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之所以能駕馭這個人世間,除了本身具有的其他動物所不具備的高等智慧之外,人類還有七情六慾。
修真者依舊是人,不是神,像玄嬰那種一心求長生,斬斷俗世情緣的怪物,在三界之中少之又少。
修爲達到天問這種級別的修真者,雖不敢說翻手雲覆手雨,放眼天下起碼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她這種人凌駕在衆生之上,可以掌控許多生靈的一生命運,可是,她依舊無法掌控着自己的心。
那個臭小子的身影,充斥着她的整個心靈,整個腦海,十年了,爲什麼沒有散去?爲什麼沒有忘記?爲什麼還越來越清晰了?
長空今夜似乎的醉了,只有醉了的長空,也會關心少女的心思。
天問似乎夜醉了,儘管她滴酒未沾。紅撲撲的臉蛋在清冷的月華下,彷彿有了幾分她所不曾有過的嬌媚。
長空哈哈大笑幾聲,舉起酒埕咕嚕咕嚕喝了幾大口,或許由於飲酒過猛的緣故,然後便劇烈的咳嗽起來。天問看着這個眼淚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劇烈咳嗽而流下來的高人,她忽然覺得長空似乎比自己想象的還要蒼老,數百年的歲月,在他的臉上留下了許多痕跡,尤其是左眼的眼角邊緣,竟然有一道小小的疤痕
,那道疤痕幾乎差一點就貫穿了他的左眼。
以前以爲,這是皺紋,現在天問發現,絕不是皺紋。
她甚至還發現了,在他的左眼的眉毛裡有一顆小小的紅痣。
天下間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故事,似長空這種絕世高人,他的人生故事比一般人都要傳奇的多,也要精彩的多。
左使皇甫,右使長空。
數百年來,這二人很少在人間走動,可是天下間誰不知道他們二人的大名呢?
喝醉的人,話就多。
老人,話也多。
長空是一個從不服輸,也從不服老之人,可惜,今夜的長空將這兩者都佔據了。
他仰望夜幕蒼穹,好一會兒開口說道:“年輕人,自當以兒女情長爲重,人活一世,如果連自己的感情都不敢去面對,與無情的草木又有什麼區別?天問,你知道我生平中最敬佩的人是誰嗎?”
天問輕輕的搖頭。
長空道:“冠德。”
天問一愣,搜腸刮肚似乎沒有聽過冠德這個人名。長空繼續的道:“冠德兄乃是聖教一脈的高人,與我也算是一起長大,一起經歷生死磨難,可惜,當年我就站在不遠處,看着他身死魂滅。我之所敬佩他,是因爲他在男女之情方面從不虛僞,敢愛敢恨,有
一個男人該有的擔當,儘管他所愛之人,是所謂的正道仙子,門派之見,正魔恩怨,在他眼中都不值一提。”
天問的身子忽然震動了一下。
失聲道:“難道那位聖教已故的冠德前輩,與一個正道仙子在一起了?”
長空點頭,忽然,他的臉頰上浮現出了說不出的落寞。
他看了一眼天問,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心中之人,是那個蒼雲門的葉小川吧。”
天問忽然站了起來,一臉錯愕的看着長空。長空笑道:“你纔在聖殿多久,雖說你可以指揮駕馭燭龍,但是能燭龍心靈交流的可不止是你一個人,當初正魔大戰之後沒多久,我在與燭龍的交流中就知道了你曾經將蒼雲門的那個葉小川抓到玄火壇,然後又是通過燭龍將其送走。知道你留下的破綻是什麼嗎?你原本可以做的悄無聲息,可惜啊,當初你送走葉小川之時,給了他一顆燭龍的獠牙,此事鬧的沸沸揚揚,天下人皆知,我當時真的以爲燭龍被葉
小川所傷,到玄火壇查看,這才從燭龍口中得知了你與葉小川關係不一般。”
天問的身子顫抖的越發的厲害,這是自己最大的秘密,連自己的師父、雲姨都不知道的秘密,沒想到早已經被長空所看破。長空見天問臉色由紅轉白,笑道:“你也不必緊張,我沒有懷疑你是蒼雲門奸細,因爲你是從小黑屋裡走出來的。這人吶,感情是無法控制的,你又何能例外呢?那個葉小川我見過,名字最近兩年也是如雷貫耳,連噬魂都死在了他的手中,比起當年的元少欽,甚至是年輕時候的玉機子、元秦、赤炎道人、清風道人都有過之而無不及,是這一代年輕弟子中最出色的人物之一,可惜,可惜他是正道弟子。你對
他有心,註定受傷的是你自己。”
天問默然,慢慢的低下頭,然後跪在了長空的面前。
她輕輕的道:“右長使,此事是天問錯了,我們聖教與正道向來勢不兩立,可我卻對一個正道精英弟子手下留情,甚至還偷偷的帶進了玄火壇重地,還請右長使重罰。”長空搖頭,道:“罰什麼?年輕人的男歡女愛有什麼錯呢?關於葉小川之事,在聖殿之中只有我與皇甫知曉,連你師父都沒有告訴,你是一個優秀的人,我和皇甫都老了,百年之後聖殿與五行旗都是要交到你們這些年輕人手中的。或許應該聽瘋婆子說了一些,我和皇甫最近幾年開始物色未來的接班人,你就是我們考察的人員之一,這一次你從北疆回來之後,變化很大,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可沒你這種
手段,再歷練幾十年足以接替我的位置。天問,關於葉小川之事,你不必過於緊張,我們聖教沒有門派之見,只有正道的那些老頑固纔有,去吧,去休息吧。”
天問退下,長空繼續獨自一個人坐在花園涼亭裡飲酒。
天問心中此刻泛起了無數念頭,今夜的長空好奇怪啊,說了許多莫名其妙的話,以她的聰慧竟然也無法釐清長空到底要對自己說什麼。
是在有意提醒自己,爲了日後前途,斬斷與葉小川你的聯繫?
還是別的原因呢?長空今天的古怪行徑,讓天問心裡七上八下的,尤其是自己的秘密竟然早就被長空知曉,更是讓她忐忑不安,她內心中似乎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似乎長空的這些話不是對她說的,而是對他自己說的
。當天問帶着複雜狐疑的猜測回到房間時,看到墨九葵就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