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救援的,竟然是刀神焦嘯?”
殷無極聽到寶玉的嘶吼,手掌猛然一緊,尖銳的利爪,竟然刺破了自己的掌心。
他揮手一招,地上陡然插了三柱小香……
“三娘,你終究不是真正的鐘情於孤,孤說過,不需要你去阻截任何人,可是,你還是去了。”
殷無極的呼吸略微急促,氣息呼出,就把三柱小香點燃:“你不是爲了孤,而是爲了大荒山,爲了你天狗一族,孤不怪你,但是,孤可憐你……”
說到這裡,殷無極搓了一下利爪,三柱小香瞬間燃燒殆盡。他就盯着被風吹散的香灰,很是無奈的嘆了口氣……
扈三孃的實力如何,他清楚;
扈三孃的心性是怎麼樣的,他也清楚。
他不傷心扈三孃的死,可是,偏偏不自覺的,有點可憐扈三娘了。
如今寶玉不死,扈三娘就算死了,那也死不安樂……
想到這裡,殷無極的神念傳出,在寶玉的耳邊發出一聲很是細微的嘆息:“刀神之事與孤無關,孤,不屑派遣女兒身出戰。”
“明白了。”
寶玉低低的說了一聲,手掌摁在了把焦大冰封的寒冰之上。
寒冰裡無比冷冽的氣息裡稍微帶着的一絲溫潤氣息,讓寶玉的臉色好看了一點……
“你能解釋,已經是看在咱們血脈相連的份上,我賈寶玉,懂。”
懂?懂什麼?
不過,懂了就好……
殷無極把牙齒咬緊了,以他的性子,能夠解釋一句,這已經是看在血脈相連的份上。
不然的話,死戰,又如何?
他覺得屈辱,但是想想刀神焦嘯,再想想寶玉剛纔彷彿泣血的嘶吼,屈辱的感覺就變成了一聲長嘆。
嘆息過後,原地,已經沒了殷無極的身影……
寶玉往神念傳來的方向看了一眼,對金釵綵衣娘吩咐了兩句,就坐在了這三丈方圓的寒冰之上。
他的身體不斷涌出文火,以一種肉眼難見的速度融化寒冰。
同時,也吊住了焦大剩下的那一絲絲,極爲細小的熱乎氣兒……
…
三天過後,天狼城,太守府。
寶玉的文火已經極爲微弱,十萬裡金臺好像腐朽的銅塊一般,那是一點光芒都不剩下了。
終於,寂靜的廂房出現一人,修長白皙的手掌猛不丁的把寶玉扯開,比寶玉雄渾了數百倍的才氣火焰,嘩啦覆蓋了整塊寒冰……
“老太君送我來的,整個大周,只有你我會文火煉體而不傷身的法門。”
羅長纓急促的說了一聲,又加了一句:“你欠我!”
“行,這次欠你的,一輩子都還不清。”
寶玉虛弱的歪在軟塌上,樂陽申等人都去了北邊防線,好在,還有個浪青玄把他扯出了火焰燃燒的廂房。
他說的是實話,焦大的命,值得他欠羅長纓一輩子。
可是……
羅長纓的文火抖了一次,好懸才控制了自己的文火。
她的俏臉發紅,盯着關閉的廂房門扉發狠:“欠我一輩子?賈寶玉,你……無恥下流!”
…
有羅長纓在,焦大的命應該是保住了,寶玉沒了擔憂,也不急着恢復自己的才氣,放鬆喝茶。
對面是一臉無語的浪青玄,看寶玉的眼神特別複雜:“喂,地狼一族的事情怎麼處理?”
“殷無極暗殺我的事情?”
“自然是這個了。”
浪青玄很是糾結的回了一句。
寶玉是大周朝堂的吏部尚書,還是大周公認的第一驕子,姬無淚暗殺寶玉,哪怕沒成功,大周也要有很大的反應。
一般來講,大周甚至會把皇城的駐軍出動,用來討伐地狼一族。
西海有水勿語鎮守,東邊的大荒山有西門不死,如果大周出動了皇城兵馬,那就不是三族窺覷大周疆土,而是大周傾盡全國之力,要和三族不死不休!
