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鬧鬧喜堂
南洛瓔看着四喜打開衣櫃,看着裡面錦絲緞繡的各色衣裝,見四喜正在裡面挑出一件嫩黃色的千層百花錦繡的襦裙,南洛瓔搖了搖頭,說道:“今天這麼好的日子,怎麼能穿這樣素氣的顏色,給我挑件喜慶些的吧。”
南洛瓔沒有再理會四喜,伸出手在衣櫃裡翻看,最終手移動到一件中國紅色的衿裳上,輕輕彈了彈這件衣衫,四喜已經十分見機的從櫃裡取出一件同色的刺繡妝花裙,然後望着南洛瓔笑道:“少夫人,讓婢子來爲夫人着裝吧。”
南洛瓔由着四喜給自己換上了一套正紅色的衣裙,看着鏡中自己蒼白的脣色,南洛瓔眯了眯眼睛,動手取過柳炭筆爲自己細細描過的眉眼,着上玫瑰色的胭脂,精細的妝容掩去了原本的憔悴。
南洛瓔望着鏡中的自己,挽好的青絲上一串串珠珞垂下,滿頭的珠光閃耀,正紅色的新裝衣邊上用金絲繡着如意流花紋,添出了一份與南洛瓔這個身體年歲不符合的華麗。這才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輕哼了一聲說道:“四喜,前面帶路。”
南洛櫻擡着頭,快步的走向樂聲最華亮的地方——居然是裴府的正廳,南洛瓔深吸了一口氣,嘴角流出一絲嘲笑,自古從未聞聽,納妾可以在正廳辦酒之說。
剛進院子,已能看見那一室的錦紅色的緞織團繡出來的彩花團,團團簇簇繞滿了整個屋子,南洛瓔心裡的怒意更勝,就在自己快死的時候,他們居然在這裡大操大辦娶個妾進來,套一句難聽一些的話說,你們這些人真當我是死人嘛?
看見南洛瓔氣勢洶洶的衝到了喜堂裡,望着滿堂的賓客,心裡怒極,反而冷靜了下來,眼眸輕轉,細聲柔語的說道:“官人,今日這等喜事,高朋滿坐,如何獨缺了爲妻呢?”
初時還在輕輕偶語的賓客及奏樂的樂師都同時停了停,眼光齊刷刷的看着廳裡的一身新郎喜裝的裴彬玢及一身粉色嫁衣新裝的新嫁娘,再又回望了一眼,一身華服的南洛瓔,南洛瓔幾乎能聽見場內有幾人同時倒吸了一口氣,嘴角慢慢浮上了一絲冷漠的笑意。
南洛瓔掃了掃四周,看到其實今天到場的賓客並不多,多半都是與裴彬玢同樣年歲的年青人,連裴彬玢的父親也並沒有出席,只有裴夫人與於姨娘領着裴彬珏坐在上席。
裴彬玢正與新嫁娘兩人一人一邊牽着一團喜紅的花球,旁人已經端着一個案盤,案盤上有兩個酒杯,似乎準備讓他們給長輩敬酒。南洛瓔並不清楚古代的納妾儀式,也不知道他們算是進行到那一步了,只是瞅着裴彬紛,笑的十分燦爛。
裴彬玢初見南洛瓔難免有幾分詫異,再聽到南洛瓔那刺耳的聲音,眉頭不由微皺了一下,正在這時候突然感受到身邊那個女子握着牽線的綢緞的那隻手在顫抖......
再看看南洛瓔那一臉虛情假意的熱切笑容,只覺得她腦門上都寫滿了幾個字“我是來找麻煩,給你們難堪的。”心裡的不悅之情由然而生。
看見裴彬玢眉頭越皺越緊,南洛瓔卻越笑越歡,裴彬玢心裡那股氣只覺得更是難平,要是南洛瓔像如個潑婦似的摔桌打碗,他反而好處理,直接讓人帶走便是了,誰也說不得半點不是。
可是現在南洛瓔笑的這般熱切,當着親朋的面,反而不好趕她走。心裡的念頭如電閃過,裴彬玢緊皺的眉頭慢慢散開,只是帶着幾分戾氣的看見南洛瓔那微笑的樣子,只覺得南洛瓔脣角眉邊都帶着幾分挑釁的輕蔑。正在這時候,裴彬玢感受到身邊女子手越發顫抖的歷害,一伸手握住了新嫁娘的手,兩隻如白玉似的指節緊緊扣在一起......
南洛瓔看見兩人指尖糾結,新嫁娘似乎顫抖了一下,在最初的一瞬間甚至讓人有她在抽出手來的錯覺,卻只見裴彬玢握的緊緊,好像要在向衆人宣佈什麼的意味。南洛瓔覺得有一絲難忍的輕嘲之意,這一刻好像自己纔是一個第三者,如果,如果這個男人有喜歡的人,爲什麼不帶着那個女人私奔,卻又把自己這個身體給娶了回來,既然娶了,又爲何,又爲何,如此不尊重自己......
