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芬芳獨家首發/73、點滴傷心
“我心裡想着一件事,不過在安排之前,還需路姑娘回答我一個問題。”
完了完了,果真是要問刺那一槍的事了!沒辦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路芬芳淡定道:“您但問無妨。”
“好。”陳逾熠問道,“我想知道……路姑娘有志修仙嗎?”
路芬芳絲毫沒料到,這就是陳逾熠鄭重其事要問的問題麼?她擡起頭疑惑得望着陳逾熠。
陳逾熠繼續道:“路姑娘原本的資質,凡世五百年都出不了一個……此事不提也罷。但或你仙緣未斷,又有了這四靈根。既有星火微光,爲何不放手一試?”
陳逾熠的聲音沉穩堅定,竟激起路芬芳心頭一腔熱火。她問道:“長老,您覺得……我行嗎?”
“靈根和能否成仙沒有必然的聯繫。若你下定決心,我可以教你。”
路芬芳沉默。太素宮代掌門,劍術修爲第一的執劍長老陳逾熠主動教她功法,這是太素三千弟子做夢都夢不到的好事,路芬芳的身子還直愣愣坐着,魂早就跪在地上給陳逾熠磕了三百個響頭了。
路芬芳努力壓住心頭的激動,深深吸了一口氣。她起身行禮道:“我資質太過駑鈍,恐怕要辜負長老厚望。”
路芬芳低頭拱手,沒有擡頭看陳逾熠的表情,但感覺她們二人之間的空氣像潮水般靜靜涌動。陳逾熠道:“不必如此惶恐。從今日起,你便是我太素宮門下弟子,由夏苕華指導,跟隨鍾峰仁威宮弟子修煉。築基之後,我便親自教你功法修習。”
“如此……多謝長老。”
路芬芳走出玉虛宮時,已無半點睏意,反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她撐起澄雷給的羽箭飛傘,如同柔弱纖細的蒲公英飛在齊雲山深邃的風中,不發一語。
“你不願拜陳逾熠爲師,可是擔心她盯上了珠丘?”伯服忽然問道。
路芬芳低頭看着自己腳下的深谷,忽然有些羨慕擦肩而過的仙鶴,至少它們是依靠自己的翅膀在飛翔,不用像她一樣,擔心手裡的靈器會忽然壞掉。
“我沒辦法不懷疑,太奇怪了。”路芬芳說道,“我身上疑點重重,陳逾熠竟然一概都不過問,這麼快要收我爲徒……太奇怪了。”
“你不必太過小心翼翼。妮子,有了陳逾熠這句話,你便是太素宮的正式弟子,從此便可名正言順享受太素宮的靈寶秘籍,這是好事,開心起來啊。”
開心……路芬芳回頭望去,籠罩玉虛宮的碧綠法陣光華流轉燃燒,如同日輪,如同心臟。她嘗試着飛得高了些,穿過撲面而來的雲霧,重巒疊嶂,玉輝流瀉,北邊是鐘鼓二峰,南邊是榔梅院,西邊是展皓峰、拱日院、三天門……
她曾經在齊雲山上空翱翔多次。第一次是苕華帶着她,她踩在飛劍上,抱着苕華的腰,又興奮,又好奇,怎麼看都看不夠。降落時她想着,以後若再能御劍,一定要居高臨下好好看看太素宮的全貌。
後來御劍是澄雷帶着她,但她顧着和他打架,竟全然沒有注意腳下的風景。如此說來,這竟是她第一次獨自好好享受飛翔的快樂。她暗暗激勵自己,路芬芳,開心起來,不要再畏首畏尾,勇敢向前!
路芬芳想要加快速度,卻聽身後傳來“小心小心!”她剛要回頭看,一個白影“嗖”得從她身邊飛了過去,原來是太素弟子御劍飛過,飛劍將風雲割爲兩半,掃得路芬芳轉了個圈。緊接着,又一個弟子也飛了過來,一面大喊道:“讓開讓開!師兄,我快追上你了!”
