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彬玢捱打
南洛瓔正在牀上睡的香香美美,突然感覺有人推了自己一下,擡眸一瞟,就看見四喜在一邊笑道:“少夫人,老夫人身邊的蘭芷剛來傳話,請少夫人過去陪夫人及老夫人一起吃飯。”
南洛瓔回想起早上敬茶的那一幕,只覺得要是面對着這樣一家人吃飯,肯定會吃下去也消化不了,雖不能說話,但眉頭卻不自覺的微微挑動了一下。
四喜十分見機的說道:“少夫人,夫人請您過去吃飯可是心疼少夫人的表現,少夫人還是快些準備一下立刻趕去吧,若是晚了,豈非有負了夫人的一番心意。”
南洛瓔心裡一跳,好個敏銳的丫頭。
立時眼眸一動不動的保持着那個姿式盯住四喜看着,似乎想看明白四喜的心裡究竟再想些什麼。
那一刻,南洛瓔那雙潤亮的如同墨玉一樣的眼睛裡充滿着與其年齡不符合的複雜情緒,良久,南洛瓔才嘆了一口氣,推開蓋在身上的薄絲錦被,站了起來,四喜立時喚進了多多,晚晚一起進來幫着南洛瓔換好衣裝。
南洛瓔小睡時,早就把一頭珠翠都摘了,便是長髮也放到了肩頭,這時候只能重新再挽發。
古人挽發可不比現代,只要把頭髮向後梳把梳把就成了,是一個十分複雜工作,透着鏡子,南洛瓔看見四喜雙手沾上水,慢慢的收攏鬢間的細發。
爲了給南洛瓔挽髮髻,四喜一張小臉貼近着南洛瓔,正好與她的臉一起映在鏡裡,南洛瓔不由在心裡暗自對比了一下,自己這付身子的長相也能算是清秀,不過四喜也有份嬌羞的小家碧玉之氣,憑添幾分惹人心憐的可愛。南洛瓔眉目動了動,這個丫頭倒也算是生了一副好模樣……
南洛瓔心裡雖然百般的不願意,但還是磨磨蹭蹭的到了老太太住的慈雲苑,剛進門口就看見老太太領着裴夫人急急的衝了出來,那腿腳麻利的連跟在後面的幾個年輕的丫環都追不上。裴夫人瞧見南洛瓔這時候才蹭過來,加上心裡本就有事,一臉不悅的望着南洛瓔說道:“怎麼這麼久?”這一定眼,才發現南洛瓔的髮髻換過了,原來早上敬茶的時候是挽着一個反挽的歸雲髻,現在卻是一個出雲芙蓉髻。裴夫人立時猜到南洛瓔是剛睡醒,只覺得一股無名火在心裡燒了起來,叫她去看家訓,她居然跑回去睡覺,這丫頭也太不把自己這個婆婆放在眼裡了。
老太太瞄了一眼南洛瓔,心下也是有幾分不悅,但還是一邊走一邊說道:“鳴兒媳婦,先去看看彬玢吧。”
裴夫人這才瞪了南洛瓔一眼,便悶不哼聲的提腳跟上了老太太,南洛瓔愣了愣神,這算什麼事,叫自己來吃飯,她們卻走了,是她們都吃完了嘛?還是她們這樣急着去看裴彬玢,莫非是他出了什麼事,雖然沒有人叫南洛瓔跟着過去,她卻不由自主的跟上了裴夫人一行人。
南洛瓔一邊跟着裴夫人後面小跑,一邊在心裡弱弱的說服自己,自己這次跟過去,可不是因爲關心那個浪蕩子,只是在關心一下自己未來的飯票。
南洛瓔急跑慢跑的總算是跟上了老太太與裴夫人的腳步,三人剛走到正廳外的院門口就聽到遠遠傳來家奴的勸解聲:“老爺,你不能再打了,再打,就真的把少爺打死了…….”
