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幹什麼?”霰雪一聲怒吼,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綵帶紛飛,直向花儼的脖子上套去。
又是一聲尖銳的破空之聲,霰雪手中的冰蠶綵帶被凌空斬爲兩截。耳畔同時傳來顧海天儒雅的聲音。“姑娘且慢動手,且聽他說些什麼?”
霰雪怒視顧海天,“我一定要殺了他爲族長報仇,誰敢阻我,我連他一起殺。”
顧海天平靜地道:“姑娘放心,在下維護不力,讓你的族長受了重傷,不過我保證他絕沒有性命之憂。”說罷,啪啪啪,凌空數指虛點,舜帝小腹間的短刃立刻自動跳出,卻無半點鮮血流出。舜帝臉上的痛苦之色頓時減輕了不少。顧海天剛纔及時出手,雖沒有完全阻止花儼的暗算,卻讓花儼的出手在最後時刻偏了一偏。
霰雪還待發作,只聽舜帝沉聲道:“霰雪,住手!”這才忿忿不語。
舜帝面沉似水,不論是誰,接連被自己人暗算,心情恐怕都不會好。舜帝對顧海天道:“顧蠻王不必客氣,倒是在下御下無方,讓蠻王你見笑了。”
舜帝又轉身對花儼道:“花儼,赤烈是爲了他的女兒,你卻又是爲了什麼?”
花儼卻是一臉平靜,臉上甚至還帶着淡淡的笑容。“族長,您可知道有夏之都裡,有多少人對您不滿嗎?”
舜帝哼了一聲,“哦?”
花儼道:“族長,您一向主張謙讓克己,但是您可知道,並不是每個人都願意謙讓的,願意爲別人犧牲自己利益的,只是大家都憋在心裡不說罷了。”
霰雪怒道:“你就是爲了這一點小事而背叛族長的。”
花儼道:“當然不是,族長對我的恩德我比誰都清楚,他若要我做什麼,我自然不會有怨言。我說這些,不過是要提醒族長,此番回到中原,以後定要加倍小心提防。即使是……,哼哼。”花儼說到最後,卻住口不語。
舜帝眉頭一皺,“那你今日的舉動,到底是爲了什麼?”
花儼笑了一下,不過笑得有些悽慘。“爲了一個承諾!”
“哦!”
“您可知道,我其實並不是一個孤兒。我幼年喪父,但卻有一個母親。我家就住在忠義堂不遠處,那時我家境貧寒。只能勉強餬口。我非常羨慕忠義堂裡的那些孤兒,他們可以吃飽穿暖,還可以學本領。”
舜帝道:“他們長大以後卻要爲夏族去拼命,這本是他們應得的。”
花儼道:“我倒寧願去拼命!也不想平淡地過那種日子。那日,我知道了你要出遊,於是一咬牙,跑到雪地裡躺了下來。最後終於等到了你!”
舜帝悠悠道:“是啊!我記得那日你已經快凍僵了。”
花儼道:“不過我也因此輕易地取得了你的信任,讓你相信我是一個孤兒,從而進入了忠義堂。這還是非常值得的。”
舜帝默默地點了點頭。
花儼又道:“我知道,我的謊話若是被揭穿,等待我的將是嚴厲的懲罰,而我也不可能再在忠義堂中立足,所以我強忍着,三年都沒有回家看一眼。那日,我實在是思念母親,加上我已經學有小成,也算是堂中比較出色的弟子。”
舜帝道:“何止是比較出色而已,你心思縝密,智慧過人,連大神師都和我提起過你。”
花儼慘然一笑,繼道:“我這才冒險回家一探。我本以爲母親的生活應該是異常辛苦。不過到家一看,卻發現家中已經大變模樣。家境之殷實,幾乎可以和普通富戶想比。母親見我回來,自然是大喜。我卻迫不及待的問母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結果母親反而奇怪的說,不是你讓你的朋友帶錢回來的嗎?我心裡咯噔一下,隱隱覺得不好!長話短說,後來我終於見到了幕後資助我家之人。我問他,爲什麼不去揭發我,反而幫我照顧我的家人。他說,見我是個人才,所以纔會如此做。讓我不要多想。”
顧海天插話道:“此人好生厲害,看準你有前途,這等於事先佈下一枚有用的棋子。”
花儼點點頭,“我知道事情不會如此簡單,他若真是單純的認爲我是個人才,以他的身份,只需向族長請求,免除我的懲罰,讓我繼續留在忠義堂就好了。完全沒有必要如此,他現在這樣示恩於我,將來所圖必大,所以我再三要求他說出條件來,我也好心安。他卻反問我道,你覺得你能爲我做什麼?我一想也是,他的地位如此之高,無論他想要做什麼,只要他一句話,不知有多少人會爲他去做。他又說道,這樣好了,你要真是心裡不安,你就給我一個承諾好了,今後無條件的爲我做一件事,當做對我的回報,只要一件事就好。我心知,只要我答應下來,將來就套上了一個枷鎖。但是我又捨不得我已經得到的一切,爲了它,我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最後我想,反正只是一件事,於是咬牙答應下來。我絕想不到,他讓我做的會是這樣一件事。”
霰雪厲聲道:“這件事就是刺殺族長,對不?”
