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川現在只想回到師父身邊,跪在他老人家的面前痛哭一場。
可是他不能那麼做。
他現在已經不是葉小川,而鬼玄宗的宗主。
看着葉小川朝着自己走來,醉道人的身子開始微微的顫抖着,嘴脣開口,喃喃的道:“小川,小川……”
在葉小川的心中,醉道人永遠是他的師父,重要程度無人能替代。
同樣,在醉道人心中,葉小川永遠都是他的開山大弟子。
不論葉小川是成魔,還是成佛,他都不會捨棄自己這個弟子。
玉機子看着葉小川的背影,神色有些複雜。
不過很快,他就將注意力放在了招呼各派掌門的身上。
在處理葉小川的問題上,玉機子一直是很糾結的。
想他死,同時又不想殺他。
可以說,玉機子從未做過對不起葉小川的事情,恰恰相反,他對葉小川是報以厚望的。
當年開啓輪迴劍陣,斬下那一劍,也是爲了蒼雲大局着想,不想讓蒼雲門的真法外泄。
除了此事,玉機子可以說無愧與葉小川。
爲了葉小川,他放棄了古劍池,改立葉小川爲蒼雲少門主。
將雲乞幽下嫁給葉小川,並且親自爲二人主持訂婚儀式。
將整個南疆都交給葉小川打理……
從玉機子以前對葉小川的種種表現來看,他是一位比較合格的長輩。
如果將眼光放大,就可以看出,玉機子不僅僅是對葉小川大方,對待蒼雲門其他的年輕弟子,同樣也不吝嗇。
紫陽傳給了寧香若,斬塵傳給了雲乞幽,無雙傳給了楊十九……
要知道,醉道人與靜水師太,當年都是極力擁護元秦的,可以說是玉機子的敵人。
玉機子卻能擯棄前嫌,將蒼雲門諸多厲害的法寶,都傳給自己敵人的弟子。
這絕對不僅僅是收買人心那麼簡單。
玉機子的胸懷,氣魄,眼光,格局,是蒼雲門四千多年來,三十多位掌門中極爲罕見的。
蒼雲門有今日之興盛,成爲人間修真界的首領,玉機子居功至偉,功不可沒。
他選擇鋌而走險,吸取陣眼裡的地脈煞氣,煉化誅神魔劍,也並不是爲了自己,起碼從一開始,他的出發點,便是爲了拯救天下蒼生,保住祖師傳下來的蒼雲基業。
對與錯,都是相對的,就看從什麼角度去看待。
玉機子此刻見到葉小川,內心很複雜,但他的面上依舊是和藹可親,與前來參加會議的那些正魔掌門宗主打着招呼。
葉小川此刻的心思都放在了恩師的身上,他沒有去在意,現在玉機子內心中的真實想法,更沒有去仔細的觀察玉機子的身體與心態上的變化。
他不在意,自然有人在意。
在他的靈魂之海里,葉天賜與葉茶開始討論玉機子現在的情況。
葉天賜問道:“天祖父,你有沒有感覺到玉機子身上的那股戾氣?”
葉茶道:“你小子可以啊,玉機子身上的戾氣被隱藏了起來,比起上次在天水城那個如魔鬼一般的玉機子,此刻的玉機子身上,幾乎沒有任何魔氣外泄,沒想到你竟然能感受的到。”
葉天賜道;“天祖父,你別忘記了,我的誕生,就是葉小川心中的魔氣所化,雖然玉機子將他體內的魔氣與戾氣都極力的壓制了下去,就算是修真強者也未必能察覺出他身體的異樣。
但他體內的暴戾魔氣,與我乃是同源,我自然能感覺出來的。
不過,我卻無法感受的出,玉機子此刻到底入魔到了何種程度。
上次在天水城義莊裡,他就像是吃人的魔鬼,渾身上下從裡到外,都透着可怕的魔氣與殺氣。
現在,他卻和以前並無兩樣,甚至在面對葉小川時,也沒有露出異樣。
似乎那天晚上,在天水城義莊裡的人並不是他。
天祖父,你見多識廣,你覺得現在玉機子到底是好還是壞。”
這個問題算是問倒了葉茶了。
葉茶陷入了沉思。
饒是他這位大能,也無法準確的對玉機子現在的情況做一個準確的判斷。
畢竟此刻的玉機子,與上次天水城義莊裡的玉機子,差別實在是太大了。
一個是仙風道骨老神仙。
一個是鬼氣森森的惡魔。
這就像是佛門中的雙面佛,一面普度衆生,一面嗜血兇殘。
雖然葉茶無法看出玉機子的狀況,但他可以肯定,玉機子和葉小川面臨着同樣一個問題。
心魔。
相比之下,玉機子的心魔比起葉小川要弱許多。
葉小川的心魔已經生成了自主意識,變成了不受控制的葉天賜。
玉機子的心魔並沒有達到這個程度,心魔只是在影響他的心智,並沒有形成自主意識,以玉機子強大的心智定力與修爲道行,依舊可以將這股嗜血殺戮的念頭給壓制下去。
在二人的對話中,葉小川來到了醉道人的身前。
開始各派掌門都爭着搶着和葉小川打招呼。
當葉小川走向醉道人時,就沒有人再上前和葉小川說話了。
當然,葉小川身旁的保鏢們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帶了三十多位供奉過來,其中千夜聖君等十多人,幾乎是寸步不離的跟隨在葉小川的左右。
這些人都是人間最頂級的強者,有這十多位大佬貼身保護,就算是須彌強者,也未必能對葉小川一擊必殺。
此刻,許多正魔掌門,都站在周圍,看着這對師徒的相見。
最想看的,是葉小川會不會向醉道人下跪。
跪還是不跪,二者代表的意義完全不一樣。
跪了,說明葉小川依舊把蒼雲門當做自己的宗主門派。
不跪,說明葉小川已經完全脫離了蒼雲門,將蒼雲門視爲了未來的競爭對手。
葉小川的表現,又令他們失望了。
葉小川並沒有下跪,只是看着醉道人,默默的低下了頭。
輕輕的喚了一聲:“師父,我回來了。”
醉道人顫抖的身子也穩定了下來,他緩緩的道:“等這裡的事情忙完,跟師父回去多住幾天,讓小竹給你包餃子。爲師知道你一定惦記着小竹的餃子。”
葉小川笑了,道:“還是師父瞭解我,這些年我可就惦記着小竹師妹包的餃子。”
醉道人也笑了。
他們師徒二人相依爲命多年,縱然十多年未見,心中以及存在着外人難解的默契,無須多言,也沒有令人傷感的畫面,一個微笑,一句簡單的家常問候,便已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