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佳人難得

寶玉回了碧紗櫥,早有人準備了熱水。襲人把他扶到精緻木牀上坐下,潤了帕子給他敷臉;晴雯端水給他泡腳,到底拉不下臉兒,讓他自個泡着。

“待會吧。”寶玉讓晴雯把水端走,接過襲人的帕子,擦把臉,走到書桌前。

沒在屏背椅上坐,就是站着,抽出火烏赤毫。

“好筆!這溫潤趁手的筆桿子,竟然有一斤多重,撅不折。”寶玉大笑,牙花子咧到嘴邊。

晴雯啐了一聲,道:“您還想着撅?說那話的時候可是大氣,把我們都驚着了。可後來一想,乖乖,100兩銀子呢,是我近10年的例錢。”

“現在是五年了,你不是漲了一兩銀嗎?”寶玉堵她一句。

他早摸透晴雯的性子,就是個牙尖嘴利的,其實最向着他不過。要是小寶玉的話,就要跟晴雯懟起嘴來,吵鬧一陣,悶氣兩天,最後還是小寶玉或者晴雯一方服了軟,白浪費幾天時間。

他沒這閒工夫,不如練字。

寶玉拿起火烏赤毫,掌心虛握,這邊襲人給他攤開紙。他看見書桌左上角的鎮紙下,又壓了一刀文黃色、有點粗糙的造竹紙,點點頭。

【早上還沒紙,這立馬就續上了,貼心。】這般想着,寶玉飽蘸濃墨,在36開大小的造竹紙上寫下兩個大大的字——火炕。

沒寫詩詞,因爲才氣不足,他只是生員,七十三把文火看似不少,其實不夠用。一般來說,生員作出的都是不入流的詩詞,讀着好聽,實際沒什麼內涵,他不一樣,腦子裡詩詞萬曲,沒一個低於名動的。

要是低的,也收錄不進《唐詩宋詞元曲》,上輩子難以看到,而名動及以上的詩詞,起碼是秀才才能一氣呵成。他計算過,哪怕最低的名動呢,寫出來也要兩三天工夫。

【文火燒着,可不只是好看,還能溫養身體,提高身體素質呢。要是別的生員有好詩詞鐵定耗費才氣書寫,添補點精血也在所不惜,可我不同,這小寶玉的身子骨委實差勁的很。】

寶玉放棄寫詩詞的想法,不自覺下筆,又是兩個大字落在新的造竹紙上,還是‘火炕’兩字。點畫爽利挺秀,骨力遒勁,結體嚴緊,除了少了一種神韻,在單純的筆畫勾勒上,可以算是中上品了。

襲人看了就笑:“寶二爺,您怎麼老寫這兩個字。”

寶玉縮縮肩膀,道:“冷啊,都怪那夢坡齋的,臨暮了突然喊我過去,害的火炕沒弄好。我以爲今晚能睡個好覺,卻沒想着,還是要挨冷受凍。”隨手把寫好的紙張遞給襲人,字已經練得不錯,神韻方面,襲人又不懂。

襲人把紙張放進炭盆,看着燒了,打從寶玉練成了花架子,燒紙都是她來做,寶玉說不喜歡炭盆,總是放得很遠。

晴雯看火光吞沒了兩個字去,跺跺腳,被襲人瞪了一眼,沒敢吭聲。

寶玉見晴雯滿臉不忿,眼睛又要變形,於是笑問道:“今個是怎麼了?我看晴雯這丫頭,心裡好像不怎麼舒坦?”

“沒什麼,您知道的,她素來這個性子。”

晴雯被襲人埋汰了,又跺腳,嗔道:“寶二爺,我的親小爺啊,您寫字能多寫點嗎?這一張好紙就寫兩個字,隨意燒掉,不覺得浪費?”

寶玉笑了。晴雯向來是個不省心的,前幾天心情不好了,還要撕扇子頑,那把絹花折青扇是小寶玉先前送她的,怕是要七八兩銀子才能買下?

一刀造竹紙是五兩銀子,浪費兩張,也不過100個大錢,晴雯到底是抽了哪門子風,心疼起這點家當來了?