花儼道:“不錯,此番族長出行之前,他找到了我,和我說,他不希望族長再回到有夏之都了。我自然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霰雪道:“這人究竟是誰?如此可惡。莫非,莫非是……”
花儼道:“以你的頭腦,還是不要猜了吧。你絕想不到的。”
霰雪冷哼了一聲。
花儼又道:“族長深入九嶷,我表面擔憂,心中實則暗喜,因爲這樣的話,很可能就不需要我親自出手了!本來事情一切按我想的一樣,不料顧蠻王卻橫空出世。破壞了我的全盤計劃。剛纔大家都被血雲之兆的真相所吸引,我想這卻是我最好的機會了。”
霰雪怒道:“族長一直信任你,提拔你。你這樣做簡直是豬狗不如!”
花儼道:“哼,霰雪,你可知道。我之所以這樣做,你也是一個原因。”
霰雪大怒,“你胡說什麼?”
花儼微微搖頭,“我對你的心意,你不是不知道。若我們還和原來一樣,我寧可選擇自殺,也不會破壞我在你目中的形象的。可是自從三年前,我們見到雲飛之後,我就知道,我永遠失去你了。我生命中兩個最重要的人,我既然失去了一個,我就不能失去第二個了。”
霰雪的臉騰地一紅。
左揚忽然道:“那人有如此心腸,他會遵守諾言,照顧你母親嗎?”
花儼道:“他手下又不止我一個,若他失信於我,又怎能讓別人再去心甘情願爲他做事。這點我倒是放心的。”
花儼又對舜帝道:“族長,我知道我罪不容誅。不過我臨死前還有一個小小的心願,希望族長你能讓我實現。”
舜帝道:“你說?”
花儼道:“我也很好奇血雲的秘密,不知道族長能否讓我進去看個明白,然後再懲處我。”
舜帝沉思良久,才搖搖頭道:“不可以,你說謊在前,圖謀不軌在後,又不像赤烈那樣,爲族中立過大功。按照族規,我只能把你當成叛徒處置。”
花儼一呆,隨即釋然,拱手道:“如此族長你保重!”
舜帝又沉默的片刻,忽然道:“你可知道,你們在我心中,都像我的孩子一樣。所以你們犯了錯誤,我更不能徇私,更要從嚴處置。”
花儼道:“我明白。您也一直是這樣教導我們的。”
舜帝道:“其實,若你將事情原原本本說出來,事情未必會到現在這個地步。”
花儼笑道:“我花儼雖不才,豈是失信於人之輩。況且還有老母的一條性命。族長這最後的教誨,我是無法受教了。”
舜帝表情凝重,微微嘆了一口氣,對左揚道:“麻煩左先生了。”霰雪畢竟和花儼有婚姻之約,舜帝不想讓她出手。
左揚點了點頭,神目中白光射出,由花儼心臟處對穿而過。
衆人回身,一起向面前的樹林走去。
走出數十步,眼前忽然現出一片不大的池塘,池塘中竟是一池鮮紅的鮮血。血腥氣逼人。此刻,這一池鮮血彷彿沸騰了一樣,不停地翻滾着。詭異的是,不時的有一些鮮血凝成的小小人形,從池中跳將出來。
池塘邊盤膝坐着一男一女,俱是容顏蒼老,神情憔悴。每當那小小人形躍出血塘。那位男子就會發出一道驚人的真元力。將小人打散,跌落回池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