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沈浩抵達時,還不算太晚,白沐還沒有睡下,於是當我們三人回到邵家時,偏偏巧地讓她看見邵家又多入住了一個人。
本來,我單方面地以爲,白沐認識我的弟弟,就算不看僧面也會看佛面,哪怕再不喜歡我的家人,也會回以最基本的禮貌。所以,由始至終,我都沒有想過,如何去安置沈浩這個問題。
或許是我將人心想得太美好,以至於,接下來,我的家人在邵家受委屈了。
當白沐看見沈浩那一刻,那張尖酸刻薄的臉立即黑了,勢利的眼眸毫不掩飾滿滿的厭惡。
“兒子你是怎麼回事?家裡養的閒人還不夠多?又來一個討債的?”她毫不客氣地冒出來這麼一句。
聽到她的話,我本來想叫她一聲媽的話,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瞳孔張大到極限,死瞪着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
我能想象在這一瞬間我的臉色有多難看,內心那一把熊熊火苗燒得有多旺,忍了三年,頭一次我居然想回罵她。
她就算再不喜歡我,也不應該當着我的孃家面,這樣羞辱我的孃家人,這是最起碼的一點尊重。這些年我對她什麼都能忍,唯獨不能忍她這麼對待我的家人。
“媽!你怎麼說話的?他是沈浩!我小舅!”
邵楠也沒有料到白沐會冒出這麼一番令人難堪的話來,就是連他,都聽不下去,羞惱窘迫地轉頭來看我與沈浩。
當他看到我通紅雙眸,沈浩也冷着臉,他頓感前所未有的狼狽與爲難,急忙對我們姐弟安慰道:“你們別在意,媽三年沒見沈浩了,大概不記得,而且她的年紀也快更年期了……”
邵楠的解釋,並不能緩解我體內的怒火。
尤其,白沐接下來依然不依不饒。
“誰更年期了!兒子你說什麼渾話!他不就是一個討債的嗎?三年前不就是碾死人家一家五口的那個,三年前要不是從你這裡要去五十萬!他現在都在蹲大牢!現在他跑來,不是又來討錢難道是送錢?”
白沐簡直欺人太甚,越說越口無遮掩。
一番話,就像一把刀,無情地往我身上捅了一下。
她這一番話,其實也是她心底話,更是她對我孃家的最真看法。
這一刻,我總算看清這個世界,有些人的醜態到底有多麼的醜。白沐就是一個尖酸刻薄的小丑。
“媽!你住口!這裡沒你事,去睡你覺!”邵楠被她惹惱了,突然吼了一聲,然後幾大步就過去推人,想借此推白沐回房。
“我不睡覺,我偏要說……”
“說什麼!沒什麼好說的!”
白沐不願,於是母子倆開始推撞。
看着這對母子,我突然有些同情邵楠,有點明白,當初他爲什麼老不回家了,真的很大原因是因爲白沐每天的無理取鬧。
說到底,破壞我的婚姻的人,也與白沐有一半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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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楠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終於將白沐推回房,頭疼不已又向我們走來。
“沈浩你睡二樓客房,我來幫你拿行李……”這個時候,他只能充當和事佬。
我直勾勾地盯着他,不說話。
倒是沈浩,永遠都要爲我保留最後的尊嚴,大掌突然搭上我的肩膀,暗暗給我勇氣。
他心高氣傲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般,對着邵楠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不了,你家太豪華,我住不習慣。”
然後,不管邵楠的臉色瞬間有多難看,大掌放開我的肩膀,轉而從我手中要回行李,對我說道:“姐,我去住酒店,明天你找我直接打電話。”
“沈浩……”
天知道見到他這麼委屈自己,我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能叫自己不哭。
“我真沒什麼,以前給人裝修,睡工地都是常有的事。”沈浩見我眼眶一紅,故意袖子一卷,做了一個展露手臂肌塊的動作,擺了一個猛男的姿勢,逗我笑道:“給你看看我的肌肉!怎樣?猛吧!我就是這麼磨出來的!”
見他刻意裝出來的*模樣,我的眼淚不僅沒有制止,反而越掉越兇。
見到自己的弟弟這麼善解人意,我有那一秒,想拉着沈浩瀟灑轉身離開這個讓人討厭的家。後來,是沈浩給我一個鼓勵的眼神,及獨自離去的驕傲背影,刺激了我,才讓我留下來。
他的身影漸漸沒入夜色,但他離去時走的每一步都鏗鏘有力,義不容辭。
看着他的腳步,我彷彿看見了一盞啓明燈。
弟弟的驕傲背影在告訴我,人要活出自己的尊嚴,而我要想活出自己,就必須自己先踏出第一步。婚姻這條路,如何走下去,他幫不了我,他只能在我跌倒的時刻施以援手拉我一把。
在弟弟的面前,我突然覺得自己變得非常渺小,他是多麼的高大。
“抱歉,讓你孃家人受委屈了……”
身側的邵楠,見我望着沈浩的背影失神,他懊惱地道歉,竟覺得自己沒面子再面對我。
“我沒事,沈浩這麼大個人,出去租個房應該不會出事的。”我忍着憤怒,極力地壓抑着內心的反抗。
我這麼忍着,是讓他慚愧,我要他分分秒秒記住,現在他又對不起我了。
我要他感到羞恥感!罪惡感!
我要他記住,我是多麼的賢惠,要有多大的肚量才能容忍他那個不可理喻的親媽。即使以後我與他的婚姻再也回不了過去,我也要永遠在他面前,保持自己這份絕好脾氣的一面。
“你放心,等下我就去跟媽說,明天我們再讓沈浩搬回來。”邵楠果真揹負了羞恥感,主動討好說道。
“還是不要了,我明天陪沈浩去店鋪附近找個房子租下來,他自己住也許更方便。”我搖頭。
我纔不會笨到再讓自己的弟弟再進邵家受委屈,這個家,就是我現在都感覺到討厭,我絕不能讓自己愛的親人住進來,一起忍受白沐的刁難。
“你這麼說,我還能說什麼?”邵楠這刻覺得自己無話可說了,瞞面愧疚,突然伸出一隻手欲要擁住我的肩膀,看似想借此安慰我。
“老公,你也別去和媽吵了,真的沒事的。”我反過來大方地安慰他,巧妙地避開他的手,往樓梯走去:“老公,我去放水給你洗澡。”
邵楠的手因此落了一個空,但他見我一副很快沒事的樣子,因此沒有將我的排斥記在心上,反而還真以爲我原諒他的母親了,鬆了一口氣點頭:“好,好了叫我。”
“嗯。”我懂事迴應一聲,然後轉身,他沒有看見,我瞬息萬變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