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洛瓔有些恍惚的離開了雲非煙的屋子,一時間心裡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去看這件事,怎麼去想雲非煙對自己說過的話,總歸是有些目的和因由的,但卻一時之間想不明白,心裡更加生燥,想到裴彬玢十之七八正在自己屋裡,越發不願意回去,乾脆在這院子時四處閒轉了起來,冬日城的風乾冷乾冷的,南洛瓔讓凍的有些哆嗦,細娘心疼的勸道:“瓔姐兒,這是幹嘛,還是回屋裡去歇着吧。”?
南洛瓔皺了皺眉頭,好半天才說道:“不想回去,再走走吧。”說是走走,卻是越走有些偏遠了,到了林子深處,南洛瓔聽到遠處一陣樹枝讓壓的吱嘎作響的聲音,有些好奇的探過去瞧了瞧,居然遠遠看見一個人掛在樹上,嚇的她驚叫道:“細娘,你看看,你看。”?
細娘也趕緊探了過來,真是一個女子掛壓在樹上,她失聲叫道:“這是怎麼了,快將她放下來。”一邊說着話,一邊衝了過去,正好踩腳的石頭就倒在一邊,她趕緊抱着那個女子的腿將她向上舉了舉,卻又抱不起,南洛瓔也急忙過來幫忙,兩人一陣忙亂,總算是將這女子放了下來,看見她躺在一側,一身錦衣如桃花般的豔麗奪目,粉的誘人,南洛瓔翻過她的身子,一看到她的臉孔,不由驚叫了一聲道:“雲非煙。”?
雲非煙這時候才幽幽醒轉,她一醒過來,便看見南洛瓔,聲音有些嘶啞的說道:“冤孳啊,你救我幹什麼。”?
南洛瓔抿了抿脣,最初想的是爲什麼自己就這麼正好能救着她,後來心裡一品味,自己心情不好在這院子裡亂轉,連自己事先都不知道會走到這裡來,何況是她人?這一切真只能歸到湊巧兩字上。?
南洛瓔心裡想明白了這一點,便立時意識到雲非煙是真心的想要尋死,否則也不會來一個這麼避遠的地方。還未等南洛瓔發問,細娘已是搶先說道:“雲姐兒啊,你現在正是在主子面前得勢的時候,又有了小少爺,還有什麼想不開的,居然要在這裡尋死覓活的。”?
雲非煙苦笑了一下,又瞧着南洛瓔說道:“你知道的對吧。”?
南洛瓔搖了搖頭,假裝糊塗的說道:“便是與大少吵了幾句,你也沒必要這般想不開……”?
雲非煙淡而不薄的笑了笑,然後瞧着細娘說道:“有勞細姨在前面的小池子裡給我粘點水擦擦臉吧,我真的好難受。”?
細娘看了一眼南洛瓔,見她沒有反對的意思,又瞧了瞧雲非煙一臉可憐兮兮的樣子,便點了點頭,算是應了。?
瞧見細娘離開,雲非煙方纔說道:“少夫人,你又何必裝傻呢,大少爺沒有讓別的醫士來給我號脈問診,那是因爲他要面子,怕這醜事會傳揚出去,必竟他離家已是四個月了,這是世人皆知的。”說話間雲非煙撫了撫自己的腹部,又瞧着南洛瓔說道:“少夫人,其實我早就知道這一切騙不了人,可是,我只是想給自己一點時間和機會去解決他,我以爲,只要我把這個孩子處理了,老夫人他們爲了裴家的名聲,也不會把這事公開,無非以後打發我回了娘身邊,可是發賣了出去,又能如何呢,我一輩子便是這般讓人賣來賣去。”?
南洛瓔聽她說的悽苦,心裡有些不滋味,但也十分無力,只是輕嘆了一口氣,說道:“你既然知道,早知今日,你又何必當初呢。”?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背叛大少爺。他待我是真的好,那麼多客人,雖知道我是個清倌人,卻是個個想要強佔了我,不是因爲我真的多美麗,只是因爲他們覺得誰能拔了這個頭籌誰便有面子。有一次一個外來的商人想要欺負我,便是大少爺救了我,那麼多平日裡說愛喜歡我的,又是如何對我,只是冷眼在一邊看着笑,看着我嚇的滿屋裡跑的時候,他們在那裡調笑,那眼光,只想幫着一把,把我的衣服拔下來,瞧瞧裡面是什麼樣子,只有大少爺,他還是第一次去我們樓裡,他出手救了我。”說到這裡雲非煙,蒼白的臉上也慢慢有了些血色,她的眸子有些深沉的看着前方,人慢慢的扶着樹坐了起來。?
南洛瓔看見雲非煙的臉上慢慢掛上了一絲微小的笑容,似乎在回憶那時的光陰,好半天才聽到她緩緩說道:“少夫人或許不懂得,但就在那一刻,我就覺得我可以爲了大少爺去死都值得,因爲只有他才把我當成一個真正的女人,一個需要人疼惜的女子,而不是一個妓女。”?
