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轉兩繞,一行人跟着馮子銘來到了村莊中心,這裡本來應該是宗族祠堂,以及議事廣場之類的地方,但如今,在那片空地之上,卻隆起了一座高高的土堆。土堆前一塊石碑,上書“馮氏宗族之墓”幾個字,字跡和石碑本身都十分潦草,顯然當年製作墓碑的人並沒有在此多費心思——本來麼,軍隊辦事,能給立個碑就不錯了,還指望精雕細刻什麼,純屬想太多。
馮子銘這些年自己雖然不敢回來,卻還是曾經找了一些軍中人士打聽過此地消息,故此知道這裡的格局。此時果然看見這座大墓,禁不住涕淚橫流,搶上幾步,再一次跪倒在墳前,失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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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昕默默上前擺好香燭供品,然後便也以馮家媳婦的身份,陪着跪倒在丈夫身邊。黃昶黃旭黃昭三個算是外人,但此刻也都低下頭去,默然致哀,一如他們先前在馮父墓前一樣。
而馮子銘這一跪便是許久,又在墓前喃喃自語,似乎是要把這麼多年來積攢下來的話一股腦兒說給他的母親,兄弟姐妹,以及諸多親朋好友們聽。他先前在外面時各種緊張害怕,進村之後卻反而正常了,一切舉止都宛若平時。只是在這時候,終於又顯出些異樣來——黃昶等三人早就默哀完畢,到後來就連黃昕都被攙扶起來,但馮子銘卻還是長跪不起,撫着墓碑,口中嘰嘰咕咕說個沒完。
眼看着天色漸漸昏暗,周圍環境越來越難以辨別,黃旭的臉色漸漸焦急起來,他幾次張口欲言,卻見黃昶依舊氣定神閒的站在那裡毫無動靜,便也強自忍耐着不曾開口。至於黃昭,雖然一直沒說話,但卻不知不覺間距離黃昶越來越近,而且還悄悄拉住了三哥的袖子,終於顯露出一個小女孩子應有的膽怯。
好不容易,等馮子銘從回憶中清醒過來,哆哆嗦嗦扶着墓碑站起,看到天色卻是一怔:
“都天黑了啊……趕緊回去吧。”
其他人自然都同意,於是一行人又向村外走去,走在路上時,馮子銘還有些惋惜的對黃昕道:
“天黑得太快了,本來還想帶你去我們家的老宅看一看呢。”
而黃昕卻很是體貼的迴應道:
“若是銘哥你願意的話,不妨就到那裡去住一晚上好了。”
馮子銘聽到這話卻是一愣,隨即苦笑道:
“那邊肯定沒法子住人了。”
然而黃昕卻低聲道:
“只是一晚上而已,我既是嫁進了馮氏門庭,也總該在馮家住一夜的。”
聽妻子這麼說,馮子銘停下腳步,似乎真開始考慮這種可能性。旁邊黃旭終於忍耐不住,低聲提醒道:
“那麼長時間了,恐怕‘不太乾淨’吧。”
馮子銘似乎並沒有理解黃旭的一語雙關,不過倒也沒直接下決定,而是看向了黃昶。後者卻依然滿不在乎的模樣,從容笑道:
“姐夫既然來了,那就儘管放寬心,把所有想做的事情都做一遍,不要留下任何遺憾纔好。”
——對於黃昶來說,這一趟馮家莊之行的根本目標就是爲了替馮子銘治病,那自然是一切都按他的想法去做,以求最大限度的紓解掉他心理壓力。至於安全方面,反正有自己在,怎麼樣都能確保無虞的。
有了黃昶這句話,大家便都放下心來。於是幾人跟着馮子銘在村子裡繞來繞去的,很快便來到一座大宅院前。馮家當年也曾是這莊子裡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口衆多,房舍寬大。雖然坍塌掉了許多,但要找出幾間比較完整,有頂有牆的屋子終究還是不難的。
在這種地方也不敢分開,最終是在一處偏院中找到了兩間比較完整的相鄰房舍。反正只住宿一晚,又都是親戚,大家擠一擠問題不大。於是便讓馮子銘與黃昕夫婦一間,黃家三兄妹一間——兄妹之間也不必講究什麼男女大防了,而且黃昭既是要做俠女,將來行走江湖,條件差時連旅舍的大通鋪都得湊合的。如今跟她兩位兄長同居一室,也算是提前適應一下。
此時天色已暗,幾人在院中點起火把,略略掃去些浮灰鳥糞。屋子裡的舊傢俱早就朽爛不堪用,他們只能找到一些還算結實的木板墊在地上,用帶來的鋪蓋捲兒做成臨時牀鋪,總算是安頓了下來。
院子裡雖有小廚房,自然不可能使用的,大家只能各自吃些乾糧。時隔多年,終於回到自己家中,馮子銘的興致甚是高昂,就連吃東西的時候都忍不住站到院子裡,對着各處指指點點。告訴妻子黃昕哪邊是正堂,哪邊是書屋,哪邊又是我幼年居所……
而黃昶黃昶黃昭兩兄妹則站在另外一邊,面朝着某個方向,相互間低聲嘀咕着。
“三哥我看那邊黑雲瀰漫,感覺凶氣甚重,頗有妖異之像,恐怕就是當年出事的古墳位置之所在了?”
黃旭這段時間學習那《刀劍封魔卷》,終究還是有些心得,這時候擡頭觀望四周天色氣勢,居然被他看出點東西來。
“……在哪兒吶?在哪兒吶?我怎麼瞧不出來啊!”
既然是打算作爲黃氏的家傳功法,黃旭在學習的時候黃昭自然也跟着一起學了,只是她尚未晉入先天。而《刀劍封魔卷》乃是頂級武道功法,很多內容不是先天武者根本領會不了。所以她學的很淺,本身又不是肯下苦功的性子,所得自然更爲有限。這時候傻乎乎東張西望一通,哪怕都朝着黃旭所指的方向看了半天,卻還是一無所獲,不由皺眉道:
“不是說當年已經平息了嗎?所有妖鬼都被除掉啦,怎麼還會有凶氣啊?”
“因爲這是一方有靈天地,妖魔鬼怪,其實和我們一樣,也是這天地中的組成部分。只要條件合適,自然便會源源不斷的生長出來——那處古墳本身便處於大凶之地,實乃天然養屍之所。又歷經千年陰氣沉澱,方纔產生了非常厲害的白僵。如今縱然將其除去,可只要那邊環境未變,風水依舊,再生出些‘新東西’來,卻有什麼可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