利益上的窺覷和血性上的死戰可不一樣,前者只是國與國之前的鏖戰,後者,那可是不滅全族,絕無休止!
寶玉很悠閒的飲了茶,抿抿嘴,嘀咕道:“能怎麼辦?我要是逃了那還簡單,可這次是殷無極放了我……
該死,按照我的修行速度,起碼十五年才能趕上他!”
“起碼三十年,殷無極也會提升的。”
聞言,寶玉翻了個白眼,他很久沒感受到這種修爲差距上的巨大恐怖。
殷無極讓他憤恨、無奈,很想殺了殷無極,可是,殷無極又放了他……
血脈?親人?這裡面,真是讓人極爲,那個,沒法說啊!
浪青玄也特別糾結,低低的道:“我聽父親說過,狼皇曾經許下諾言,一生只鍾情一人……父親和狼皇在十萬大山裡遇險,不知道爲什麼有了肌膚之親,也有了我,然後父親輔佐狼皇登基,再然後……
總之最後狼皇還是動手了,滅了父親滿門,也要殺我。”
寶玉沒有接話,他懂得其中的意思,可是,又想不了多麼明白。
浪青玄是說:狼皇許下承諾的那人,應該就是自己的親人長輩,這個簡單。然而,這個長輩是誰呢?
賈政?賈赦?還是寧國公府的那個不成器的賈敬?
總不能是賈珍吧……
想起賈珍,寶玉更覺得牙疼——因爲賈珍窺覷秦可卿的事情,他還把賈珍狠揍了一頓,發配去了水勿語那邊歷練……
【按照賈珍的風流習性,有可能啊,可是,堂堂的狼皇會看上這麼個玩意兒?】
換個念頭來想,寶玉還有點希望那人是賈珍呢,起碼,這樣的話,他就比殷無極和浪青玄高了一輩……嘖嘖,挺有趣的。
“不會是賈珍,寶哥兒,狼皇的品味不低!”
看見寶玉露出的詭異笑容,浪青玄立馬怒了,陰測測的開口。
他指了指頭頂上空,繼續道:“再往上想。”
“往上怎麼想?”
寶玉無奈了,再往上一輩的話,那可就特別複雜。
初代榮國公、初代寧國公,還有這兩人的幾個兒子,也就是寶玉的爺爺輩的,事蹟根本沒有流傳下來。
寶玉只知道賈代善和賈代化兩個的些許事情,別的,甚至不知道是死是活……
“賈府也有很多秘密啊,除非我繼承榮國公……別想了,這個榮國公我不想做。”
寶玉嘀咕了一句,擡起手。
“幹嘛?”
“扶我起來啊,放心,各種事情我都安排綵衣娘傳回去了,咱們去捋清北方防線的事情去。”
…
天狼城更北邊,在雙方開戰的時候,作爲緩衝的蠻夷部落已經是過眼雲煙。
類似於火手部族的蠻夷要麼很有眼力的遷移,要麼被順手滅殺,螻蟻嘛,根本沒有在巨人征戰的地方生存的餘地。
寶玉順路看了看暖煤大窟和火楓山,知道已經遷走,也就不再多說。
可是,聽到他接下來的行程後,浪青玄就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看他……
“我只想逍遙快樂的過日子。”
浪青玄如此說,寶玉就攤開了手,示意自己的才氣耗光,趕路都覺得費力氣。
浪青玄還是個講義氣的,把他帶去了那裡,還是咬着牙,一臉蛋疼的留下了……
遠處,是北方防線的最前線,六郎已經去了素白的衣裳,穿着華貴,悠然站在牆頭。
在六郎的對面,則是同樣帶着二十名強悍妖將的雷七,穿着也是一樣的十分漂亮……
“有這樣的兄弟,頭疼吧?”
寶玉低低的笑問了一句。
旁邊竟然是殷無極,一身黑甲,眉頭緊皺的道:“你也好不到哪裡去。”
“那麼,談談?”
“談什麼?”
