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文氏的話,曉嫺脫衣服的手僵了下,眉頭擰了擰,又是這問題。
“娘,急什麼。”她淡然道。
見她這副不着急的樣子,文氏卻急了,一把將她拽坐在牀沿上。
“兒啊,你和宜文成親也有大半年了,還沒懷上身子,你婆婆他們口中不說,那心裡定十分的不滿啊。宜文馬上要進京去考試了,他要是考中做了官,你婆婆見你還沒有身子,定會替宜文納妾室的,到時你還說不得什麼。
兒啊,你得儘快生個孩子,這樣就算後來宜文納了妾室,你也不怕,已經生了嫡長子在前,可不要讓庶子生在前面啊。”文氏焦慮的說道,眉眼之前有着濃濃的擔心,這份擔心是發自內心深處,是真誠的。
曉嫺握了握文氏的手,安慰着說道:“娘,您不用擔心,宜文不是那樣的人兒,他不會納妾的。”
文氏不以爲然的搖頭道:“兒啊,現在宜文是待你好,那是你們倆成親的日子還不長。說句不好聽的,你現在還在替康家掙着錢,可是時間久了,你還沒能替他生個一子半女的,他還能對你好得起來嘛。不孝有三,無後爲大啊,且將來他要是有個一官半職的,就算他不想納,自會有人搶着送上門來讓他選啊,到時候,難保他不會動心啊。
哎,這不是有句俗話嘛,這丈夫的心啊,睡壞了十牀被,也摸不到他心一分啊。兒啊,你呀也得多份心思,不要太老實了,知道嘛,不然到時吃虧的會是你。”
曉嫺眸底滑過一絲落寞,娘說得話沒錯,這男人的心,就如同那海底針。無人能摸得着。這些話不是她想聽的,但她知道這是文氏的肺腑之言,是真的替自己的將來擔心,纔會說出這番話來的。沒錯。孩子有時就是女人在家中的立足之本。
曉嫺挽了文氏的胳膊,將頭靠在她的肩膀上,語氣輕鬆的說道:“娘,您說的這些我都懂,要是康宜文他敢納妾的話,我就與他和離,我不會與其他女人共侍一夫的。”
她將自己真實的想法告訴了文氏。她有着自己的考量,萬一正如文氏所說的那樣,康宜文將來高中,有了一官半職,被人硬塞了妾室,那自己肯定會無法忍受要離開他的。她不想到那時,會讓文氏接受不了,提前打個預防針也好。
文氏果然瞪大了眼睛。用手打了曉嫺一下,埋怨道:“你這孩子,說什麼傻話啊。到那時,你要是真願意和離,康家巴不得呢。你以爲和離後你就能找到好的啊,不管是和離還是休棄,你都是成過親的人,就不是黃花大閨女兒了,想找人家再嫁,不是那樣容易的事兒。
人家未結過婚的小夥子,是肯定不願意娶一個二婚的,那隻能嫁給人家去做繼室或填房。一過去弄不好就要做繼母,一堆繼子繼女等着你來養,那樣的日子就好過了啊。
兒啊,可千萬莫要生這些心思,不管怎樣,你都是康家明媒正娶來的。你是正室,就算宜文真的納了妾,那些妾室也得聽你的,你怕什麼。”
曉嫺在心裡搖頭,並不是怕妾室,而是從感情上接受不了與人瓜分愛情。
“嘿嘿,娘,誰說和離後一定要再嫁人的,難道沒了男人就不能活了。我啊,到時候開鋪子努力賺錢,在鎮上買處大房子,將您和二哥二嫂他們都接過來,我們一起住,多開心啊。我就和你們一起生活一輩子,這不就成了。”曉嫺嘻皮笑臉的說道。
“呸呸,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你啊,老老實實的和宜文過日子,趕緊給我添個外孫。你不是有那偏方嘛,你自個兒也吃着試試啊。”文氏向地上啐了兩口唾沫,預示曉嫺所說的那些話都是算不得數的,然後建議着。
“娘,好了,不說這些啦,我回頭試試吧。對了,二嫂預產期是幾月,我得給我小侄兒多準備些衣裳。”曉嫺將話題岔開,知道文氏與自己的想法不會相同的。
“你可一定要抓緊啊。”文氏又叮囑着,而後去說李麗紅的事,臉上覆又露出了笑容來。
曉嫺暗吐一口氣,但眸子裡並沒有太多的笑意,她也替自己在煩擾着。
雖然康家有家規規定男人納妾得經過正室的同意,可她擔心有一天康宜文會親自跑來和自己說,他想納妾,就算自己不同意,他無法得償心願,但此時的他,心思已經不在自己的身上,自己再和他生活在一起還有何意義呢?
