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過去了。
金雨感覺背上的揹包越來越重,兩隻小手也得依靠他的拖拽才能前行,他感覺必須休息一下了。
金雨知道,在這個地方休息是危險的,三人都精疲力竭,困到極點,如果睡去,那就永遠都醒不過來,這個朔風洞裡,也將多出三俱風乾的屍體,直到有一天,被吹回棄絕之地。
金雨轉過身來,一隻手緊緊地摟住兩女,以免她們恍惚之中被吹走,另一隻手取出玉瓶,給二女每人灌了一口,然後自己再喝一口,瓶中的石乳已經所剩無幾,他謹慎地將玉瓶收好。
感受着磅礴的能量衝擊,三人身體的疲勞迅速消除,但都更加想睡覺了。
如果真的睡去,那就是永遠。
兩女的眼光有些迷離,金雨知道,她們很想說困了,但這朔風裡,說什麼話都聽不見。如果可以說話,金雨早就不停地說了,他會說到兩女熱血沸騰的。
金雨輕輕地撫摸着兩女,羅詩心的反應讓金雨擔憂,但李佳寧卻立刻興奮起來,摟着金雨的手竟然也動了一下,死亡面前,這個少女再無顧忌,直接迎上了金雨的嘴脣,金雨熱烈迴應着,心中卻暗暗着急,佳寧這種狀態最適合走路了,可羅詩心還是困頓不堪。
忽然,金雨靈光一閃!
他將手伸進包裡一陣摸索,取出一枚洗靈丹,塞進了羅詩心的嘴裡。
羅詩心伏在金雨胸前,當最後一絲理智被睡意吞噬的時候,卻被這一粒丹藥弄得有些清醒,她努力將這枚丹藥吞了下去。
李佳寧看金雨只拿出一顆丹藥,她就瞪大了眼睛,金雨頓時明白,她是想問我怎麼沒有?金雨暗道僥倖,我若不是怕羅詩心吃一枚想不起來過去,而準備了兩枚丹藥,今天都不知道怎麼面對李佳寧,說話她聽不見,難道用眼神告訴她,這是恢復記憶的?
在李佳寧的心裡,她現在已經是金雨的人了,姐姐有的東西,她都要有。哪怕姐姐吃的是,她也得有一份。所以她就瞪着眼睛等着,而且終於等來了。
李佳寧看着金雨將丹藥餵給自己,卻沒急着吞嚥,而是含在嘴裡看向羅詩心,然而,這一看之下,她立刻忘了吞嚥,直接驚呆了!
羅詩心淚流滿面地望着金雨,飽含淚水的大眼睛裡,癡情如海,滾滾奔流,直讓人懷疑,只要不是大羅金身,都將被她融化,就連略有波及的李佳寧,都感覺心搖神蕩,自身難保,羅詩心哪還有半分睡意?
李佳寧頓時怯了,雨哥哥又要捉弄我們嗎?她有些猶豫,是不是該吐出來?還是該嚥下去?幾番糾結,她一咬牙,雨哥哥,如果捉弄我讓你快樂,我願意讓你快樂,姐姐,我們既然嫁給同一個丈夫,那就讓我們就一起笑,一起哭,一起生,一起死!姐姐,我陪你!
她義無反顧地,一往無前地,嚥了下去!
李佳寧在丹藥入腹的一瞬間,一股冰涼的氣息流遍了全身,她感覺自己的靈魂被滌盪了一遍,疲憊的精神剎那間便恢復,變得神采熠熠起來,彷彿剛睡了三天三夜,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她疑惑地看着姐姐,不是我不想陪你哭,只是我沒有一滴眼淚,我這是差在哪?
羅詩心服下丹藥的感覺,和李佳寧幾乎相同,唯一不同的是,她腦中好似有一層結界被掀開了,久違的記憶重現腦海
她出生在申屠國的丘水城,從小天賦過人,父母對她百依百順,終於有一天,父親做了一件她不願意的事情,就是將她許給了金氏家族的一個廢物,她知道後大鬧了一場,父親只是微笑着,卻沒有任何讓步。
後來,是金雨救了她,她明白,如果不是父親堅持,如果不是和金雨定下婚約,她早已經死了,金雨沒有理由爲她拼命。再後來,金雨救了她很多次,每次都是拼了自己死,也要保護着她,少女的心就像白紙,哪經得住這般描畫,很快,她的心中已經沒有自己,只剩下金雨了。
就在這無限美好的時候,離別悄悄來到了。爲了保住她的命,金雨讓她拜一個元嬰女修爲師,她聽從了,聽金雨的話不會錯的。但後來發生的事,誰都沒有料到。
師傅帶着她飛了一個時辰,便停了下來,羅詩心仔細一看,這是一處萬丈高峰之巔。
“詩心,你既然入我門中,當知道我門中規矩,我們仙音宗的女修,是不可以嫁人的。我看你對你表哥,只怕是情根深種,這會耽誤修行,你必須要斬情,我這有斬情丹一枚,你吃下吧。”
“師傅,我死都不會斬掉對錶哥的情,早晚有一天我會去找我表哥,如果師傅覺得,弟子不符合仙音宗弟子的條件,就請師傅放我走吧。”
“大膽!既然拜我爲師,你的一切就由師傅說了算,那容得你想怎樣就怎樣!”
