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雨晴呆住,她懷小魚兒時,沒有去做唐氏篩查,當時她的打算是,不管小魚兒健不健康,她都決定要將他生下來。現在聽醫生這麼,她只覺得惶惑不安,“醫生,我已經生過一胎,我兒子很健康,並沒有遺傳到地中海貧血症,這一胎應該不可能會遺傳吧?”
“遺不遺傳跟你生幾胎沒有關係,父母血型中帶沒帶病毒是關鍵,有的是一半機率會遺傳,有的是不會遺傳,所以我建議你去排查一下,沒有就最好,有的話,還是提前知道爲好,你愛孩子的心我能理解,可是要生出一個不健康的孩子,是對他一輩子的不負責任,葉小姐,你好好想一想吧。”
婦產科醫生說完,低頭在產檢資料上寫着。葉雨晴只覺得手足一陣冰涼,她痛苦的閉上眼睛。她知道她一生下來就得了這種病,好不容易活下來,卻是月月都要接受治療。很長一段時間,她對醫院極是抗拒,一聞到醫院的消毒水味道就想吐。
她所受過的苦,不能讓孩子重蹈覆轍,所以假使孩子有問題,她寧願不要,也不要生下他來受苦受難。
此刻,她多麼希望蕭俊亦在身邊,哪怕只是一句話,她也不會這麼害怕,拿出手機,她又撥通了蕭俊亦的電話,這一次沒關機了,蕭俊亦清冷的聲音傳彼端傳來,葉雨晴心一疼,抖着聲音說:“俊亦,孩子……”
蕭俊亦聽她的聲音裡還裹着恐懼,立即緊張起來,“小魚兒怎麼了?”
葉雨晴聽他想錯了,連忙說小魚兒沒事,然後將剛纔醫生跟她說的話重複了一遍,對方沉默許久,然後道:“小九,你想怎麼做,就照你的想法去做吧,我無條件支持你。”
葉雨晴聽着他的話,身體裡似乎又有了能量,她掛了電話,對婦產科醫生說要做檢查。醫生給她開了檢查單子,讓她去採血處採血。
她拿着單子從裡面出來,景辰熙見她臉色不好,連忙抱着小魚兒迎上來,“怎麼了?臉色怎麼這樣難看?”
葉雨晴看着他,捏緊手裡的單子,強笑道:“沒事,還有些檢查要做,我去繳費。”景辰熙搶過單子,將小魚兒塞給她,“你臉色不好,坐這裡等着,我去繳費。”
看着景辰熙的身影沒入轉角處,葉雨晴疲憊地靠在椅子裡,手無意識地摸着小魚兒的藍色頭髮。她不能再生一個不健康的孩子出來了,小魚兒的藍色頭髮一直沒有醫學上的證明,這讓她極不安,隨時都擔心哪天會不會病變,這樣的壓力讓她日夜都處在焦慮中。
如果這一胎檢查的結果不好,她該怎麼辦?
景辰熙繳了費回來,走到葉雨晴面前,見她失魂落魄的摸着小魚兒的頭髮,他眼神變了變,站在她面前,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總覺得她醫生辦公室出來就變了一個人似的,“走吧,採血處在二樓。”
他抱起小魚兒,扶着她往電梯走去,電梯剛走,他們站在電梯前等電梯。景辰熙側身看着她,“小葉子,你到底怎麼了?”
葉雨晴回過神來,衝他搖頭,眼角餘光瞄到醫院大廳的柱子後面鎂光燈一閃,她立即皺緊了眉頭,“辰熙,有狗仔跟蹤我們。”
景蕭兩家現在真是風口浪尖上,有狗仔捕風捉影很正常。但是景辰熙聽了葉雨晴的話,神情卻突然變得凌厲起來,他將小魚兒放下來,然後若無其事的往大廳去。
那個偷拍的人連忙躲到柱子後面去,一邊小心翼翼注意景辰熙的動向,一邊查看四周的環境,隨時準備逃跑。景辰熙裝作沒有發現他的存在,就在他僥倖以爲他根本就沒有發現自己時,他突然殺他個措手不及,快如閃電般奔到他面前,一招擒拿手,就將偷拍者擒住。
景辰熙揪着他的衣領,怒喝道:“說,是誰讓你跟蹤我的,活得不耐煩了?”