寶玉仔細看了晴雯,發現晴雯烏黑的髻子上插着一根木釵,看似上好的桃木做的,打磨光亮,光滑細膩,釵頭一朵木質的百合含苞待放,端是誘人,可寶玉怎麼看都覺得不對勁,覺得奇怪,感覺不對。

再看襲人,流雲般的烏黑髮絲挽着傾雲髻,也是用木釵固定。

他來回看着兩人,心裡悶悶的,忽然眼睛一眨,明白過來。

襲人端莊賢惠、溫柔素雅,平日裡多用木釵,晴雯就不一樣了,她是個愛漂亮的,鳳翅絲兒拉成的金釵,總是明晃晃的掛在頭上,沒事還要拿下來把玩,喜愛得很。怪不得他感覺奇怪,晴雯自個都很彆扭。

一板臉,唬道:“晴雯,你的金釵呢?”

晴雯哼哼道:“收起來了。”

“拿給我看。”

晴雯瞟了眼襲人,見襲人衝她微微搖頭,哼唧唧的道:“說了收起來就是收起來。女人家的東西,您討去看做什麼呢?不給看。”

這點小動作哪能瞞過寶玉,他瞪襲人,虎着臉,一聲不吭。

襲人往後躲,一下招惹了晴雯。她把襲人扯到身後,卡起腰,眼睛又豎起來:“爺,您別拿襲人姐姐出氣!她鐵是個對您好的,怎麼也扯不到她!您要是覺得不痛快,就罵我,我跟您吵吵。”

寶玉沒忍住,噗的一聲笑出來。

罵你?然後跟你吵?我閒的蛋疼啊?又板起臉,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說說,別瞞着我。”

襲人暗地裡扯晴雯,被晴雯掙着甩開了,氣呼呼的道:“你別攔着我,今個我就跟他說道說道。”轉身看寶玉,像個護崽的母雞似的,伸脖子喊:“要我說啊,這全都怪您。您也不算算最近練了多少字,用了多少紙?您又是個大手大腳的,例錢早就花光了。不僅如此,連帶襲人姐姐的,麝月妹妹的,還有我的體己錢都貼了去,那也不夠。

今早上又沒紙了,襲人姐姐把自個的金釵賣給了趙姨娘那邊的劉嬤嬤,本想給您買紙來着,結果呢,您又拿去用。”

寶玉沒佔理,說不得晴雯,這一聽了,也不捨得說,囁囁道:“我那是賞給了江流,也不是個沒用的。等等……”突然一怔神,問道:“那這紙怎麼來的?你的鳳鎏釵呢?”

晴雯哼唧唧的不說話。

襲人在旁邊添嘴,道:“晴雯也把金釵賣了,要不是麝月沒有金釵,怕也留不住。”

寶玉心裡一酸,差點哭出來。

一根金釵不算什麼,頂天了也就十幾兩銀子,對他這個榮國府的嫡子來講,最多算個例錢。可襲人、晴雯只是榮國府的丫鬟,以前的例錢是一兩銀子,這一柄金釵,她們要攢一年還多。

他知道丫鬟們會置辦金釵,等主子不喜歡了,或者是年歲到了,嫁人的時候帶過去。那可是嫁妝錢!

他看襲人,再看晴雯,定了片刻,把麝月也叫進來。麝月不知道怎麼一回事,只是見炭盆多了紙灰,心疼造竹紙的錢。她是個儉樸日子過慣的。

寶玉笑道:“從今天起,晴雯、麝月,你們兩個別在房外呆着了,我讓府裡的把名冊遞上去,以後跟襲人一樣,也是貼身丫鬟。另外,你們的例錢漲一漲,五兩吧,我去跟老祖宗說。”

麝月大驚道:“這,府裡面有規矩的。”

“規矩是人定的。”寶玉虎着臉,沒忍住,又樂起來,笑道:“要說給自己漲例錢,我沒臉講,但給你們漲,我願意。你們用不着擔心,我不比以前,給你們討兩個貼身丫鬟的名額,漲點例錢而已,沒人敢亂說話。”

襲人在旁邊幫腔,笑道:“你們就認了吧,別跟寶二爺推辭,咱們爺不比以前,這妥妥的是個真話呢。”

麝月連忙謝了,晴雯有點拉不下臉,衝寶玉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不管如何,寶玉心裡念着她,她也甜滋滋的呢。

寶玉吩咐襲人,道:“你把賣金釵的錢拿出來。”

襲人聽話拿了,白澄澄的兩個銀錁子,都是五兩銀。寶玉冷哼一聲,接了遞給麝月。

要說襲人的金釵,輕了點,樣式也普通,賣個五兩銀也算不虧。府裡有門禁的,不到出門的時候,丫鬟們難得換了東西,劉嬤嬤壓價,也是正常。

可晴雯是個愛漂亮的,鳳鎏釵是她攢了好些年,找外面的好金匠打造而成。價值三十兩銀子。劉嬤嬤只給十五兩,絕對是趁火打劫!

