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當朝天子,那中都城的皇宮之中,古色書香南書房,卻是金光四射,黑墨如龍。
伺候的內監官全都被趕出了南書房外,只有甄公公躲在角落,看那漫天金光四射,無數黑墨龍騰。
只見水英光的龍案上滿是雪白的十扣紙,手持的也是文寶蟠龍昇天豪,桌上擺放的,也是文寶級別的九龍端硯。
可那墨條,卻連靈脂墨都夠不上級別!
墨條在九龍端硯裡自動研磨,水英光潑墨揮毫,寫下一連串的大字:
“具茨巍巍,溱洧泱泱。軒轅之丘,天降軒皇。聖明睿智,光耀朝陽。赫赫偉績,惠澤八方。先民之世,天蠻地荒。繼炎而起,肇造華章。甲子算數,律呂岐黃。六書製作,文字輝煌。舟車指南,五穀蠶桑……
大周太祖,威赫八方。修德振兵,鑄鼎開疆。憐我愚鈍,難以聲張。幸有新墨,鑄就文氅……
寒門可盛,立鼎龍章。神飛六天,民氣高昂……
嗚呼~~
先皇祖輩如此多嬌,憐我何得風光?
雖爲英光之名,未有英光之事,唯獨新墨之法,聊表九泉之殤。”
黑墨紙張被金光震盪而起,釘在了南書房的牆壁、房樑、地板、門窗。
一時間,彷彿這大周的中央,巍峨南書房,成了紙張的展覽房一般模樣。
水英光長吁短嘆,眼眸通紅,頹然在金絲檀木的龍椅上坐了下去。
“陛下,喝口水吧。”
甄公公遞上香氣四溢的茶盞。
水英光擺了擺手,苦笑道:“本以爲是小兒的玩物,沒想到還真是香墨,頂級的香墨!
賈寶玉這顆腦袋,朕真想剝開了看,看看裡面到底還有什麼寶貝!”
“這剝開了,人可活不成。”
“是啊,所以,還是讓他活着的好。這個賈寶玉,朕要留給……”
水英光突然淒厲的笑了起來,聲音好像夜宵的啼鳴,嘶聲道:
“可憐朕兢兢業業數十年,卻沒有一件事情拿的出手。這新墨,新墨,卻是唯一一件能放進去的事情了。
你把這些造竹紙收起來,等朕去了,放在朕的龍墓之中,讓朕,有點臉面去見先皇。”
聞言,甄公公滿臉悲慼。
大周太祖開曠世基業;
大週二祖開疆萬里,收服青埂峰白狐大能;
可到了陛下這裡,東有天狗一族,西是贏魚大海,北方地狼一族大能輩出,南方青埂卻是劃地臣服。
四面圍困,何以開疆?
國內昇平,又要怎麼做,才能做出比擬太祖二祖的成績出來?
水英光已經拿出了全部的本事,讓大周不斷繁盛,可這繁盛,全都歸功在了先輩的根基之上!
唯獨賈寶玉的煤煙制墨,增加了墨條的產出,降低了墨條的成本,讓寒門儒子,拉近了與豪門之間的距離。
賈寶玉……
甄公公想了一想,輕聲道:“陛下,您先前所說……”
“自然算數!”
水英光暢快大笑,道:“傳朕旨意,賈寶玉進獻煤煙香墨之法,足可光耀門楣,賈府一應上下,但凡爲官者官升一級,賈政教子有方,官升一品。”
“念及賈寶玉以年幼之身立此大功,封爵香溢子,世襲罔替!”
“另傳免死金牌一面,降於榮國公府!”
甄公公心裡默記,每記下一條,就有點肝顫。
“可要是賈寶玉貪心不足,藏匿配方的話……”
“他是個懂事的,沒有藏匿配方。”
水英光指了指龍案上金盤盛放的墨條,笑道:“那些,是你遣人制作試用的。”
一招手,硯臺裡剩下的半塊落於掌心。
“這塊,是姬無淚從賈寶玉的庫存裡送來的,而賈寶玉的庫存,已經當作了火手部族的賦稅……”
…
威脅,恐嚇!
趙公公的姿態雖低,心思卻放在了煤煙香墨的製作方法之上!
寶玉眯起眼睛,閃爍的殺意在心裡氾濫,對趙公公的態度,卻是有了一翻轉變。
【雖然陳長弓說趙公公是個沒本事的,但是久居高位,心計盤算不會太差,他這是要用陛下之名,壓迫我和陳長弓!】
寶玉暗自想着,不由開始考慮怎麼弄死趙公公,但是略微一想,嘴角就扯出了一抹自嘲。
自己啊,不過是個從七品的蠻夷副,怎麼也敢對付三品大員了?
有幾碗的肚子,就吃幾碗的米,三品大員的事情,還是讓三品大員去對付就好……
寶玉掏出一張造竹紙,紙張摺疊着,能看到些許字跡。
就在紙張掏出的一個瞬間,無數道神念洶涌而來,可是陳長弓和六位妖將一聲冷哼,就把神念打退了去。
寶玉沒察覺到神念,但也聽到了天地間轟隆作響,好像要下一場暴雨。
可是他擡頭觀看,卻發現白雲縹緲,天清氣高,哪裡有半點下雨的樣子?