偷拍者冷不防被他堵住,聽着他森冷的語氣,整個人都似浸在冰窖中,他顫着聲音道:“景少,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那人只是讓我拍下你的行程。”
“我的?”景辰熙有些愕然,看來對方不是衝着小葉子去的,那麼在Y市,衝着他來的還有誰?景辰熙不用細想,也知道那人是誰。他頓時憤怒起來,揪着偷拍者的衣領,怒喝道:“把相機拿出來。”
那人被他的氣勢震懾住,忙不迭地將相機遞給他,然後一臉討好道:“景少,看在我這麼配合的份上,你拿走記憶卡就行了,千萬別毀了我吃飯的傢伙。”
景辰熙取出記憶卡,當着那人的面掰成兩半,然後拿着相機狠狠砸向地面,目光冰冷地盯着他,“滾,再敢跟蹤偷拍我們,我就要你的命。”
那人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的跑出了醫院大廳,景辰熙拍了拍手,拿出手絹擦了擦,然後扔進一旁的垃圾桶,心中暗暗決定,晚上該去會一會那人了。
偷拍者跑出醫院大廳,臉上慌張的神情頓時一換,他從懷裡拿出一個針孔攝像機,臉上掛着一抹陰險的笑意。他側身看了看醫院大廳裡面,踏着得意的步伐離去。
………………
景辰熙走回去,葉雨晴難免要盤問一番,他淡淡的應道:“是家不帶眼的八卦雜誌,以爲我是你的情夫來着。”
葉雨晴聽着他輕鬆的語氣,不由得撲哧一笑,這些人也真夠烏龍的,誰不知道景辰熙是她的弟弟。爲了這麼個沒有價值的新聞,毀了一部好相機,真是不值得。
“辰熙啊,以後不可以這麼暴力哦,會嚇跑女孩子的。”葉雨晴想起他剛纔砸了那人手機時,周圍那些對他頻頻傳送秋波的少女們一臉失望的樣子,忍不住擔憂起來。
景辰熙見她還有心情打趣自己,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發,“盡瞎操心,該來的嚇不走,走吧,我們去二樓。”
兩人走進電梯,採了血,然後醫生讓他們一週之後來拿報告。折騰了半下午,葉雨晴在高度緊張中,也不覺得餓,倒是小魚兒餓得慘兮兮的,整張小臉都沒了神采,趴在景辰熙肩頭,一個勁的叫自己餓。
景辰熙帶他們去了一傢俬房菜館,據說這裡已經開了許多年來,每天都只有幾位客人,要想到這裡吃一頓飯,必須提前一年預約。
這傢俬房菜館的老闆與景柏然私交甚篤,所以凡是景家的人不用預約,隨時都可以前來用餐。景辰熙帶着他們東拐西繞的,終於到了目的地,推開厚重的木門,裡面的擺設極是溫馨,沒有華麗的裝修,也沒有奢華的桌椅,走進去,就有一種回到家的親切感。
老闆的年紀大約五十開外,兩鬢斑白,景辰熙親切地跟他擁抱了一下,然後將小葉子扯到老闆面前,介紹着,“顧叔,這是我爸的大女兒,小葉子,小葉子,他是顧叔,從小看着我跟承歡長大的。”
葉雨晴乖乖巧巧的向顧叔問了好,顧叔長得很慈祥,爲人也極和藹,上下端詳了葉雨晴許久,久到葉雨晴都覺得不自在了,他才移開視線,然後將目光落在她牽着的小魚兒身上,那目光一下子變得熱切起來,搓着手問:“景大小姐,我能不能抱抱他?”
葉雨晴第一眼見到他,就覺得很親切,於是點了點頭,顧叔將小魚兒抱起來,在手上掂了掂重量,笑道:“他叫什麼名字,長得真好!”
葉雨晴說了小魚兒的書名與小名,顧叔很激動,“懷彥好,懷彥好,以後一定是一個心懷天下的大人物,一定會比他爸爸還能幹。”
葉雨晴狐疑地看着他,顧叔自知激動之下失態了,他連忙補充道:“我在報紙上見過你們。”
葉雨晴一下子釋懷了,這世上哪有一個母親在面對別人誇讚自己孩子時不自豪呢,葉雨晴也一樣,她連聲道謝,景辰熙在一旁假咳,“顧叔,我們還站着呢。”
顧叔也顧不得跟葉雨晴寒暄,抱着小魚兒招呼着他們進雅間坐下,然後親自下廚做了五菜一湯,要給景辰熙溫一壺杏花酒,景辰熙搖頭拒絕,指了指小葉子,“我一會兒要送他們回去,不能喝酒。”
景辰熙最是饞顧叔自釀的杏花酒,十年纔出一罈,沒有交情的,他是絕對不會拿杏花酒招待,這會兒見他連酒都不饞了,顧叔難得打趣他,“真是難爲你這隻饞猴子了,我可跟你說,這是最後一壺20的杏花酒,錯過了可沒有了。”
景辰熙嘴饞,看了看葉雨晴與小魚兒,他還是很堅定的搖頭,“醉酒駕駛不好,不好。”
葉雨晴見他搖頭晃腦,不由得失笑,“你想喝就喝點吧,你若是醉了,我就叫老徐來接我們就是,不用刻意忍着。”景辰熙還是搖頭,葉雨晴也不再勸,把筷子遞給小魚兒,讓他自己吃,然後舉筷夾了一片肉送進嘴裡。
很平常的咕嚕肉,味道卻很熟悉,葉雨晴吃完,又夾了一片肉咀嚼着,這味道真的很熟悉,她似乎在哪裡吃過。景辰熙見她凝眉細思,急忙問道:“怎麼了,不好吃麼?”
顧叔也在盯着她,似乎很緊張,葉雨晴笑了笑,“不是,味道不錯,我很喜歡。”
“喜歡就多吃一點。”顧叔拿着公筷給葉雨晴又夾了幾片肉放到她面前的碟子上,見小魚兒盤子裡沒有多少菜,他又給小魚兒夾了些肉與蔬菜。
自從回到蕭俊亦身邊,葉雨晴很少在外吃飯,不用面對白有鳳緊迫盯人的視線,她的胃口格外的好,吃了兩碗白米飯,還喝了兩碗湯,脹得圓滾滾的。
她揉了揉肚子,起身去洗手間,景辰熙站起來跟在她後面,給她指了洗手間的方向,又坐了回來,見顧叔看着葉雨晴的背影若有所思,他說:“顧叔,您今天很不對勁啊。”
顧叔回過神來,他看着景辰熙,又看了看小魚兒,驚奇地發現,小魚兒的頭髮竟然是藍色的,他有些吃驚,“孩子這麼小,你們就把他弄去染髮?會不會太早了一點?”
景辰熙將小魚兒摟過去放在自己腿上,神色有些凝重,“他生下來就這樣,不是我們刻意去染的。”
“什麼?”顧叔吃驚,剛想再問些什麼,葉雨晴已經去而復返。飯吃完了,葉雨晴準備告辭,正巧蕭俊亦的電話打進來,問她在哪裡,要不要去接她,她拒絕了,說景辰熙會將她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