南洛瓔聽到這些只覺得嘴裡有些發苦,有一陣很裴哀的感覺,卻又說不上是爲了誰。?
雲非煙繼續說着,說着他們過去時的一些支言片斷。?
突然間南洛瓔打斷了雲非煙的說道:“既然他待你這般,你又不會背棄他,那你這孩子,不是就應該是他的骨血嘛。”?
雲非煙好像讓人從一個美夢裡驚醒了一般,臉色突然間便變了,她看着南洛瓔,那眸子裡的淚水順着眼角就流了下來,一直一直的流,卻沒有聲音,好半天她才說道:“不是,不是大少爺的,我,多麼,多麼的期盼和大少爺一起生一個孩子,可是這個孩子他是個孳種。”?
雲非煙一邊說着一邊瘋了一樣的捶打起了自己的腹部,好半天才說道:“就是在這裡,就是在這棵樹下,那個起火的夜裡,我讓人強暴了。所以我在想一切在這裡開始,我便要在這裡結束這一切的冤孳。”?
南洛瓔愣了愣,那個起火的夜裡,那個熟悉的男聲,卻怎麼也憶不起他是誰,不由望着雲非煙說道:“你知道那個男人是誰嘛。”?
“我……少夫人,別問了,我不想去想這件事,只當這一切都是我前世的孳。”雲非煙一邊說着,一邊哭的更加兇了。?
這時候細娘已是在前方小池裡用錦卷沾溼了迴轉來了,瞧見細娘回來了,雲非煙卻繼續哭叫道:“爲什麼,爲什麼不讓我死了,死了也能了結這一切,只有我死了,大少爺纔會慢慢忘記這件事,只會記着我的好,爲什麼,爲什麼連這樣的機會也不給我。”?
細娘遞過錦卷讓她拭淚,然後在退在一邊,沒有說話,南洛瓔瞧着雲非煙哭的那麼兇,突然打斷道:“你要想死何必要跑到這裡,又何必要換上一套新衣服,還有,你若是真的想死,爲什麼起身時,還一再的小心,沒讓你的衣服被樹枝勾到,對自己的衣務都這麼愛惜,何況是你的命,生命可是隻有一次的。”?
雲非煙一邊抽泣着,一邊說道:“我不是不想活,而是現在我只有這一條路,我沒有別的選擇,除了死,我還能怎麼辦,這件事,不可能瞞得了誰,夫人不管,是因爲之前大少爺沒回來,她心思不在這上面,你以爲現在她,大少爺,或者說還應該加上你,少夫人,會留下我這樣一個不貞不潔的蕩婦嘛?”?
南洛瓔瞧着她走過去扶着她立起來,撫了撫她的肩頭說道:“還有一條路,你可以離開這裡,離開裴家。”?
“離開,那要是讓找回來,豈不是罪加一等。”雲非煙有些受驚的回道。?
“你連死都不怕了,那你還怕什麼呢?何況,你現在的罪名還可以加到那裡去?”南洛瓔冷笑着說道。?
“是啊,現在我就可以去沉塘了,便是讓捉回來,也還是去沉塘,左右我只有一條命,他們能讓我去沉兩次嘛。”雲非煙一邊說着,一邊有些嘲弄的輕笑了一下。?
南洛瓔臉色卻冷的難看,只是皺着眉瞅着她,緩緩的說道:“你便是想走,也得有個人助你,否則,你一無盤費,二無人接引,你以爲你能跑到那去。”?
雲非煙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南洛瓔,好半天才說道:“少夫人,難道……”?
“怎麼,你以爲我出的主意,我便應該幫你是不是?”南洛瓔的臉色依舊陰冷,便是細娘也鮮少看見她這般的神色。?
雲非煙沒有回話,只是望着南洛瓔,良久,南洛瓔也沒有說話,林子裡穿過的風,吹動着樹枝在左右搖擺,發出唰唰唰唰的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的時間,雲非煙才帶着淚,哽咽着說道:“誰會幫我呢,我不過只是一個小妾,一個妓子,沒有一點能利用的價值,也沒有回報你的能力,你爲何要幫我。只要你不將今天的事情對人說去,已是天大的恩德。”?
南洛瓔輕嘆了一聲,淡淡的說道:“我可以幫你,但有條件。”?
雲非煙或是之前已讓南洛瓔打擊的有些灰心,聽到南洛瓔這句話,她只是苦笑了一下,輕聲說道:“只怕少夫人都辦不成的事,我也辦不了,您的條件,我也只能望着,沒有能力做什麼了。”?
南洛瓔搖了搖頭說道:“不,只有你能辦,我的條件很簡單,我要知道這個孩子的父親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