透過從正廳通到院子的迴廊,那裡面正低低的傳來了幾聲木棍擊打時發出的悶聲。接着又聽一個人勸道:“大少爺,大少爺,你就別在倔了,向老爺認個錯,求求老爺吧。”
老太太急的又趕前了幾步,愣是把裴夫人與南洛瓔甩在了身後,一個人先進了正廳,等到南洛瓔跟在後面闖進去的時候,只聽到裴老爺怒聲滾滾的喝罵道:“是那個跑去報信的,今天就趕出去。”
南洛瓔掃了一眼,只見裴彬玢趴在地上,後背上的血跡已經從單薄的水藍色的儒服上滲了出來,星星點點的鮮紅,還有飄在空氣裡的淡淡血腥氣,都讓南洛瓔看着心裡生寒,在現代社會生活了二十幾年,何曾見過這樣的血腥場面。
只見老太太眉頭皺了皺,沒有發火,先是落了座,再望着裴老爺,又掃了一眼還在那裡雙目緊閉,卻咬着牙關一聲不哼的裴彬玢。
到底是母子連心,跟着進來的裴夫人可就沒有老太太這麼沉的住氣了,一進屋就立時撲到了裴彬玢身邊,摟着他的肩,淚慢慢的流了下來,望着裴老爺語帶怨憤,緩緩說道:“兒子就是再不好,也可以管教,你這麼打,就不怕打死他嘛”
老太太悶哼了一聲,喝住了裴夫人的報怨,沉聲道:“行了,打也打過了,彬玢媳婦兒你扶彬玢回屋歇着,再侍候你丈夫上藥,其他人也別愣着了,都去幫忙。”
南洛瓔沒想到老太太會出來點名,一時愣了愣,等回過神來只看見一涌而上的一羣人抱手的抱手,擡腳的擡腳,最少也有六七個下人。人多就是力量大,這一下就將裴彬玢扶了起來。南洛瓔想湊過去幫忙,人家已經擁着裴彬玢出了正廳,這才發現其實自己這個媳婦兒,實在有點多餘。
老太太看着南洛瓔與衆多下人都走了出去,屋裡只有兒子兒媳婦,這才沉下臉說道:“鳴兒,你說,彬玢究竟犯了什麼錯,你要下這麼狠的手,唉。”
還未等裴老爺說話,裴夫人想到剛纔裴彬玢被打的人事不知的樣子,已先哭道:“怕是老爺看着彬玢越來越不順眼了,只想活活打死算了。你要真這麼不待見我們母子,不如一頓棍棒連着把我一起打死,也免得我看着心疼。”
裴老爺挑了挑眉,氣惱的說道:“憐蕊,你這是什麼話。”
老太太看着兩人如同孩子一般質氣,氣的將手中的柺杖狠狠的在地上一點,發出一聲悶響。
“咚”
這一聲,驚的裴老爺與裴夫人一起望着老太太,老太太氣惱的喝道:“你們兩吵什麼,鳴兒媳婦,彬玢也是鳴兒的骨肉,下這樣的手,莫不成他這個當爹就半點不心痛?”
裴老爺這才長嘆一口氣,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裴夫人聽到最後也不敢再哭了,拭了拭淚,只是眉頭鎖的死緊,好半天等着裴老爺說完後,才說道:“我看,這事,要不要讓我修書一封給我大哥,讓他去錢知縣那裡打個招呼。”
裴老爺眉頭一揚,搖搖頭說道:“我看不必了,那些外鄉人不過是爭這一口氣,去賠個禮,再賠償些湯藥費也就是了。”
裴夫人長嘆了一口氣道:“那個女子,當初我就不同意彬玢與她往來的,一個花街柳巷的名伶,便是再如何出脫也是個賤籍。看看現在還未進門,就弄的是家無寧日。”
裴老爺眉頭不由跳動了一下,憤道:“可是咱們那個寶貝兒子就偏偏喜歡這麼一個伶人,當初讓他娶妻,他硬是說什麼非卿不娶……”裴老爺說到這裡,一時氣極,手一伸,失手將一旁的茶杯碰翻,只見那光潤如玉樣的白色瓷器,打着滾的掉在了地上,發出“叭”的一聲脆響,那茶葉水與碎裂的瓷器一同飛濺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