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會已經來了不少人,男子大多白衣青衫,頭挽冠玉,手執摺扇,三五人一羣談笑風聲,看樣子倒是有些像學士與學士之間聊文說書,談天論地一般,女子亦是穿得樸素,或坐或站,或幾人竊竊私語,或結伴掩嘴淺笑。
許是因爲人多的關係,就連白千璃這般長相張揚的人進場也沒有引發太多的關注,環顧了一下四周,還未見亓榮現身,白千璃微微偏頭,挨近玄熙撇撇嘴小聲的說道:“看來這次茶會,又少不了要賣弄文墨。”
玄熙聽她這語氣不禁笑了一聲:“所謂茶會就是以茶會友,既然是茶友,不請文人墨士,還請天天喊架的武夫不成?”
白千璃努努小嘴:“我知道,不用你解釋!”
“那你還來問我?”
“我無聊。”
“……”
白千璃看着滿園翠色,雖說是亓榮爲了賠罪而宴請她來參加的茶會,可她此時卻盤算着要用什麼理由離開這裡。
正想着,便見亓榮一身深藍色錦袍出現在茶會之上,錦袍上鏽着象徵吉祥的圖騰,頭戴金色釵冠,比在皇宮看見他時多了幾分威嚴,周身還似有似無的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息,白千璃微微蹙眉,這與亓榮給她的第一印象相差太多,她有些來不及適應。
眼見亓榮進場,剛剛還不甚熱鬧的茶會不知不覺安靜了下來,白千璃與玄熙此刻也站起了身子以示禮貌,待亓榮走近,白千璃才發現他身後還跟着一個人……五公主亓雪兒!
只見她身穿白色紗裙,身後的尾巴應被她藏在了衣衫之下,頭上挽着精緻又可愛的髮鬢,髮鬢間用白色的小花加以點綴,兩隻狐狸耳朵倒是被遮掩得完美,若她不動,倒不知那兩團毛茸茸的毛團是她的耳朵,肌膚勝雪,再加上她本身年幼,嬰兒肥未褪,倒是像花叢中走出來的花仙子一般透着一股靈秀之氣。
亓榮先行了一禮,象徵性的介紹:“這是在下的妹妹,千璃小姐前幾日見過。”
這麼說着,亓雪兒一副乖巧的模樣微微福身,跟着行了一禮。
白千璃斂下眸中的驚愕,亦微微福身:“見過二皇子,見過五公主。”
不管如何,亓榮跟亓雪兒在元始國的身份地位都比她高,她該恭敬的地方還是需要恭敬的,只是不知道這次茶會亓榮把亓雪兒帶出來是什麼意思,若真是給她賠禮道歉,不應當是讓亓雪兒與她避而不見嗎?
亓雪兒似乎對白千璃有絲好奇,不禁擡頭想要看她一眼,視線卻猛的對上了站在白千璃身後的玄熙,只見他眉頭隱含着戾氣,如烏潭般的眼眸藏着深不可測的殺機,他身上發出的氣息把她絕對性的壓制着,她有些喘不過氣,只這一眼,便讓亓雪兒臉色煞白,躲無可躲,藏無可藏!
亓榮發現異狀,連忙上前一步,擋在了亓雪兒面前,恭聲笑道:“在下來遲,還望千璃小姐不要計較纔好。”
“今日的主角本就是二皇子,千璃
哪有計較之理?”
“那就好。”亓榮笑了一聲,便面向衆人說道:“今日茶會在下特意邀請了千璃小姐出席,想必各位或多或少都聽過她的事蹟,既然是以茶會友,在下也不想多說,大家隨意即可。”
此話一落,衆人紛紛行禮應聲,待亓榮與亓雪兒落座,他們才徐徐坐下。
“方纔在下早已注意到這位千璃小姐,只是看她相貌清塵絕落,氣質若仙,在下也只敢遠觀,不敢靠近,眼看千璃小姐年紀小小就能擔當國師一職,這般人物,在下敬佩。”
剛坐定,就見一位公子侃侃開口,將白千璃裡外誇了個遍。
白千璃的事在元始國有盛傳,就算未見過其人,也聽過其名,所以亓榮只說了個名字,茶會上的人多少了然。
白千璃擡眸一笑:“承公子謬讚,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那位公子手執摺扇揖了一禮:“在下孟雲霄。”
“既然是二殿下請來的客人,又怎能與凡夫俗子相比。”另一女音幽幽響起,白千璃尋聲而望,就見一粉衣女子以禮相道:“小女柳飛煙,見過千璃小姐。”
此女子模樣約莫十八、九歲,妝容淺淡,談吐大方,聲音柔和好聽,讓人不覺對她生出一絲好感,再看她身上的霓裳,做工更顯她的端莊從容,想必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大家閨秀。
“千璃本就是凡夫俗子,蒙元始帝愛戴罷了。”
白千璃臉上的笑容未褪,談吐知禮有度,一來一往的應着,直到亓榮下令上茶會詩,衆人才將目光從白千璃身上移開。
白千璃舉杯喝茶之際用餘光掃視着整個茶會上的人,紅瞳不禁微微眯起,經過今日,她可不相信亓榮只是一個碌碌無爲的二皇子。
會詩品茶已過三巡,眼見時辰也差不多了,白千璃正想尋個由頭離開,卻不料亓榮先一步開口說道:“千璃小姐,皇妹今日是第一次出宮,在這種場合難免有些不適應,在下一時走不開,不知千璃小姐能不能帶皇妹四處走走?”
