,像一個**的審判者。
岑家秘術,天眼!
最強傳承,剎那永恆!
一切都慢了下來,移動的速度慢了、漩渦的速度慢了、連岑小夜眨眼的速度都慢了……
他將剎那永恆,施展在了自己身上!
眼前的景象被放慢了幾十倍,但有一個東西慢不了,就是思想。
在天眼的觀望下,遠處一幅幅畫面傳來,映在他的視網膜上,再傳入大腦,刺激着他的視神經。若不是在時間變慢的時候親眼所見,他根本不會相信眼前這一幕是真的。
一個頭戴着草帽,揹着籮筐,**着雙腳的老人,牽着一頭老黃牛,坐在荒涼的宇宙中,靜靜的看着那片“毀滅的世界”。
這是什麼情況?一個人、一頭牛,不應該是在荒野中,牛吃草,人看牛嗎?
要知道這可是宇宙,沒有一點生之氣息的外太空,竟然出現這樣一幕。岑小夜臉上雖然平靜,心裡卻有股想罵人的衝動。從磨練開始,他的思想就開始不斷被衝擊。野獸成羣也罷,妖獸橫空也罷,蛇王變態也罷,可竟然還在回家的路上,給他看見宇宙中有一個老人在牽牛,一時間他感覺世界觀要崩潰了,心裡狂叫:“這誰家的老人啊,大白天的……額好吧,我承認這裡沒有晝夜之分,但不管什麼時候,你都不要這樣出來嚇人好不好,會給你嚇傻的。”
岑小夜在發呆的時候慢慢遠去,那個老人竟側過頭,對他笑了笑。這笑沒有一絲異樣,像鄰居間的招呼,又像老朋友相遇時的問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