反而是橋下的四品及以上的官員,同時倒噴一口鮮血。
他們不敢擦拭嘴角的血跡,接連拱手低頭,只說急躁之中有所失儀,懇請陳大人/寶哥兒原諒。
那些懇請陳大人原諒的,突然仰面摔了出去,跌在地上爬不起來;
而懇請寶哥兒原諒的,身體一陣哆嗦,低頭不敢說話。
【一羣白癡,搶誰的東西,就要向誰道歉,這點小事也不懂?】
【陳大人明顯要提拔寶哥兒,自然要護住寶哥兒的成績,這些個做錯事還想拍馬屁的,前途堪輿。】
還能站住的幾位四品及以上的官員,偷偷瞟過寶玉。
只見寶玉身着普通的秀才白袍,唯獨白袍的左側,紋繪淡綠老竹,極爲清淡,也是極爲灑脫。
寶玉的身上沒有太多掛飾,不像別的豪爵之家的子弟,恨不得全身鑲金砌玉,把胳膊腿兒的全都掛滿纔好。只有腰間懸着一塊潤澤靈透的小小玉闋,也是人家的伴生之物。
“寶哥兒其人修飾灑脫,以前只聽他詩才過人,現在看來,並沒有被名聲所累。”
“且不說外表,單是做人做事,已經是十分低調,你們看那黑狐大氅,明明是上好的寶貝,平日裡卻不穿戴在外,這是不想彰顯自己在外呢,可是人家,偏偏低調中做出了大事情。”
“是我等眼拙,小看了此人,以後謹記,莫要招惹於他。”
幾道神念在橋下盤旋了一陣,悄然斂去。
而此時,趙公公滿臉垂涎的盯着寶玉手裡的造竹紙。
“這就是煤煙香墨的配方?”
趙公公不是文人,也不是妖族,沒本事用神念偷窺。
可是他直接伸出手掌,大咧咧的伸向寶玉,笑道:“如此,就把它給灑家吧,雜家要親自呈送給陛下,雜家身爲北天軍監軍,有這個職責。”
寶玉搖了搖頭,紙張遞了出去,卻是給了陳長弓。
對此,陳長弓沒有半點意外。
他接過配方,塞進自己的袖口,對寶玉讚許點頭。
隨後,冷眼看向臉色極爲難看的趙公公。
“親自呈送給陛下?”
“你是監軍,確實有這個權利。”
“但是,你想用這個權利奪取配方,以呈送陛下的名義,熄了老夫殺你的心思?”
陳長弓輕捋長髯,點點星輝,逐漸在周身閃耀。
可是這個時候,在趙公公身後的荊水寒,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
“也罷,”
陳長弓嘆了口氣,轉頭道:“寶哥兒,按照官員的職司,監軍確實有這個權利,只是不知道……你的意思又是什麼?”
寶玉拱手道:“全憑前輩處理。”
陳長弓給了寶玉一個歉意的笑容,從袖口掏出了配方。
趙公公的臉色逐漸溫和起來,但是偶爾看向寶玉的時候,還是隱約有殺機顯現。
他伸出手掌,笑道:“還是陳大人明白事理,不像某些頑童,一點不知道輕重。雜家是陛下欽點的北天軍監軍,雜家的親家,又是陛下的近人……
陳大人,您呢,果然是個明白事理的大人呢。
至於某些頑童,卻也只是頑童,這輩子,都別想再進一步!”
聞言,陳長弓的手掌停在半空。
寶玉身後的秀才們,也驀然暴怒,拔劍在手。
“哼哼,雜家是陛下欽點的監軍!”
“一幫螻蟻之輩,可知雜家的親家,到底是哪位大人物?”
趙公公冷哼了一聲,腰桿挺成筆直。
他的兩句話,更是讓陳長弓咬緊牙關,滿臉都是猶疑。
突然,陳長弓深吸一口氣,道:“寶哥兒,你說吧,是不是要殺了他?”
寶玉含笑道:“晚輩一介頑童,也知道殺了私人恩怨要放在國家大事之後,等他把配方呈送給陛下,再做計較不遲。”
“也好,你放下心,老夫不會讓某些不男不女的小人搶了你的功勞。”
陳長弓說着,就把配方遞了過去。
無奈,真個無奈!
按照官員職司,監軍在先天上就壓他一頭。
他這個天狼城太守、龍虎將軍位高權重,需要避嫌的,也就太多……
配方就在眼前,趙公公卻不急着接過來,反而來回盯着陳長弓和寶玉,滿臉都是狠毒的顏色。
陳長弓也就罷了,正三品大員,龍虎將軍,北天軍實際的掌權者,沒有貽誤農耕這等國本大事,那是動不了分毫。
但是賈寶玉,不過一介秀才,對他,未免就太不尊敬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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