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臥房中的動靜早就引得康家其他人引頸探看。
康宜富的臉色有些凝重,眉頭緊緊擰成了一個川字,擡頭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什麼。
他想進去看看,卻被林氏一把拉了住,不讓他進去摻合。
康宜武和康宜財曉得康慶昌的性格,他性子要是上來了,是九頭牛也難拉回來的。他們不敢進去找抽,只是在外面着急。
劉媽聽着了動靜,忙去告訴方迎芬。
康慶昌如此的反應,倒讓方迎芬意外,她之所以沒將這些事告訴康慶昌夫婦,就是想着他們肯定會向着康宜貴,說了也無用。
“公公倒是個明理的人兒。”方迎芬並沒有着急去看康宜貴,而是輕嘆一口氣,感慨着。
吳媽聽着外面的動靜,有些急的說道:“大奶奶,您還是去瞧瞧吧,大爺就算有千錯萬錯,可也不能有個閃失啊。再者說了,您現在去替大爺求情,反而於您有好處呀。”
方迎芬眸子動了動,輕輕頜首,起身和吳媽一起向秦氏臥房行去,步伐有些匆匆。
當她們倆人進屋時,秦氏臥房內已經擠滿了人,並且很亂,秦氏半跪在地上摟着康宜貴流眼淚,嘴裡不清不楚的,不知在嚎着什麼。康家三兄弟死死的抱住了康慶昌,不讓他再去打康宜貴。
康慶昌雙目精赤,脖子梗着,還在怒罵着:“你們放開,讓我今天打死這個畜生。”
康宜貴模樣有些狼狽,衣衫凌亂,頭髮也散了下來。頭垂得低低的,不敢擡頭看其他弟兄,太丟人了。
林氏在一旁輕掩嘴,看模樣,應該是在偷笑,見到方迎芬進來時,她眸裡的笑意加深。同時在想着,好戲更加精彩了。
而秦氏見到方迎芬。眸子裡燃燒着怨恨的火苗,認爲都是她,才害得康宜貴捱打。
方迎芬輕掙了下吳媽的手,站在康慶昌面前,撩裙對着他盈盈一拜。低聲求道:“爹,對不起,請您別生氣了,這次就饒了宜貴吧。”
而後就用帕子掩嘴。輕聲啜泣起來。
她這一舉動,讓在場所有康家人都呆怔了,包括林氏。
秦氏更是張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她的所爲。她不是來落井下石的嗎?怎麼會是來替宜貴求情的,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林氏泄了氣,暗罵一聲方迎芬無用,要是自己的話,就該趁機好好鬧鬧。替自己掙些好處。不然,往後康宜貴還不繼續胡鬧啊。
康慶昌看着跪在地上的方迎芬,人漸漸的冷靜了下來,掙扎着幾個兒子的手,口中連聲說道:“迎芬啊。使不得,使不得。趕緊起來。你們幾個混蛋放開,老婆子,還不趕緊扶迎芬起來。”
康宜富等人見此,都鬆了康慶昌。
做好人的事林氏會做,就在秦氏進行激烈的思想鬥爭要不要扶方迎芬時,她已經上前攙方迎芬了,嘴中還親熱的說道:“二弟妹,趕緊起來,地上涼,你要是氣壞了身子,兩個孩子可怎辦,哎。”
方迎芬輕掙了下林氏的手,並沒有起來,而是再次問康慶昌:“爹,您還沒有答應饒了宜貴,我不能起來。”
她瘦弱的肩膀輕輕抖動着,康宜貴在背後瞧着,後悔得恨不得撞牆。以前只看到她刁蠻任性的一面,怎麼就沒見到她知心體貼懂事的一面吶。出了這種事,她沒哭沒鬧,反而替自己在爹孃面前求情,這樣好的媳婦上哪兒去找啊。
既然方迎芬都求情了,康慶昌哪裡還能不應嘛,他打康宜貴,就是想給方迎芬一個交待。
他知道康宜貴婚前曾承諾不娶妾,不去風月場所,不與其他女人胡鬧,如今,康宜貴違背了當初的諾言,不但與一個身份卑賤的小丫環胡鬧,且還在方迎芬的牀上,這成何體統。
康慶昌認爲男人有本事的話,只要妻子同意,你娶妾可以,但不能與妻妾之外其他的女人廝混。
見康慶昌應了,吳媽這才扶了方迎芬起來,她還在嗚咽着流淚。
康慶昌讓康宜富他們幾人都離開了臥房,房內只留了秦氏、康宜貴夫婦,吳媽也出去了,有些話還是私下裡說說好。
“迎芬,爹孃對不住你啊,難爲你不但不見怪,反而還來替這畜生求情,慚愧啊……”康慶昌搖頭嘆氣向方迎芬表着歉意。