“利益。”
兩人言簡意賅,全都懂得對方的意思,卻也同時閉嘴。
他們看着前方那對峙的沙場,防線的城牆上,是六郎和二十名頂尖進士,而在城牆下,是雷七和二十名頂尖地狼妖將。
場面肅穆,殺機密佈,
可是,在這沙場的附近,沒人注意到的地方,兩邊的首腦,卻是擺了酒盞,一言不發的開始對飲……
殷無極連悶了三個獸角大杯,“混賬,孤從沒想到和大周開戰的時候,竟然會和你一起喝酒。”
寶玉的一杯酒品了七八口,還剩半杯,悠然笑道:“誰讓咱們上一輩的不要臉呢,原諒我用不要臉這個詞語,奈何,真是,他麼的不要臉!”
殷無極心有慼慼然的點了點頭,在兩人後面的浪青玄,也是咬牙切齒的跟着認同了。
不管那個‘上一輩的’是誰,總歸,真他、、、媽、、、的不要皮臉!
“還是讓他們打?”殷無極低低的問。
寶玉點了點頭:“不打的話,他們兩個的心思都不通透,將來的修行會受到阻礙。沒關係的,六郎說過勝負是三七開,只要不是平分秋色,就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也好,讓他們打上一輪。”
兩人正說着,那邊已經開始了爭鬥。
六郎用的是白起的鐵浮屠運兵法門,集合了二十名進士的才氣,竟然把城牆變成了鐵血浮屠。
雷七空蕩蕩的,沒了眼球的兩個窟窿卻是精光大作,數以百萬計的光線牽引了二十名妖將的每一縷才氣,化作最爲鋒銳的利爪刀光……
“六哥,我看到了你的弱點,鐵浮屠再強,也只是防禦而已,任何的防禦都有弱點。”
雷七淡淡的說了一句,早已退出三十里的地狼大軍,竟然再次往後倒退。
退得急促,退得瘋狂,面對這種源自於他的恐懼,雷七很是譏諷的笑了,“不會浪費力量的,自然也不會誤傷,六哥,小七隻殺你一人,六哥,小七……對不住你。”
說罷,竟然……
二十名頂尖妖將的妖氣,那是何等海量?
匯聚起來,那是何等的強悍?
所有的妖氣竟然被凝聚成了一根針,不過三寸長短,不過髮絲十分之一粗細的的一根細針!
然而……
“耳中人,幫我聽取一切,全部,所有……”
六郎輕輕的說了一句,他的耳朵開始顫抖,關於戰場上的一切聲音,包括敵我雙方的力量涌動,全都進入了他的耳朵。
他輕聲道:“小七,我沒打算使用鐵浮屠,今個要用的,是武聖黃忠的箭兵之術,不,應該說,我體會到了,這一擊必殺的法門。”
面對往前推進,竟然能順着天地間所有規則的縫隙,不傷外物,也不損失妖氣的‘細針’,六郎擡起眼瞼,笑道:“箭來!”
登時,是二十名頂尖進士的才氣化箭,同樣順着天地間所有的規則縫隙,同樣,也沒損失任何的才氣……
看不見,完全看不見!
風還是風,陽光還是陽光,沙場還是一片肅穆。
所有人睜大了眼睛,想看看這兩人的對決,奈何兩人凝聚的力量都穿進了規則的縫隙,那不是眼睛可以看到的地方!
只有雷七可以用瞳中人看見,自然,能用耳中人聽見兩人的力量衝鋒的,也只有一個六郎!
寶玉已經放下酒盞,殷無極也捏碎了牛角大杯,他們探出去半個身子,想去看……
突然,轟!
只聽一聲巨響,在兩人的中間響徹,
一點微芒悄然閃現,隨後,是星光,是月光,是大日寒光!
光芒不斷漲大,爆碎了中間沙場的萬物,也炸碎了囊括的一切規則和道理!
“不對勁!”
寶玉急促的說了一聲,突然大聲吼道:“六郎,你這個白紙文人,竟然也會說謊?”
殷無極同樣面色猙獰,怒道:“小七兒,你明明是告訴孤,你的勝算有七!”
沒錯,雷七說的是自己的勝算有七,六郎對寶玉說的也是一樣,可是,就在此時,這分明是——五五開!
兩者對峙,實力不分上下;
兩者對峙,這是要兩敗俱傷,乃至於是同歸於盡!
