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煜炵頭疼地看了看這些人,心中記掛的只有一件事,便問道:“你們什麼時候能夠找到確切的解毒方法?”
太醫院的院正老老實實說道:“回將軍的話,下官等人必須先找到是什麼東西使得這種香料變成毒藥,纔有可能得出準確的結果,也纔有可能找到正確的解毒方法。這個過程……下官實在不敢妄言究竟需要多久。”
昭煜炵眉頭緊鎖,斬釘截鐵地說道:“在你們找到解毒之法前,必須保證內子有足夠的體力支撐下去,該怎麼做你們看着辦吧,我會設法找到另一半的毒藥的。”
院正聽了,便恭聲應了下來。其實他也不是真的就一點也不贊同杜仲的意見,只是爲官多年,他早已習慣了三思而後行,如果沒有上頭的人的首肯,那麼寧願保守一些,也不願做出什麼激進的事情來,將來被人抓住把柄、落下禍根。
杜仲倒是沒想很多,一直醉心醫術研究的他自然沒有那些太醫那麼彎彎繞繞的心思,聽了昭煜炵的話後就是一喜,得意地瞥了院正等人一眼,說道:“將軍放心,只要有您這句話,在下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昭煜炵沒心思看他們之間的你來我往,轉身出了廂房,對瑞娘說道:“這次馨兒所中的毒,大夫們都看過了,說是有另外的東西跟那香料相混合之後纔會成爲毒藥,現在就要找另外那一半的原因,你去查查,將府裡的人都過一遍,看看有沒有什麼人值得懷疑的。”
瑞娘不敢耽擱,急忙退了出去。
昭煜炵很明白,能夠在內院之中給裴馨兒下毒的,必定也是內院中人,雖然這個範圍有些大,但總好過什麼都不做。況且人無完人,無論怎樣的陷阱終究都會有或多或少的破綻,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那個跟瑞蘭她們一起合夥下毒之人一日不除,他一日都不得安寧。
瑞娘出了院子,心中自有一筆賬。雖說這個後院之中人不少,但跟裴馨兒有過接觸的卻不多。瑞蘭和瑞香那裡搜出來的香料表明裴馨兒曾經在她們那裡吸入過香味,而跟着她一起去的還有其他人,卻並未出現中毒的症狀,說明裴馨兒接觸到了第二種毒藥,而其他人則沒有。那麼問題就簡單得多了,只要找出她見過而其他人沒見過的人,那個人就是十足的有嫌疑了。
況且裴馨兒畢竟是主子,不像她們這些下人們,要到處跑去做事。她大多數時間都是待在房裡的,能夠見到的人並不多,而這個院子裡的人已經經過了排查,應當是沒有嫌疑的,那麼值得懷疑的人也就只有那麼寥寥幾個了。
於是瑞娘也不必四處奔波,只將那守門的婆子叫來,細細詢問了一番究竟有什麼人曾經在最近來見過裴馨兒,得出的結論卻是令她感到驚訝,而又在意料之中。
爲了穩妥起見,她還特意偷偷派人去對方的院子裡打聽了一下,從眼線那裡得出的結論,倒是有些八九不離十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直接去找昭煜炵說說。
昭煜炵雖然身強體健,但因爲這事兒也已經很久沒有休息過了,這會兒便靠在炕頭上略微眯了個眼。然而只要他一入睡,就會冒出孫氏七竅流血而死的景象,然後那景象不知怎的又會變成裴馨兒的模樣,於是他便驚醒了,急忙拿眼去看裴馨兒,見她仍然好端端地躺在牀上,這才大大鬆了口氣。
瑞娘從屋外進來,正好見他醒了,急忙便上前稟報,說道:“將軍,那件事小的已經有眉目了。”
昭煜炵坐起身來,理了理衣角,淡然說道:“說吧。”
他的語氣很淡,瑞娘卻似乎能夠聽出他心中蘊含的憤怒,不由微微一凜,然後恭聲說道:“將軍,小的調查過了,在我們姨奶奶去看過瑞蘭和瑞香回來之後,也就只有幾個回事的婆子和李姨奶奶前來見過她,李姨奶奶還邀請我們姨奶奶一起去看望過孫姨奶奶。而之前瑞蘭和瑞香也曾經到訪過孫姨奶奶,說是她們就要出府了,特意去告別的。對了,她們還去看望過李姨奶奶,然後纔回了住的地方。”
如今牽涉到這件事情裡面的幾個人,孫氏死了,裴馨兒中了毒,瑞蘭和瑞香被抓起來了,只剩下一個李氏,難道會是巧合嗎?
昭煜炵的眼神深邃無波,表情看不出一絲的變化,看着瑞娘說道:“李氏那邊……這兩天有什麼動靜?”
