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影幻境

眼前濃霧重重,影影綽綽,我想要伸手拂去,卻怎麼也不能看見一個清楚的環境,我到底在哪裡?潯,潯呢?

不停的揮舞着手,我茫然的四顧,除了白,還是白?除了迷茫,還是迷茫?我在哪裡?這是什麼地方?

彷彿一陣清風吹過,眼前的迷霧隨着風飄散遠去,我慢慢的睜開眼,終於漸漸看清眼前。

白,還是一色的白,還有點點飄落的白色,在空中打着轉,洋洋灑灑降落在我的腳邊。

是雪花嗎?爲什麼我感覺不到冷?那一片片的漂亮菱形,還有冰晶的絨毛,一定是雪花,想要伸手去接住,身上卻被什麼綁住了似的,動彈不得,只有眼睛,看什麼都清晰無比。

雪白的山峰,碧藍奠空如水洗過一般,映襯着山頂雪花飄飄,反射着剔透的亮光,明明在眼前,又偏偏那麼遙遠,聖潔不可觸及。

一片明晃晃中,隱約一個黑點,在緩慢的移動,頂着風雪,銳利的眼四下搜尋着。

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他的眼轉向我,琥珀色的眼中閃着驚喜。

潯!?我渾身一顫,他看上去年約十**歲,精瘦修長的身體包裹在藏青色的勁裝下,雙臂緊緊的抱着精鋼長劍,裹在大氅中,風吹開他的帽沿,一縷紫色的長髮飄在空中。

他看上去應該比潯大上幾歲,可是那眉眼,那琥珀色的雙瞳,那挺直的鼻樑,還有那堅毅的脣,我不會認錯,他就是潯啊,潯什麼時候長大了?

“潯!潯!!”我用力的大喊,可是喉嚨,似乎被什麼粘住了,一個字也發不出來,又似乎,我根本不能控制自己,就連所見到的一切,也象是遠觀着他人的故事,卻不能參與。

他的目光,落在山峰冰縫中的一點,那裡,幾瓣白色近乎透明的,在風中輕輕,含苞待放,象柔柔的手,包裹着自己守護的孩子,在峭壁之間,雖然嬌小卻頑強。

將劍插入冰縫,他慢慢到低身體,夠向峭壁間的那朵潔白雪蓮花,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

不停的向前伸着手,他的身體越來越低,所有的力量全部加諸在那一柄長劍之上,晃晃悠悠的吊在半空中,手指一碰,偏偏又飄開。

“喀!”一聲清脆的聲音,似乎就在我的耳邊響起,冰縫,就在我的眼前龜裂,散出紋路,以劍爲中心,向四周分散。

“小心!”我尖叫着,可是卻沒有聲音,爲什麼會這樣?

我清楚到能看見每一條細碎的紋路,似乎他就在我的身邊,也能感同身受他的危險,卻爲什麼臉一點聲音都發不出?

“譁!”冰層終於碎裂,帶着透明的亮光,玉碎般的四濺,他的身體,整個向懸崖下掉去。

“潯!”心,彷彿被一隻手捏住,猛的掐住,收緊。

銀練似從天外飛來,輕巧的捲上他的腰,在瞬間繃的直直後,猛的上彈,帶着他的身體,落在崖邊。

“幸好你沒摘,它還沒熟,不然你拼了命也只是摘了一朵花而已,而且千年雪蓮,還有幾年就熟了,現在摘了就是暴殄天物了。”輕靈的聲音,帶着嬌俏。

從生死邊緣揀回命的他,只是輕輕拭去額頭上的冷汗,擡起臉。

雪白的長裙在風中獵獵飛揚,似要帶着她臨風遠去,腰間金色的絲絛環佩叮噹做響,環着她不盈一握的纖腰,烏黑青絲在腰間飄搖,雪白的肌膚吹彈可破,長長的睫毛掩蓋不了那滴溜的大眼,瓊鼻一皺,半透明的青蔥玉指掩着櫻似的脣,眨着好奇眼望着地上的他。

“不行!我一定要拿到它,我要它救義父的命。”他慢慢的搖了搖頭,從地上爬起,看看面前的少女,只一眼,低下了頭,頰邊飛起兩抹紅暈,“謝姑娘救命之恩,紫潯來日定當厚報。”

潯?他說他叫紫潯?那真的是他了,可是爲什麼,他因她而臉紅低頭,以往,只有我調戲他的時候,纔會有這樣的表情,我太熟悉了,難道潯,動心了?

“你就是摘到了,也沒有用,時間不到,它就是朵普通的花,更何況……”望望手中的披帛,那另外一頭,還在他的腰間纏繞,“我也不能讓你摘下它。”

“你?”他的眼突然大睜,“難道你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眼中寫滿不信。

“咯咯咯咯!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她抱着膝坐在懸崖邊,笑的花枝亂顫,小腿在懸崖邊一踢一踢的,無邪可愛,歪着腦袋看看紫潯,“你想說我是不是傳說中的那個什麼妖精雪怪?”

