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這邊的百多個秀才從一開始就沒說話,只是等待寶玉的動作。
寂靜,無比寂靜。
自寶玉身後,趙貴寧以下,百多個秀才都眯着眼睛,把不還好意的眼神放在孟天星和三百多個法道秀才的身上,一點不懼怕人數上的劣勢。
此時上方的王道秀才掉下去幾個,趙貴寧衝着指了一下,就見三五個寶玉這邊秀才蕩起鎖鏈,把人都給接住了,又丟了回去。
那幾個人扒着鎖鏈固定住身體,驚魂未定,仍然向着搭手的人連連道謝。
等謝過了,又都衝着寶玉低頭抱拳,感激道:“多謝寶二爺,不然我等要受天大的罪。”
寶玉只是回過一個笑容,隨即看向以孟天星爲首的法道秀才,輕聲道:“我等乃是大周官員,見官攔路,可是要訴訟冤屈?”
孟天星連着三百多個法道秀才呼吸一窒,心底暗罵不已。
他們覺得渾身都不自在,難受、不妥帖,一腔妒火簡直要化作火焰,真個把他們燃燒起來了。
都是秀才,都是參加舉人大考的秀才,憑什麼賈寶玉是官,他們是民?
而且……
孟天星陰霾的眼神掃過寶玉那邊的百多個秀才,更是憤恨難耐!
“好好好,一個正七品,十個從七品,十個正八品,剩下的也一個不落,全都是品級在身的官員!賈寶玉,我承認你們是官,我們是民,不過今天是舉人大考,你我都只是秀才而已!”
“大膽!”
樂陽申突然叫了一聲,又忍不住咧嘴怪里怪氣的笑了起來。
“什麼都只是秀才而已,我們是官,你們呢,不過是一介白身,要是文位比我們高也就算了,文位比我們低吶,就要……”
樂陽申把兩個巴掌揮舞得呼呼作響,打了聲招呼,百多人同時冷喝道:
“文人見官失禮,鞭笞三十!”
冷喝聲震耳欲聾,聽得孟天星驀然咬緊牙關。
樂陽申等人說的沒錯,雖然都是秀才文位,但是人家是官,可他們,是民!
一介白身見官擋路,而且連個禮節沒有,按照大周之禮法,要鞭笞三十,以儆效尤!
想到今天是舉人大考,第一項就是禮法,孟天星迴顧四周,見一應同伴雖然咬緊了牙齒,卻也輕輕點了點頭,只能恨恨的彎腰行禮。
“吾等秀才,見過七品蠻夷正賈寶玉大人,見過諸位大人。”
一字一字,每個字都從牙齒縫裡嘶嘶出來。
三百多個秀才這般嘶出了冷風,那叫一個壯觀,壯觀到孟天星想要從這千丈高空跳下去,摔死拉倒!
遠處的問心宮內部邊緣,風飛沉和一些院士交換了個眼神,輕輕譏笑了起來。
而黎雨航一方的院士,則都沉了臉色。
唯獨詹穎峰的南宮韌面色如常,只是挑了下細長的眉梢,輕聲笑道:“一個癱子也給賈寶玉出頭?呵呵,口舌之爭,只是佔點便宜而已,卻也過不了這一關呢。”
聞言,風飛沉攥緊手掌,眼眸一陣閃動。
而在空中的心緣進士大徹悟,身子往下沉了些許,又不着痕跡的停了下來。
南宮韌說的沒錯,三百多個秀才攔路,且不說巨大的人數優勢,單單地形,已經把寶玉給完全卡死。
寶玉這邊的人都在鎖鏈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只能依靠鎖鏈落腳。
孟天星等人呢,卻是佔住了棧道棧臺,端得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地形、人數全都屬於劣勢,可謂天時地利人和一項不沾,賈寶玉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今個也要吃個大癟!
要出手嗎?
大徹悟和風飛沉都在沉吟。
但是看見黎雨航動了下手指,全都沉默下去。
小輩的爭鬥中,向來是不許高文位的他們出手啊。
如果他們出了手,那纔是讓寶玉陷入四面楚歌,再也翻身不得的絕地境遇!
法道儒家本來就是勢大,如果有藉口直接出手,絕對不會在意對付他麼的同時,順手捏死一個小輩。
寶哥兒就算再有能耐,也擋不住任何一個封號進士的襲殺!
想及此處,王道儒家以及中立儒家的院士們,也只能幹看着,期待寶玉絕地翻盤。
只是,有可能嗎?
他們不覺得有這個可能。
而在他們憂心的同時,孟天星連着三百多個法道秀才都直了身子,神情也更加冷冽。
孟天星就在棧臺的邊緣,仍然上前一寸,半隻腳都懸在了空中。
他盯着寶玉的眼睛,恨聲道:“如此,我等已經行了禮節,但是讓路……
賈寶玉,你必須在鎖鏈上吊夠三個時辰!”
“三個時辰?等舉人大考開始再過去?”