他吩咐麝月:“找劉嬤嬤把金釵贖回來。襲人的那個,還有買紙用掉的五兩銀一併算着,就說爺欠着她,等例錢發了,連本帶息給她送去。”

襲人連忙阻攔,“別介!麝月,你等着。”她看寶玉,焦急問道:“這離放月錢的日子還有幾天,就不買紙,不練字了?金釵只是裝飾的物件,比不上您練字重要。”

寶玉擺擺手,對麝月呵斥道:“還不去?房裡誰是爺?”

麝月看看襲人,再看寶玉。她是個過慣苦日子的,不想劉嬤嬤佔了自家便宜,可襲人說的沒錯,贖回了金釵,寶玉拿什麼練字?

她一臉愁苦,弱弱的喊:“爺,您還要練字呢。”

如此佳人,滿懷心思都在自己身上,寶玉再也裝不得樣,拿過火烏赤毫,道:“知道這個值多少錢嗎?”

晴雯、麝月都是搖頭,沒見過。襲人以前是老祖宗房裡的,見過世面,驚訝道:“百銀筆?不對,這可是千金筆!起碼值1000兩銀子。爺,您從哪裡得來的?”

寶玉暗笑,1000兩的千金筆,值得賈政那樣肉疼了?他也不說破,只說道:“你們都把心放肚子裡去,我不缺錢。麝月,還不快去?把金釵贖回來,別聽你襲人姐姐的。”

襲人不再阻攔。

眼見麝月要出了房門,晴雯想了一想,搶着道:“別忘了,就說寶二爺發了話。劉嬤嬤是個不省心的,她要在這單上賺十幾兩銀子,不把咱們爺搬出來,鐵定不給贖。”

寶玉這邊笑,湊趣道:“沒錯,就說爺發了話。她要是不給贖,爺就讓茗煙出面走一遭。”

這一句暈了麝月,樂了晴雯,也驚瞭如桂似蘭的襲人。襲人仔細看他臉色,見他滿臉促狹,嗔笑道:“爺,您真壞~!”

那音調長長的,酥進了寶玉心底。

……

夜深人靜,屋裡一片安詳。

雖說讓晴雯、襲人進了房,到底沒置辦牀榻,還是在房外歇着。襲人在隔間的小屋睡着,淡淡的呼吸聲讓他心裡暖和。

【襲人是個賢惠的,總不能讓她操碎了心。】

【黛玉也是。幸好因爲做火炕的事,讓她去老祖宗那裡呆着,或許就在那邊住下。也好,在她回來之前要把銀子的事情弄好。不然的話,她也要掏體己錢了。】

【錢啊,難辦,也好辦。】

想到造竹紙的價格,寶玉搖頭苦笑。

要說練字的紙,到底沒什麼大礙,距離例錢的發放還有半月,也就用幾十兩銀子的造竹紙吧,可他想要增長文名,需要的不只是這點而已。

【漲文名,增才氣,要說寫詩作詞,肯定是不行的,我沒有那麼多的才氣。不過還有一種方法,是漲文名的不二之選。】

【我可以不用才氣下筆,寫出一本著作出來。詩詞怕被別人搶了原創金光,著作就不怕了,一本著作少則數十萬字,多則數百萬字,我就不信了,誰有本事用才氣書寫出來?】

【要說著作,首推三國,其次水滸,再則西遊。水滸和西遊有造反嫌疑,就只有三國了。三國演義是章回體歷史演義小說,通篇六十四萬字,最是適合不過,只是六十四萬字的三國,需要多少銀子的紙才能書寫出來?】

想到這裡,寶玉苦笑出聲,要是小寶玉,妥不了找王夫人討了,他還做不出來。多大的人了,還跑母親的懷裡要錢花?

賈政那邊也不行,讓賈政知道他寫著作,屁股要被打開花。在賈政的心裡,他算是開竅了,有點出息,但是寫著作,就問問進士敢不敢?

好高騖遠,揍死活該。寶玉可以想象賈政怒火中燒的樣子。

他從月洞門罩架子牀上坐起來,走到書桌邊,攤紙磨墨,稍後,把才氣壓住了,在紙張上寫下四個大字:

《三國演義》。

“想太多了。”突然自嘲笑了一聲,抓起紙張,揉吧了,扔進炭盆。

寫三國,他的字還差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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