“師傅,您若逼迫弟子,弟子唯有一死!”
“好!我現在封閉你的真氣,你要麼服下斬情丹,要麼從這山峰跳下去。你自己選吧。”
師傅說罷一指點出,羅詩心全身真氣都被封住,成了凡人。她剎那間感覺自己,好似心沉大海,足落深淵,她呆呆地看着師傅,半晌之後,才緩緩開口說道:
“師傅,我走了,如果日後表哥來尋我,麻煩師傅告訴他,詩心死都沒有相負。”
說罷慢慢轉身,堅定不移地走向了萬丈深淵,她並沒有害怕,因爲她是閉的眼睛,等她一腳踩空的剎那間,她終於放心了,自己真的死都沒有相負。
一陣急劇下墜的眩暈之後,她知道自己該落地了,果然,她的身體很快就靜止了,原來死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居然不疼,咦,怎麼會不疼?她鼓起勇氣睜開眼睛,原來自己確實落地了,只是師傅卻站在她面前,正冷冷地瞅着她,半晌之後,師傅大袖一捲,兩人又回到了峰頂。
“死的滋味怎麼樣?”
“師傅,不如活着。”
“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服下斬情丹,或者跳下去。這一次,沒有人接着你。”
“師傅,如果有一天,表哥來找我,麻煩師傅告訴他,詩心死兩次都沒有相負。”
說罷轉身,走向深淵。
這次她沒有閉上眼睛,而是癡癡地望着遠方,望着金雨所在的方向,輕輕地呢喃了一會兒,然後縱身一躍,在空中短暫停留之後,便急速向下墜去。
一陣眩暈過後,她在離地一丈時又靜止了,羅詩心暗想,我可沒這修爲,估計師傅就站在背後,她猜的很準,背後一聲冷哼傳來,她的身體又騰空而起,自動飛上了萬丈高峰。
羅詩心站穩之後,師傅緩緩走到她面前,臉色帶着古怪的微笑,這笑讓羅詩心有點發毛,感覺好像師傅已經勝券在握。
“詩心,你聽好了,我最後給你兩個選擇,第一,服下斬情丹。”說完卻故意停頓了一下,好給羅詩心一些心理壓力。
羅詩心頓時有些發毛,想起這個師傅是最喜歡捉弄人的,她將鐵臂石猿擒住,只爲了看金雨怎麼辦。這個師傅只怕什麼都能幹出來。
“第二,我去殺了金雨。既然你斬不了情,斬他也一樣。”師傅微笑着說道。
“什麼?”羅詩心如遭雷轟,呆若木雞。
師傅仔細觀察着羅詩心的表情,好似師傅戰勝徒弟非常值得高興,尤其是這個過程還這般艱難,讓她更有快感,她一點都不着急,耐心等着羅詩心做出選擇。
“師傅,我可以有第三個選擇嗎?”
“沒有,要麼吃下斬情丹,要麼金雨死。”
“師傅,我想還有第三個選擇的,請您去殺我丈夫的時候告訴他,詩心死三次都沒有相負,我們夫妻,來世再見。”
羅詩心說完,慘烈地一笑,轉身走向萬丈深淵,彷彿一隻折翅的天鵝,悲傷而又無奈,孤獨而又淒涼。
一步踏出,天鵝懸在空中。
是誰讓這麼悽美的畫面靜止?當然是羅詩心的師傅。她已經厭倦了到萬丈深淵去撈徒弟,就在羅詩心踏空的一瞬間,讓她定在了空中。
師傅緩緩走到懸崖邊,站在羅詩心身後。
“詩心,我忘了告訴你,這個斬情丹是有解藥的。如果你的愛人足夠愛你,他不會輕易放棄,他會去找解藥來解救你。如果他輕易放棄了,那他不值得你這麼做。如果你對他有信心,你何必非要尋死,而不給他一次解救你的機會呢?”
“師傅,你說的是真的嗎?”
羅詩心的師傅臉上怒氣一閃,如果是別人這麼說,肯定是一巴掌拍死,但今天自己確實說的話沒幾句算數,說不救她卻總去救她,唉,我這是怎麼了。
“師傅,我相信你的話,我也相信雨哥,他會來解救我的,我願意服下斬情丹。”
天鵝緩緩飛回,落在地上,一枚丹藥,自動飛到她的面前,羅詩心沒有遲疑。
從此,她再也不記得金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