方迎芬拭了下眼淚,輕搖頭:“爹,這不怪您,都怨我沒照顧好宜貴,更沒管好底下的丫環,以至於出了這等事。娘,從今兒開始,我就不與你們一起吃飯了,往後三餐讓吳媽她們端去房間給我吃就成,我……我沒臉面對衆位叔叔和嫂子。”
“迎芬,這不是你的錯,別亂想,啊!”康慶昌安慰着。
秦氏拔了拔嘴皮子道:“方氏,不管怎麼說,宜貴都是你夫君,你擔待點兒,事情過去就算了,反正也釀成什麼大錯。宜貴是個老實人,要不多吃了兩杯酒,也不會惹這種事的,我自己養得兒子,清楚他的性子。宜富他們都是自家人,誰敢笑話你們,我第一個不饒他。”
秦氏替康宜貴開脫着。
“爹孃,你們放心吧,我不會計較的,誰讓他是我夫君呢,只怪我自己無用罷了。”方迎芬抽泣着低聲應了。
心裡暗罵一聲秦氏不是人。
“宜貴,你這小畜生,還不給迎芬賠禮,要不是迎芬大量不與你計較,看我今天不打折你兩條腿,看你往後還怎麼胡鬧。”康慶昌衝着康宜貴吼了一聲。
康宜貴低頭向方迎芬說了些軟話,又保證往後不再犯同樣的過錯等等,而後倆人就準備回房了。
秦氏突然出聲說道:“那個小蓮的確不是什麼好東西,方氏,你回去得好好教訓教訓纔是,免得到時惹出了禍事來,影響我們康家人的聲譽。”
“知道了,娘。”方迎芬應了。
看着秦氏,她眸子輕轉,想到了處理小蓮的好辦法。
她去門外喚了吳媽,讓她扶着康宜貴先回房給他上些傷藥,她自己則獨自找了秦氏。
“什麼,你要將小蓮送給我?”秦氏斜着眼睛看方迎芬,不相信的反問。
“嗯,家裡人口多,事情雜。開年後,田地裡的活兒要多起來,大嫂如今又懷了身子,家裡所有的活兒可都落在您一人的身上,多一個做事的人,娘您應該輕鬆不少吧。”方迎芬說着眼下的事實。
她的話有道理,秦氏有些動心,不過,她也有她的顧慮,搖搖頭:“我不要小蓮那丫頭,那丫頭不是個好東西,又不懂事,且每月還要付她工錢,我哪裡有這閒錢養她。”
方迎芬輕輕抿嘴,淡笑了下說道:“娘,小蓮當初自己賣身到我們家來時,就說了只要供吃喝就成,不要月俸。不懂事?她之前是我的丫環,您不好管教,等她成了您的丫環後,您是她的主子了,如何管教還不由着娘您。”
小蓮如今已破了相,賣窯子也賣不上價兒,且像她這種浪蕩性子的人,窯子那種地方對她來說,也許不是折磨。每天只要躺在牀上取悅男人,又不需要做太重的活兒,說不好她反而還會喜歡這種生活。
而送給秦氏就不一樣了,秦氏本就不喜歡她,自不會善待她,肯定會將她當牛馬來使喚,狠加折磨。
只有這樣,才能解自己心頭的恨。
方迎芬攥了攥拳頭。
不要工錢,只要給她點兒吃喝就能多一個幹活的人,往後還能在人前顯擺自己有丫環伺候,讓街上那些婆娘也羨慕羨慕,這樣好的事,何樂而不爲。正好之前這死丫頭還頂撞過自己,如今落在自己的手裡,還不好好教訓教訓。
秦氏被說動了,點頭應了。
康家院子裡發生的這一切,曉嫺和康宜文倆人並不知曉,曉嫺還躺在牀上,依然還痛着,不過,比上午時要輕鬆多了。
晚飯後,康宜文沒有去書房看書,而是將書拿到她的房間來看,理由是不放心曉嫺。
曉嫺看着自己身上蓋得兩牀被子,想起來有一牀是康宜文的。
“那個,你等會兒睡覺時,記得將你的被子拿去,我現在不需要兩牀。”曉嫺輕聲說道,聲音有氣無力的。
康宜文看她嗯了一聲,不置可否,繼續垂眸看書,嘴角卻噙了一絲笑意。
曉嫺被痛苦折騰了一天,也很累,不去管他,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在睡覺中感覺到自己冰涼的雙腳突然暖和了起來,猶如被放進了暖爐中一樣,好舒服,好溫暖。腳一暖和,整個身子也覺得暖和許多,痛楚在緩緩減輕,她睡得更沉了。
“哎喲!”第二天一大早,曉嫺的房間內就傳出了男人一聲哀叫。
康宜文被曉嫺給踹滾到地上去了,他正呲牙咧嘴努力從地上的爬起來,單手扶着腰,雙眼惺鬆着,應該是還沒明白狀況。
曉嫺則起身坐了起來,看着康宜文的眼神也很茫然,腦子一時沒反應過來這是怎麼回事。
康宜文不是睡書房嗎?他怎麼在自己的房裡?
“你怎麼在這裡?”曉嫺終於出聲問道,好像已忘記剛剛踹他的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