寶玉突然笑了,輕聲道:“可是我覺得呀,還是腳踏實地的安穩。”
聲音剛落,寶玉就是順口吟哦:
“一夢劍西來,悠然過南山。”
剎那間,寶玉化作一道雪白流光,徑直射出了百丈有餘,落在了平臺的演武場內。
演武場有跑馬道,東側放置成片箭靶,靠近西側,則是無數的牛角大弓,各類箭矢依次擺放。
寶玉恰好落在了擱置弓箭的地方,拿起最大的那把長弓,略微一拉,發出要震碎耳膜的轟鳴。
“是考校弓術用的牛角大弓,不過最厲害的也只有七千多斤的力氣,軟了點。”
略微笑嘆,寶玉正氣加身,驀然彎弓搭箭。
孟天星那邊的秀才本來已經混亂,驚呼聲連續不斷。
他們叫喊着‘出口成章’,叫喊着‘不敢置信’,但是當寶玉的箭矢鋒芒把他們對準的時候,全都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那把長弓,他們認得。
文人練習弓術,但跟下九流的武者不同,不可能把心思全放在弓術上,所以很少追求弓術的技巧,而是無限追求箭矢的準度,以及力量。
寶玉手中的牛角長弓是最大的一把,乍眼看去就能認出,起碼是七千斤大力的牛角長弓!起碼價值八千兩銀子!
而且此弓的威力,足夠把他們射成一連串的,好像小販售賣的糖葫蘆!
孟天星驚叫起來,道:“賈寶玉,你不能害了我等性命!”
寶玉笑着點頭,七千多斤的牛角長弓,在他的手裡竟然隨意拉扯、變向。
突然往下傾斜了半個角度,箭矢直射而出。
嘭!
一聲巨響,連接棧臺的棧道,猛然被射出數尺深的坑洞。
更可怕的是——寬不過三丈的棧道邊緣受到此等衝擊,嘩啦裂出成片裂痕,整條棧道連着棧臺,向着下方傾斜墜落。
“快進問心宮!”
“諸位不要慌亂,都用紙上談兵,回上平臺!”
隨着孟天星的焦急大喊聲,三百多個秀才連忙轉身,剛剛還要堵路的他們,爭先恐後的向着問心宮內部的平臺奔去。
可惜,太慢……
只是瞬息之間,棧道和棧臺全部墜落,連着上邊的三百餘人都摔落下去。
更讓他們眼珠充血的是——樂陽申招呼了一聲,追隨寶玉的百多個秀才就蕩起鎖鏈,如同猿猴一般跳了過來。
這百多個秀才踩着他們的腦袋、脊背、胸膛、胳膊,甚至有些人大腳丫子直接蹬上了他們的臉,拿他們墊了腳,接連跳在了問心宮內部的平臺之上。
“賈寶玉,你欺人太甚!”
“賈寶玉,還有你們這些跟隨賈寶玉的瘋狗,你們不得好死!”
“賈寶玉你等着,你們都給老子等着,等我們上來,老子跟你們沒完!”
痛罵聲逐漸遠去,夾雜着幾聲哭喊。
“別罵了,快用紙上談兵……鴻毛如雲起,何處且隨風……”
三百多個白衣秀才在半空掏出紙筆,急切下都用上了第一個秀才提醒的那句詩文,整個身子好像輕飄飄的鴻毛一般,隨着高空烈風四散飄蕩。
數百個秀才啊,都是身着白衣,那漫天灑落的風景,真是美觀得很。
樂陽申控制輪椅到了平臺邊緣,招呼衆人一起觀看。
“漂亮吶,看得我詩興大發。”
“申哥兒有詩文?說來聽聽!”
“嘁,聽着吧!
一個兩個三四個,原來得有三百個。
以爲是有能耐的,原來都是shi一坨。”
噗~~~
此‘詩文’剛剛出口,秀才們全都笑噴,連着寶玉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還在鎖鏈上的王道秀才晃盪過來,都在衝着寶玉道謝,聽到這篇‘詩文’,處在最邊緣的幾個差點摔了下去。
樂陽申橫眉豎眼的叨叨道:“笑什麼?笑什麼?他們是不配老子給他們作詩,至於爲什麼不配,你們很快就知道了。”
“知道啦,不配,他們不配……”
“你還是往裡面來點,不怕輪椅滑了?”
趙貴寧連忙把他的輪椅往後拉,生怕不小心給摔了下去。
幾個秀才也過來打趣,弄得周圍笑鬧不已。
在那些院士的旁邊,還有兩百多名中立的秀才,也忍不住笑成一團。
院士們卻都笑不出來,只覺得呼吸不暢,眼眶好像要瞪得裂開一樣。
“出口成章?而且還是賈三甲《劍吟》裡的詩篇,這寶哥兒的才氣質量……驚人吶!”
“不用說,鐵定開的是百丈文山,難道他不怕讀過的書籍不夠,一輩子都做不了進士?”
“這……根據青廬山老掌院透出的風聲,賈寶玉擁有他都沒看過的古籍…….”
“我更驚訝的是他的力氣,就算開的百丈文山,怎麼可能拉得開七千餘斤的牛角大弓?”
一百零八座文院就是一百零八個院士,就是一百零八個封號進士!
可如今,這些進士中的頂尖人物亂成一團,忍不住用神念相互交談。
高空上的大徹悟也深呼吸了好幾次,這才緩過了勁頭。
他衝着棧臺棧橋一指,說了聲‘回原’,下方就射來無數的碎裂石塊,把棧橋棧臺拼湊完整。
而此時,寶玉已經帶着自己的人去了風飛沉那邊,
等待舉人大考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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