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能是其父的意思,向外表明黃氏兄弟孝悌友愛,不重嫡庶之分……咦?他點亮的是什麼?”
“應該是一件護身符器,還被特意激發強化了防護效果……哼哼,這是怕有人暗中對他兄弟不利嗎?倒是細心得很。”
“四五歲的小孩子,本來就容易夭折。若是再有人稍稍用些手段,做的天衣無縫也是不難……當世諸國,後宮之中往往忌諱吾等修道之人,卻又偏偏離不開我們,便是爲此了。那黃小子年紀不大,見識倒挺廣,想來是有出身宮廷之人提醒過他。”
說這話的乃是一位白髮女修,其人面相陰鷙,聲音嘶啞猶如夜梟。這些修道女雖是坐在一處,彼此間卻還是保持了相當的距離,而在這白髮女修四周更是空出一大片來,沒人想跟她靠近。
——褒國就這麼點大,各種訊息很容易流傳開來。這位白髮女修吳婆婆的根腳自也有人知曉:據說她是來自南方楚國一帶,修煉的也是南楚那邊極爲古老的蠱毒詛咒之術。要說道法修爲未見得多高,可各種害人手段卻最是詭異玄妙,往往能陰人於不知不覺之間,令人防不勝防。
更有傳說她曾在南楚宮廷之中廝混過很多年,爲楚王宮中的貴人做過不少陰私事,由此遭了忌諱,被人追殺,不得已才逃至此處。平素裡獨居於荒僻泥沼之中,從不與外人來往。
不過嘛,“是金子總會發光的”——這位吳婆婆雖然號稱是隱居避禍,從不與外人來往,可偏偏在座的這些女修,以及褒國頂級世家的女眷之中卻還是有不少人知道她的事蹟和本事。她此時也能夠正大光明坐在這裡,和其它褒國女修一樣參加姒氏的大宴,這其中原因麼……便不足以爲外人道了。
不僅僅是相貌醜陋,這位吳婆婆的脾性也不怎麼好,難得說了這許多話,卻見周邊那羣女修仍舊裝聾作啞,彷彿個個都天真純潔,對這些陰私事不感興趣的樣子,不由心頭火起,當即又冷笑一聲:
“得啦,這兒又沒男人,一個個裝出白蓮花樣子撇清給誰看呢……就你們這點子微末道行,真要去外面戰天鬥地,跟那些男修爭奪機緣氣運,多半是沒戲的,沒準兒還淪爲了人家的鼎爐。真要說最合適咱們這些人的,還是混跡於公府豪門,爲人家後院女眷辦事,以此來換取修煉資源,纔是安全可靠的途徑。”
吳婆婆雖然修爲境界不高,但在這些本地女修們中間卻仍然是數一數二,在這裡還真能算不折不扣的前輩。在座那些女修雖然高傲,在她面前還是擺不起什麼架子的。而且前輩肯出言指點,無論如何也算是一種恩惠,那些女修不管心裡怎麼想,面子上還是得做出些感激的樣子來。
見周圍衆女都收斂了聲息,在她面前作出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那吳老太婆頗爲得意,正在心情暢快之時,卻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嬌媚之音:
“喲,想不到鼎鼎大名的‘鬼梟婆’竟然也肯教導後輩啦,還真是少見呢。可惜是在褒國這種鄉下地方,沒人知道婆婆的名氣,倘若是在大楚郢都城,那還不得驚掉了一地大牙。”
聲音並不響,但周邊那些女修們卻一下子都活躍起來,交頭接耳互相議論着:
“是玉柳山莊的祁仙子?”
“不是聽說祁姐姐在閉關麼,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
——顯然,新來的這位在本地女修中的人氣並不遜於眼前老太婆,而且名聲上要好得多。
伴隨着話音,一位盛裝打扮的紅衣麗人笑眯眯來到席間,並毫不客氣的坐在了吳婆婆對面,與她平齊對視——這一位在氣勢上絲毫不弱於這個兇名昭著的老太婆。
而吳婆婆在遭遇到這突如其來的冒犯時居然也沒發作,只是眯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對方:
“……祁紅玉,你竟然突破境界了?”
那紅衣女子得意一笑:
“是啊,我們雖是女兒身,可畢竟也是修道人,只想着去爲宮廷豪門效力未免太沒出息,老老實實提升修爲境界纔是根本麼。”
說到這裡,她又灑然一笑,朝着周邊一衆女修道:
“當然啦,若是沒什麼真本事,那也只好去給豪門貴人做奴才了。只是姐妹們,做那些事情的時候可千萬要把握好其中分寸——比如咱們的吳婆婆,當年在大楚郢都城中爲一位王侯夫人效力,就是幹得太得力了……”
“……整整十年間,王府中竟然沒一個小孩子能安然長大。雖然每一次都沒留下任何破綻,看起來要麼是天災要麼是疾病。可人家也不是傻的,於是終究還是找到她老人家頭上……然後麼,堂堂‘鬼梟婆’便只能跑到我們這種窮鄉僻壤來避禍啦。”
這位祁仙子與吳婆婆之間的仇怨似乎不小,不但開口嘲諷,還直接揭了她的老底,讓那吳老太婆爲之大怒。此時也顧不得多想,沉聲喝道:
“祁紅玉,你想找死麼?”
老太婆本就醜陋,此時面相扭曲,更是令人畏懼,然而對面那女人竟是分毫不讓的冷笑一聲:
“是啊,我倒是想死一死呢,只可惜婆婆當年沒做到,不知道如今還有沒有這本事呢?還是隻剩下嘴上功夫了?”
見對方如此強硬,那吳老太婆反而冷靜下來,不再喊打喊殺,反而驚疑不定看着對方——對面這位自稱“玉仙子”的祁紅玉跟她可是老對頭了,修爲上原本略遜她一線,各種手段更是差得遠。當年曾經較量過一次,差點死於自己之手,此後數年間便一直躲着她。凡是有自己出現的場合便決不冒頭,是個非常謹慎的女人。
然而此刻卻忽然高調出現,又如此囂張的主動挑釁自己,想必是有了什麼新的依仗?看她臉上神光煥發的樣子,修爲境界確實有所提升,但也沒到質變的地步。修士之間較量,境界高又不是穩贏的,而這個女人也不是那種狂妄自大的性子……多半是另有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