白千璃剛要吐出來的話被生生嚥到了肚子裡,眸光看向亓雪兒,只見亓雪兒坐在席上扭扭捏捏,一會鼓着腮幫子,一會又深深嘆氣,兩隻小手不停的揣動,似乎極爲不適,再看亓榮的眼神,似乎她要是拒絕,他還有另外的理由讓她照看亓雪兒,見狀,只能將離開的事按下,笑道:“如此,那千璃就帶五公主去散散心,正巧千璃也想去走走。”
“有勞。”
說着,亓榮就朝亓雪兒點了點頭,收到亓榮的示意,亓雪兒頓時心花怒放,連忙站了起來,可一看到玄熙,她又變得有點怯懦。
白千璃掩嘴笑笑,雖然對亓雪兒沒有特別的好感,可她這番小孩子一樣的行爲倒是讓她討厭不起來,說道:“五公主請。”
亓雪兒抿了抿脣,上前一步,伸手攥住白千璃的衣袖,便沒了動作。
白千璃挑眉,只覺有些好笑,卻也沒再說
什麼,領着亓雪兒出了園子。
如今正準備進入冬季,可元始國的氣候卻沒見絲毫寒氣,白千璃沿着草坪間的小石路慢慢走着,亓雪兒攥着她的手袖沒有絲毫放鬆,緊緊的跟在她身後,若不是白千璃事先領教過她的攝魂術,她還真會被亓雪兒這副無害的模樣欺騙。
玄熙臉色黑沉的盯着她,生怕她會做出什麼對白千璃不利的舉動,也正是這道目光,讓亓雪兒連大氣都不敢喘,戰戰兢兢的低着頭,很是委屈。
夏竹遠遠的跟在他們身後,只是看上去,爲什麼總覺得三人的氣氛有些怪呢?
“好了,你就不要這樣盯着她看了。”最終,還是白千璃忍不住開口:“不過是個稚氣未褪的女娃,你看你把她嚇成什麼樣了。”
玄熙哧了一聲:“這個稚氣未褪的女娃活的時間可比你長多了。”
白千璃一噎,想想也是,元始國開國百餘年,亓雪兒在元年五十的時候就被送到元始帝身邊,如今還是一副十歲小孩的模樣,也真是比她活的時間還要長。
她回頭看了一眼亓雪兒,彎下腰問道:“今天是你第一次離開皇宮?”
亓雪兒瞪着大大的眼睛點了點頭,並不說話。
這跟白千璃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模樣完全相反,亓雪兒就算不活潑,卻也不是沉默寡言的類型,想了想,輕指着玄熙問她:“你怕他?”
亓雪兒又點了點頭,努着小嘴回答:“怕。”
“那你爲什麼不怕我?”
亓雪兒緊了緊白千璃的手袖,低頭諾諾的說道:“不怕。”
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哥哥說姐姐個好人,讓雪兒跟着姐姐。”
白千璃眉頭不禁微微一皺:“爲什麼?”
亓雪兒搖了搖頭:“雪兒不知。”
白千璃跟玄熙相視了一眼,不明白亓榮這般是爲何意,突然紅瞳一亮,倒是想到了個好主意,對亓雪兒笑道:“好,你亓榮哥哥讓你跟着我,那便跟着我就是,不過我現在有事要出去一趟,你還要跟着我嗎?”
“要離開這裡?”亓雪兒有些迷茫,哥哥讓她跟着白千璃,可又沒說可以讓她跟着出去,小臉糾結了片刻,擡頭小心的看了白千璃一眼,只見白千璃似乎在等她回答,再看一眼玄熙,他的眼神幾乎沒有她商量的餘地,不禁嚥了咽口水,左思右想,白千璃的手袖已經被她捏得皺巴巴的,好一會兒才聽亓雪兒繼續說道:“哥哥讓雪兒跟着姐姐,姐姐去哪,雪兒就去哪,但是,雪兒想去告訴哥哥。”
“嗯,可以。”
白千璃笑着點頭,她本來就是要跟亓榮道別的,若沒有亓雪兒,她離開亓榮的別居沒有立刻回宮肯定要被人探查,如今有了亓雪兒這層關係,她大可以說要帶亓雪兒四處遊玩,亓雪兒久不出宮,這個藉口剛好。
而且,有亓雪兒在,有些事或許會變得簡單許多,想着,朱脣便勾起了一抹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