他知道,裴馨兒一定也會在李氏身邊埋下自己的眼線,她如今管着家,想要做到這點就更加簡單了。
瑞娘也很是坦然,說道:“根據小的得到的消息,李姨奶奶最近對我們姨奶奶的不滿愈發厲害了,並且她屋裡的紅鴛更是經常往外跑,至於去哪兒卻不是我們能夠得知的。李姨奶奶聽說我們姨奶奶中毒之後,看上去也並沒有多少傷感的樣子,倒像是比平日都輕鬆了幾分。”
她能夠從眼線那裡得出的消息就這麼多了。裴馨兒本身並不是個喜歡用陰謀詭計的人,但卻從不會低估別人的陰謀詭計,她不主動想着害人,卻也要防着別人害人,所以也不能免俗地在這後院之中利用手中的權力安插了一些眼線下去。但由於畢竟時間還短,再加上本就是主要爲了防止別人的設計陷害,所以這些眼線們的地位普遍都不是很高,也不能得知太過隱秘的東西,不過是監視一下各個院子的動靜罷了。她所說的這些內容,其實跟裴馨兒的中毒並沒有直接關係,也不能得出直接相關的結論來,若真要說的話,不過是無中生有而已。
但昭煜炵卻是相信的,相信李氏也許在這裡面當真起了不可忽視的作用。其實他心中早有所料,後院中的這些女人,沒有一個是簡單的,李氏平日裡雖然看起來不聲不響,可難道就真的沒有一點自己的小心思嗎?如果她跟這事當真有聯繫的話,他是一點都不覺得奇怪的。
然而現在,當真證實了她跟此事有關聯,他卻又有一股莫名的悲傷籠罩在心頭。想一想他的女人們,馮氏進了家廟,孫氏死了,裴馨兒生死難測,李氏也包藏禍心……他從來不敢小覷女人的陰暗心思,但卻並不希望看到這樣的局面,再想想自己的祖父和父親,父親英年早逝就不說了,而祖父一輩子就祖母一個女人,後院是何等的乾淨……
發現自己的思緒跑得遠了,他急忙收了回來,看了看還在等待自己的指示的瑞娘,乾咳了一聲說道:“李氏那邊我自會去辦,你好生守着你們姨奶奶,一會兒大夫就會來給她治療,讓她務必多撐一些時候,撐到找到解藥爲止。若是有什麼不妥的立刻來找我,不可有絲毫懈怠!”
瑞娘應了,知道若是事情牽涉到李氏,自己是沒資格參與進去的,便也不再多說,專心伺候裴馨兒去了。而昭煜炵則是走了出去,叫來了管家,吩咐了許多事情。
全興見他一臉的疲憊,終是忍不住勸道:“爺,您也三天沒閤眼了,還是去休息一下吧。小的知道您擔心裴姨奶奶,可如今裴姨奶奶人事不省,能夠依靠的就只有您了,若是您倒下了,她可怎麼辦?這次的事情蹊蹺頗多,您便是不休不止去查也沒什麼大用,這會兒夜已深了,您好歹睡會兒,明兒個一早起來再辦也是一樣的。”
昭煜炵卻搖了搖頭,對這個一直跟着自己的心腹小廝並沒有多少好隱瞞的,疲憊地說道:“我睡不着,一睡就做噩夢。在馨兒的毒解開之前,讓我怎麼安心去休息?我不打緊的,你給我到杯濃茶來,我略坐一會兒就是。”
全興聽了,也是無法,只得依言去給他泡了一壺濃茶,便見他坐在書桌後,雙眼愣愣地看着桌上堆積了三天的公文,已經堆成了一座小山了,但他卻似乎視而不見,只是盯着它們怔怔出神。
全興嘆了口氣,將濃茶放在書桌邊上,自己則默默地站到一旁去,擔憂地看了看自己的主子,靜靜地守在一邊。
昭煜炵知道自己已經堆積了許多公務,若是被人知道了,少不得又要在皇帝面前參上自己一本了。可是這會兒他卻完全無心做事,腦子裡空空蕩蕩的,也不知自己是中了什麼邪,怎會有這麼不中用的時候?!往日看見別的大臣偶爾會因爲私事而耽誤了公事,他當時還恥笑別人公私不分,可如今輪到自己了,才明白有些時候當真是身不由己。
可是爲什麼會這樣呢?從小到大,不論是祖父還是父親都教導自己要兢兢業業、公事爲重,所謂兒女情長都是應該避免的,爲國盡忠纔是自己一生的追求。可是現在,他竟爲了一個女人而荒廢了正事,若是祖父和父親在天有靈,怕會要罵自己一聲“沒用”吧?
不知怎的,之前聽到瑞香說的那一句“心愛之人”突然就跳進了他的腦海。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