六郎笑了,看着雷七,低低的道:“果然,不出所料。”
雷七也笑了,看着六郎:“沒錯,六哥,咱們,一直都是平手啊……”
幾乎在聲音落下的同時,六郎和雷七都分化了一半的力量,把身後的進士、妖將遠遠的打飛出去。
他們兩人操縱剩餘的一半力量,要來個真正的,不死不休!
“小七兒,等回去了,孤要抽你一百鞭!”
殷無極突然出現在雷七的身邊,指尖一點亮銀閃爍,登時劃破了雷七對力量的控制。
他想帶着雷七逃走,可是,失控的力量竟然被六郎的才氣利箭裹挾而來,要倒翻,要噬主!
出乎預料,完全是出乎預料!
那種強大的壓迫,連殷無極都無法躲閃,甚至也難以抵抗……
“賈寶玉,你贏了!”
瞬間,殷無極就發現:要護住雷七的話,他一定會丟了大半條命;
瞬間,殷無極就發現了自己的下場——只要寶玉略微插手,自己一定會橫死當場!
而且,恰好,就在這個時候,寶玉的輕笑聲盪漾而來……
“長弓前輩,動手。”
“二爺,不要啊!”
六郎的七竅噴血,他此時,已經控制不了暴走的力量。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遙遠的天邊,飈射來一道大金箭光……
…
金光飈射而來,裹挾着陳長弓的道理,裹挾着‘射天狼’的吟哦,剎那間,就把千里範圍化爲焦土。
煙塵散去,六郎嗬嗬笑了兩聲,仰頭栽倒;
煙塵散去,殷無極帶着雷七摔進地面,嘔出一道數百丈的血虹;
煙塵散去,地狼一族兵敗倒卷,連忙四散逃走;
同樣是煙塵散去,寶玉攙扶住了六郎,衝着遠處露面的陳長弓,微微一笑……
“寶哥兒,老夫,真是看不懂你。”
陳長弓苦笑搖頭,回去繼續養傷……
…
六萬裡草場,連綿成片的帳篷羣落裡,地狼一族的敗兵在療養傷勢。
在最中間的金色大帳裡,殷無極也給雷七療傷,旁邊還有兩人,親手接了奴僕送來的酒水菜餚……
七殺進士鬱自珍親手給殷無極遞過去了酒水,笑道:“今個只是棋差了一招,不算大敗,有東山草場作爲路徑,太子早晚能馬踏大周。”
“是啊太子殿下。”
拓跋良仁是個糯糯的老者,端着撕碎的羊肉遞過去,討好道:“只是,太子殿下,將來要是能馬踏大周,這北天州和禾州,是不是?”
“自然是歸了牧族所有。”
殷無極狠狠的吃了肉,喝了酒,隨後,一口酒水噴了出來。“不夠烈,來,嚐嚐孤搶的好酒!”
說着,殷無極丟了酒囊過去。
拓跋良仁連忙接了喝,喝了三大口,就把酒囊遞給了鬱自珍。
鬱自珍是紅袍飄颯,文人氣質盡顯風流,他爲難的看了看已經被人喝過的酒囊,還是滿滿的,往嘴裡懸空倒了一口。
又強忍噁心,狠狠的吞嚥下去……
“不錯,很好。”
殷無極笑了。
隨着他的笑聲,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陣的廝殺聲,中間還夾雜着瀕死的哀吼。
大帳中,也緩緩出現了黑色的光暈,寶玉一身黑狐大氅,從黑鶴手杖轉出的光暈裡緩步走出。
他輕聲笑道:“從今天,東山六萬裡草場,歸無稽崖了。”
殷無極同樣笑着開口:“作爲交換,在查清咱們的關係之前,無稽崖和大周不起兵鋒,而且,孤會親自發兵大荒山,助你碾滅天狗一族。”
“滅了大荒山,北方防線,連着天狼城一起,南遷十萬裡。”
“合作愉快。”
“自然愉快。”
兩人對視而笑,大周擴土三十萬裡大荒山,無稽崖也能多了十六萬裡富庶疆域。
這合作的前景,想來,確實愉快得很……
感謝南宮益陽、天沐鑫、huangtao1919、長胖了的梧桐、因爲書荒不得已看點娘提供的月票,謝謝支持,擁抱!5000字大章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