帶着三分笑意,南洛瓔緩緩走到裴彬玢面前,帶着笑容的望着裴彬玢,還未說話已擡眼看見裴彬玢明明已經氣極,卻又還是忍着怒意,勉強的笑着擡頭說道:“繼續奏樂啊。酒也敬完了。大家隨意,不要客氣。”聽到樂師又再次奏起了喜樂。裴彬玢這才拉着南洛瓔到了一旁,壓低聲音,用只有近處兩人可以聽到的音量說道:“你想幹什麼?你如果敢在衆人面前失德,我正好休了你。”
南洛瓔依舊笑着,仰着頭,看着裴彬玢近在咫尺的俊逸的臉龐,看見他似乎氣的太陽穴上的血脈都在跳動,也壓着聲音說道:“小女子雖然甚少讀書,也知道我並未犯七出之律,不知,您要以那條那款來休了我。”說完只看見裴彬玢氣的深深吸了一口氣,南洛瓔似乎還意尤未盡的說道:“不如趁着妹妹與官人還未禮成,官人就當着大傢伙的面把我給休了,哼,也正好讓個好位置給妹妹,免得妹妹這般的美人受了委屈,終就不過是個......呵呵。”
說完只見裴彬玢臉色已經變的鐵青,眼眸都跳動了一下,這時候那喜樂正巧奏到一個高音處,裴彬玢好像伴着那個音節的節奏似的,猛的一擡手,但立時醒悟到此時此地是何樣的場景,手擡到一半隻得轉而落下,好似刻意的去牽了牽手中的紅綢繡團。
南洛瓔神色不變的繼續笑着,只是微微眯着眼眸,那樣好像一臉溫柔的看着裴彬玢,但裴彬玢卻能看出來那雙眼眸中沒有絲的溫婉柔情。裴彬玢強壓下心裡的不快,緩了緩氣,用盡量溫和一些的口吻說道:“你今天不要鬧了,這樣對你沒有好處的。”
南洛瓔眼眸裡閃過一絲促狹,帶着三分嘲意的說道:“好處?我從前幾天開始,好像就沒發現啥事情是有好處的。”
裴彬玢看着一室朋友越來越多聚過來的目光,心中越發煩燥,看着南洛瓔越笑越溫柔的臉,沒好氣的說道:“哼,那你想怎麼樣。”
南洛瓔輕輕笑道:“其實很簡單,我只有一個要求,我要住到外面去,你過你的日子,我過我的生活,井水不犯河水,你也不許管我在外面做些什麼,當然我也包證以後都不管你再納幾個妾。”說到這裡,南洛瓔心裡有點惡趣味的加了一句,那怕你夜夜做新郎,都與我無關。
裴彬玢有些輕蔑的嘲弄道:“當真?還是你以爲我會捨不得放你出府。”那捨不得三個字咬的格外清楚,南洛瓔猜想到他誤會自己在耍個什麼欲擒故縱的手法,假裝聽不出裴彬玢言語中的嘲弄,輕聲繼續說道:“當然是真的,我想你們裴家這麼有錢,總歸還會有幾處閒置的房產吧,我就去那裡先住着,也免得硌着你的眼,不過,你還需要給我一些生活所需。”
“這個你放心,我們裴家從來不在乎多養幾個閒人,何況你是我名義上的妻子,我也斷不能讓你挨餓受凍惹來別人恥笑。”裴彬玢似乎覺得鬆了一口氣,擔眉頭卻是越皺越緊,嘴角突然露出一抹冷笑,伏下身子湊到南洛瓔的耳旁說道:“這樣的結果,你滿意嘛,我的娘子。”
南洛瓔只感覺到耳旁一陣發熱,趕緊向後退了一步,又敲打了一句:“你是男子漢大丈夫,可不能說話不算數。”看見裴彬玢臉色陰晴不定的點了點頭,南洛瓔這才覺得生活有了一點希望,望着裴彬玢離去之後又迅速的執起了那個妾的手望着她,雖然明知道她蓋着蓋頭看不見,卻還是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那一瞬間,好像這一室的賓客都不復存在,南洛瓔的眼裡只看見那一抹薄脣勾出的弧度,心裡突然有了一種好像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被人佔去的悲哀。
裴彬玢回首看見南洛瓔還在那裡默然的看着自己,心裡一時覺得有些堵的慌,輕嘲道:“你怎麼還不走?”
南洛瓔聽見裴彬玢有些不耐煩的語氣,沒來由的就覺得有些不悅,心裡提醒自己,你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結果,不要再節外生枝了,可是嘴卻不受控的提聲說道:“官人,你是要我現在就走嘛?”
一室的賓客本就一直注目着這裡,此時聽到南洛瓔提高了音亮,連原本的樂聲也好像變的小了些,一雙雙眼睛都望着裴彬玢與南洛瓔。
南洛瓔望着裴彬玢露出一個有點詭異的笑容,一直在一旁看着的裴夫人突然覺得心裡一沉,剛想出言訴責南洛瓔,已經見南洛瓔欠下身子,溫婉而又大聲說道:“那妾現在就走,只是官人,妾身雖然未曾讀過幾天書,也知道,納娶側室入門時需向正室敬茶方算禮成,妾看官人看重妹妹,本是特意來喝妹妹這杯茶的,現在才知道,原來官人並不想妾來喝這妹妹敬的茶,想來之前都是妾誤會了官人的意思,這樣也好,今日定下名份,日後也好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