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雖看起來深沉,過起卻也快,待幾人一起忙碌的做完了一切,已是黎明初曉時分,夏日裡天亮的總是特別的早,初時只見天深一角微微放紅,不多時,便已是大亮,南洛瓔伸了伸腰,腰背痠痛痠痛的,約還是一夜沒有睡好的關係,不由輕嘆了一口氣,剛站直身,便瞧見裴彬玢的眼微微的眨動了一下,不由提聲說道:“大少爺,您睡醒了?”?
只是這一聲大少爺裡,帶了多諷味的意味,聽着自知,裴彬玢苦笑了一下,睜開了眼,皺了皺眉頭,伸手一邊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一邊說道:“我這是怎麼得了,居然睡的這般沉,頭好暈”?
南洛瓔想到自己一夜的憤惱,一夜的辛苦,不由有些沒好氣的說道:“那是因爲您睡得的太早了。”嘴裡雖說着涼冰冰的話,卻還是端起了茶几上一直放在水堡裡溫着的醒酒酸梅茶,遞到裴彬玢面前說道:“喝了吧,喝了解解酒。”?
裴彬玢愣了愣,只是看着南洛瓔,好半天沒有說話,也沒有伸手接過茶堡,只是那般的瞧着她,那一雙燦如星辰的眸子裡亮的好像閃着光一樣,讓人不由自主的會去注意這雙眸子。?
南洛瓔搖了搖頭,垂首說道:“我放在一邊了,你願意的話,就喝吧。”聲音輕輕的,軟軟的,雖然語氣不好,卻還是有着一絲關切的心思。?
大約這是兩人認識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如此心平氣和的交談,裴彬玢瞧着南洛瓔纖瘦的身子,不由垂下了眸子,有些輕微的嘆了一口氣,只是那垂下的眸子卻還能看見南洛瓔讓陽光拉扯着倒映在地上的影子,纖長纖長的黑色影子,似乎在提醒着裴彬玢,這個女子有多麼的瘦弱,單薄?
裴彬玢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拿起了一旁茶几上的醒酒茶,因一直放在溫水堡裡煨着,小小的茶堡入手皆溫。溫軟的精瓷,裡琥珀色的湯液隨着裴彬玢的手在輕輕晃盪着,裴彬玢吹了吹茶上酸氣,閉着眸子,皺眉喝下了這自小便從來不喝的酸梅茶。?
南洛瓔只是坐在一邊,看着裴彬玢起身時,伸了伸手,似乎想要幫他遞一下東西,終只是微微擡了一下,卻又無力的放下了。?
屋裡一時很安靜,安靜的可以聽到裴彬玢喉裡微微下嚥的聲音,很微軟的響聲,卻讓南洛瓔心緒不寧,有些想要離開這個屋子的衝動,卻又不知道爲什麼還是留了下來,靜靜的等着,等着裴彬玢喝完茶……?
屋外的夏風,繼續在搖擺着池中的白荷,送進一陣陣的花草清香……?
幾乎在同一時間,裴老夫人正在朝霞的伺候下着裝起身,她一邊穿着衣服,一邊擡了擡眸子,淡淡的問道:“昨天夜裡,大家都睡踏實了嘛。”?
朝霞會意的一笑,淡淡的應和道:“可沒有呢,大少爺喝的大醉而歸,聽說少夫人忙着照應,一夜沒睡好。”?
“哼,這些個孩子家家的真是越來越本事了,在家裡都快用上生意場裡的風華手段了。”裴老夫人冷哼了一聲,手裡正好捏着一件衣裳,這一使勁,只聽那“嘩啦”一聲,布料拉扯開裂的聲音傳來,那衣服已然裂開了一個口子,朝霞趕緊勸道:“夫人別生氣,和自己家的孩子生氣,氣的過來嘛?”?
裴老夫人甩手將手裡的衣服丟會在端盤裡,轉身坐在牀上說道:“我能不氣嘛?”?
“您當然不要生氣,這說明是好事,有什麼好氣的?”朝霞一邊小意的說道,一邊走過去,將那破裂的衣服摺好,放在端盤的最底部,然後瞧見裴老夫人臉色尤是慍色,趕緊繼續說道:“這說明,大少爺還是介意少夫人的所爲,所謂無冤不成夫妻,只怕這會是對歡喜冤家也不成。”?
“唉,你就會寬我的心,我只是想着,趕緊抱上孫子,便好了。”裴老夫人聽了朝霞的勸解,雖不覺得有多大的道理,但還是臉色微霽,沒有繼續發火,正在這時候屋外的小丫環走進來說道:“夫人,少夫人屋裡的柳兒求見。”?
裴老夫人不由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只是望着朝霞,朝霞瞧出老夫人是的徵集一下意見,便趕緊說道:“這見有見的好處,不見有不見的道理,還是老夫人早做定奪吧。”?
“唔,那你說說,啥是好處,啥是道理。”裴老夫人也不顧那個還在一邊候信的小丫環,便開始笑着問起了朝霞。?