第二天就是端午節,康宜文一大早起來,就將院門和家裡所有的門頭上都插了艾蒿和菖蒲,這是當地風俗,認爲這樣可以驅邪辟毒。
曉嫺沒去開鋪子做生意,和文氏一起去康家看康慶昌。
進了康家大院,秦氏見到曉嫺和文氏手中提着的禮物,眉開眼笑的遠遠迎了過來。
“親家母,你這是太客氣啦,趕緊屋裡坐啊。曉嫺吶,趕緊的,去替你娘泡杯茶來。”秦氏熱情的接過文氏手中的東西,親暱的對曉嫺說到。
曉嫺應了,但文氏卻擺擺手道:“曉嫺啊,不要泡茶,親家母,我想去看看親家公。哎,發生了這樣大的事兒,我都不知道,昨兒聽曉嫺說起這事兒,我將她狠狠罵了一頓,怎麼也不讓人捎個信過去說一聲。”
聽到康慶昌,秦氏臉上的笑容也終於淡了些,見文氏言辭真切,也有些感動的說道:“哎,親家母,這不怨曉嫺,這些日子,曉嫺和宜文倆人也挺累的,曉嫺天天還要做生意,有空就來看他爹,這孩子是個孝順的。”
聽到秦氏少有的在文氏面前誇自己,曉嫺看了看天,十分的驚訝。
“曉嫺回家也說,你們倆個上人待她像女兒一樣的好,做下人的伺候照顧上人那不是應該的嘛。”文氏忙應道,聽秦氏誇曉嫺,她是開心的。
三人邊走邊說着進了康慶昌的屋子。
康慶昌在牀上躺了有不少日子了,原本健康的身體,日漸消瘦下去,滿臉的病容,嘴脣毫無血色,還有胸膛隨着呼吸起伏着,讓人知道他是有生氣的。
文氏一見康慶昌這副模樣,十分的難受,她可是很清楚的記得,沈父還在世時,康慶昌沒少去自己家中玩耍。每次去時,他都會買些好吃的,好玩的東西給幾個孩子,那時的他可是個十分健朗的人,每次見到他,都是笑容可掬,十分的親切溫和。如今怎麼一下子就變成了這模樣,讓她怎能不難過。
“親家公,我是曉嫺娘,伯林的妻子。親家公,幾月沒見,你怎這好好的怎麼就躺在牀上了,你就算是累了,躺了這些日子,也該起來了吧。親家公,今兒是五月初五端午節,我昨兒聽曉嫺說你不舒服,今兒特意來瞧瞧你。親家公啊,你趕緊醒過來啊,你還記不記得曾答應過伯林什麼啊。
親家公,伯林當時和我說了,他說你答應他,等曉嫺嫁過來後,你會好好的照顧曉嫺,將她當女兒一樣的看待,可如今曉嫺才嫁來不出半年,你怎麼就失信了,你怎麼就躺在牀上不願意起來了,那你還怎麼照顧曉嫺啊,你這不是在騙伯林嘛。
親家公,趕緊醒來吧,一家人都還在等着你過節呢,孩子們都在巴巴的看着你啊。”文氏哽咽着說道。
是曉嫺告訴文氏,讓她說些過往的事情,刺激康慶昌,這對他的病情有幫助的。
“曉嫺,你爹手在動啊。”秦氏叫道,她坐在慶沿上,正握着康慶昌的手,文氏坐在牀邊的凳子上。
曉嫺和文氏倆人都是一喜,仔細一瞧,康慶昌本來伸的直直的右手,手指在一顫顫的,眼角又有淚水流出來,這樣的情況一直有,可手指動還是第一次。
“爹,爹,我是曉嫺啊,我可是記得您曾說過,人說話要算話啊,不能言而無信。爹,難道你想賴賬嘛,您不想要我這個女兒了嘛。爹,您要是再不醒啊,宜文都要納小妾了,您趕緊醒來吧。”曉嫺趕緊在一旁大聲喚着。
康宜文正好進屋,聽到那句‘宜文都要納小妾了’,眼角抽了抽,不過,見到曉嫺等人臉上那激動的表情,猜到康慶昌有反應了。
他也忙加入了呼喚的行列。
康慶昌有些發乾的嘴脣在翕動着,眼皮也在努力的動着,看樣子,他是真的有了反應,想要睜眼和說話。只是可惜無論他如何努力,終究沒有成功
“爹,爹,您聽見我們說話了嘛,要是聽見了,您就動動手好不好。”曉嫺忙緊張的說道,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康慶昌真的將手指動了動。
“看,看,爹真的聽明白了我的意思。”曉嫺喜極而泣,晶瑩的淚水順着光滑的臉龐向下滑落着,忙說道。
雖然在哭,但臉上帶着笑容,開心激動的笑容,雖然康慶昌並未真正醒轉,但這已經有了巨大的突破,看樣子,他很快就能醒過來。
大家都很高興,此時,院子裡傳來了說話聲:“宜文,宜文在不在家?”
這是一個男人的聲音,聲音洪厚響亮,看樣子來人中氣十足。
“呀,是舅公。”康宜文驚喜的說道,話音落,他已經快步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