“我,我沒這個意思。”彷彿心事被人揭穿,他的聲音也逐漸變小,“只是江湖中有人傳言,說是雪山之顛,有精怪守護着千年雪蓮,所有想得到的人,都會被它吞吃入腹。”

“咯咯咯咯。”又是一連串的嬌笑,“我是奉命守着千年雪蓮,卻從來不曾殺過人,只是趕走了事,不過有不少人,寧願死也要摘取雪蓮,這潔白的大雪山,不知道埋藏了多少人的性命。”

感慨完,她一歪腦袋,怔怔的望着紫潯,“你相信嗎?我真的沒殺過人。”

“我信!”他點了點頭,看着嬌憨的她出神,“你出手救我,至少證明你是個心軟的人。”

“你說來找雪蓮救人?”纖長的披帛凌空飛揚,她恍如降世的仙子,溫婉又高貴,純潔又可人,只一抹笑,比那雪蓮更加剔透魅惑,同性的我都已經沉醉。

“我義父受了熱毒,我必須救他,傳說只有極寒的雪蓮蓮子才能驅熱毒,可是……”低頭看看,雪蓮花都未開,何來的蓮子?

清涼的感覺從掌中傳來,不知何時,她已盈盈立於眼前,“你若信我,這個是瑤池瓊果,天界聖品遠勝人間雪蓮,一滴救人足矣。”

呆呆的望着手中的玉瓶,他傻傻的說不出話,面前含笑俏麗的人影,恍惚着他的心神,“我,我該怎麼謝你?”

冰肌玉腕搖了搖,“我看你順眼,所以給你瓊果,你如果喜歡,叫我一聲瞳玥,至於報答麼,我在這裡無親無友,也不需要什麼,所以才職守這雪山上,如果你願意,將來帶我出去走走玩玩,就算報答了。”

“你能離開這裡?”他愕然。

“當然能!”輕巧的旋個身,捲起裙角如雪,“雪蓮有我的結界,這人間還沒有誰能解開,只要五年後,它成熟了,我回來取果實和父皇交差就行。”

“那我帶你下山?遊遍天下?”少年的心,因這美麗的邂逅而飛揚,潯的脣邊,是爽朗的笑容,攤開的掌心,放進的是她無暇的手掌,並肩隱沒於風雪中的,是一對儷影翩翩。

我的眼前,是一幕幕他們的故事。

沉舟側畔,俠侶無儔,夕照中,是他們的笑容。

水秀山明,桃花朵朵,映襯着,是她輕靠在他的肩頭。

暖風綠柳,明月銀輝,月光下,他輕顫着含上她的脣,柔柔的吮吸。

紅燭烈焰,鴛鴦帳暖,錦被中,交頸,喟語輕聲,是她的嬌喘,他的誓言。

“瞳玥,你是我的妻,生生世世。”他將自己深埋進她靛內,吮幹她呼疼的淚水。

“紫潯,等我拿到雪蓮,交了差,我就回來,永遠的和你在一起,生生世世。”她抱住他的胸膛,貝齒齧上他的肩頭。

我的心好疼,好疼,紫潯不記得我了,他的心裡,只有這個美的如神仙一般的女子,他的生生世世,許給了她,而不是我。

想哭,卻爲什麼連淚水都沒有,只是疼,無邊帝……

她象天上的明月,我卻象那溝渠中的爛泥,她體貼,溫柔,嬌憨,我呢?無賴,好吃懶做,醜陋,不能比呵。

可是潯?我只想你偶爾想起我一下,只是偶爾,不要將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她的身上可好?我是你的澗,你說要和我成親,永遠在一起的澗啊。

我看着他們攜手重歸,她在他溺寵的目光中,親手摘下雪蓮花,軟軟的投入他的懷抱,愛戀的眼閃爍着離別的不捨。

“潯,等我,我一定會回來的,回來你的身邊,陪你生生世世。”

他吻上她的脣,眷戀的摩挲着,“我等你,等你回來,我們一起生生世世。”

風揚起,她乘風而去,漸漸消失在天際,雪山頂,只有一個癡癡的身影,靜靜的等候着……

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一年,兩年,十年……

她沒有再回來,一次劇烈的搖晃,冰雪飛濺,他執意不肯離去,直到所有的雪沫掩蓋上他,天地純潔,彷彿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不,不該呵,我的潯,不該是這樣的命運。

爲什麼?爲什麼她得到了他,卻不珍惜他的感情?

我不管什麼天女,什麼仙女,什麼神女,這麼對潯,我不能容忍,不能!

身體好熱,又好冷,我究竟是怎麼了?

一股熱氣在我的胸口遊走,久久凝而不散,一股冷冷的氣息卻從腹部往上,在我的心口匯聚衝撞,彼此試探般的衝擊,然後又各自分向我的四肢百脈,能清晰的感覺到它們在我血脈中的遊走,每過一處,清涼少許,似乎所有的沉積都被沖走,輕飄飄的,象要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