小丫環有些發顫的用求助的神眼望着朝霞,朝霞趕緊向老夫人打了一眼色,又瞟了一眼這個小丫環,老夫人這纔不緊不慢的說道:“那便讓她先等着吧,你在門外候着,不要讓他人進來了。”?
瞧見人走出了門,朝霞這才說道:“見的好處就是老夫人能知道這小丫頭究竟在賣的什麼藥,不見的道理自是老夫人向來討厭這樣賣主求榮的奴婢,沒得見她,平端生氣。”?
裴老夫人點了點頭,淡淡的說道:“你的意見其實還是讓我見見她,也罷,就見見她吧。”?
朝霞應和着,正準備出去,卻又聽老夫人突然問道:“你說這個丫頭爲什麼要處處給彬玢媳婦兒下絆子呢?”?
朝霞搖了搖頭,沉吟了片刻,方纔說道:“其實,這也是婢子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若論在這宅子裡的地位,她跟着少夫人,是少夫人的近身丫環,可算得上的是我們做奴婢裡的頭份人物了,少夫人,我瞧着,平日裡待人也不算太苛刻,怎麼弄的這個丫頭幫處處要與她爲難,卻是看不明白了,其實原也算得上是個不錯的孩子,夠聰明。”?
裴老夫人點了點頭,終還是淡淡的長嘆了一口氣,輕聲呢喃了一句,好似只是在無意識的自言自語,朝霞卻明明聽了個分明,說的是:“唉,做人,真難。”?
朝霞出了屋子,喚進來了柳兒,柳兒自是要先向裴老夫人施禮不得,待到禮罷,裴老夫人這纔有氣無力,有些輕蔑的說道:“怎得,上次的銀子花完了?這次可還是有什麼值得打賞的消息要說與我聽。”?
柳兒微露出了一副受了委屈的表情,淚水慢慢的從她看起來好像小鹿一般的黑眼裡,慢慢的流了出來。?
裴老夫人輕哼了一聲,啐道:“得了,你不要在我面前裝可憐,這樣只會讓我覺得你沒有用處,不能當事,要是這樣,你這種人,我是不會放心你爲我辦事的。”?
柳兒這才抽泣的止住了淚,然後慢慢的抽泣着說道:“婢子一心一意向着老夫人,怎生老夫人卻不信婢子。”?
裴老夫人的耐心總算是讓柳兒給磨光了,她不動聲色的說道:“這樣說來,倒是我委屈了你,好吧,你究竟是怎麼給爲我,說給我聽聽。”?
柳兒見裴老夫人原意搭腔,心裡自是覺得有些希望,便先將南洛瓔與裴彬玢發生的事,細細說了一遍,當聽到裴彬玢起身來爲南洛瓔蓋被時,裴老夫人不由愣了一愣,打斷了柳兒的話說道:“那你告訴少夫人了沒有。”?
“沒有呢,大少爺不讓說。”?
裴老夫人的臉色這纔有了分微變,但卻沒有說什麼,只是繼續聽着,聽着柳兒編排着地南洛瓔早就說要將自己的族妹嫁進來做妾,只怕當時存的心思是如何,俱如此類的話,只是她說的很有計巧性,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講,只是微微點了一下,卻沒有真正的表露的那麼直白,只是老夫人本就年老,心細,用心猜度,那裡還會不明白。?
說到最後,柳兒感到自己該說的都說完了,便向老夫人請辭而去,直到他離開良久之後,裴老夫人才望着朝霞說道:“她似乎很想讓我找彬玢媳婦兒的麻煩?”瞧見朝霞點頭,不由又繼續說道:“你說,她這是爲什麼?”說完,裴老地人感受到風吹進屋裡,居然有些涼,便擡了擡眉說道:“先把窗關上。”?
朝霞應和了一聲,便起身走到窗邊,人卻迎着風站着不動,好半天才拉上窗口,回到裴老夫人身邊說道:“對了,老夫人,怎麼那位方公子便一直住着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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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老夫人沒有些到朝霞突然間答非所問,不由皺眉說道:“問你的話,你還沒得回,卻又想起旁的無關的事,你管好你自己就成了,別人的事,你別問我,我那裡知道。”?
朝霞和順的應了一聲,這才緩緩的解釋道:“夫人,我這般問,是因爲我在窗口透着窗外的樹叉空隙看見了柳兒與方公子在那裡說話。”?
裴老夫人不由提了提眉,站起身來說道:“這個方陌悠是彬珩找回來給彬珏做先生的,聽說是個落榜的舉子,極是有才學的人,怎麼和個丫頭廝混在一起了。”?
朝霞沒有說話,只是瞧着裴老夫人,裴老夫人又皺了皺眉頭說道:“只怕是路上巧遇上的?”?
“不像,我聽到柳兒在哭。卻聽不清哭了些什麼,想是這窗口讓樹給掩住了,他們沒有留意到。”朝霞淡淡的應着。?
裴老夫人眉頭一皺,有些不悅的說道:“哼,看來這個丫頭還真是留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