路芬芳沒來得急對那個人擠出一絲歉意的微笑,他已瞬間飛了過去。兩個追逐的人身影消失已久,只剩下路芬芳被兩道白色氣浪合圍,如同凝固在透藍的晴空中。
切,她剛纔那個也能算飛嗎?不過只能算隨風飄蕩罷了。
不過,路芬芳相信,她也會用御劍高飛,乘風破雲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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諫珂事件結束後,路芬芳的日子變得平靜起來,武英韶卻不像從前那樣開心順意了。四位長老把擒獲諫珂的功勞安在武英韶身上,照樣任命他做鼎劍閣大弟子,他卻以自己修爲低微爲由,堅決不肯從命,執劍長老幾次勸慰無果,最後只得作罷。
諫珂臨死時說的那些話到底還是對武英韶造成了一些震動。他辭受鼎劍閣執事,似乎是爲了表達對陳逾熠的不滿。
他光是這樣胡鬧還不夠,還一連五天都不去三陽道院練劍,偷跑去山下喝酒,喝到半夜才醉醺醺得回來,誰勸就罵誰。路芬芳幾次想勸他,都被他兇巴巴得瞪了回去。
武英韶便這樣任性胡鬧了一個月,每天都是酒氣熏天憔悴不堪,竟不見了修仙多年的丰神朗玉,倒像山腳下那大字不識幾個的販夫走卒。路芬芳本想去請夏苕華寬慰他,誰料道,更壞的消息傳來了:
夏苕華的珍珠簾試煉,失敗了。
這消息一傳開,太素宮便炸開了鍋。頭一個時辰,衆弟子都把這當笑話聽,以夏苕華的資質和背景,她不可能通不過珍珠簾試煉;後半天,澄雷親手將苕華“珍珠簾試煉首次不通過”記錄在她的修仙手札上,說與親近的幾個師兄弟。於是,太素宮上下都知道了,衆人一片譁然。
當然,這一片譁然之中,有爲之惋惜的,也有悄悄幸災樂禍的。連着三天裡,平時圍着苕華轉的弟子們都躲得遠遠的,一則是見不到苕華,二是見到了也不知該安慰什麼。
其實大家心裡都知道,即便苕華通不過珍珠簾試煉,夏英喬還是會把鍾峰最上乘的心法傳授給她。只是試煉失敗對苕華而言——太丟人了。霏英李便半開玩笑半嚴肅得對她的弟子說,既然苕華修爲足夠,那試煉失敗就是有心事了。她能有什麼心事,若說是因爲澄凌傷心,那便是心智太脆弱;若說是爲武英韶難過,那便是情根太深,修得了仙,也渡不了劫。
霏英李背後說人不留口德,其他弟子們的話也都好不到哪兒去。路芬芳也懶得和她們爭辯,每日做完香庫的事就親手做好靈氣食物,送到苕華房門臺階上,一言不發轉身離開。
她直送到第十天,轉身剛要走,迎面碰上了澄雷。路芬芳想起來,這幾日她來送飯時,似乎每次都能看到澄雷在附近轉悠。澄雷笑嘻嘻道:“妞兒做的什麼好吃的?給我嚐嚐。”
澄雷說着便要捏那白果糖水裡的鵪鶉蛋。路芬芳打了他手背一下,怒道:“我做給苕華姐姐吃的,不許你碰。”
“切,不碰就不碰!”澄雷猴兒似的跳上走廊闌干,蹲下來望着路芬芳,“你對夏師姐這樣好,可知道外面人都怎麼說你嗎?”
“嗯?說我什麼?”
“代掌門師伯祖說了一句,要苕華指導你修煉,你便日日來她這裡獻殷勤唄。”
路芬芳真是哭笑不得,感情她真心關懷苕華,落到旁人眼裡卻成了那副嘴臉。路芬芳道:“我剛來齊雲山時,苕華姐姐也是每日送飯給我吃的。我今天所做,不能回報她當初萬一。”
澄雷忽然將食指放在脣前,做了個“噓”的動作,接着輕輕跳下闌干,捏着路芬芳手腕,拉着她走到遠處湘微殿前。估摸這麼遠苕華應該聽不到了,澄雷放小聲說道:“夏師姐不是心智軟弱之人。若僅僅爲了試煉失敗之事,她斷不會羞慚到躲起來十天不見人。”
“那到底是什麼事?”
“諫珂俯首那天夜裡,我路過榔梅院,見夏師姐一個人在凋謝的九重葛花叢邊坐着,彎着背,縮着手,樣子十分古怪。”澄雷回憶道,“我停步悄悄看了一下,夏師姐好像在看一道靈扎。她看着看着,那靈扎‘砰’就消散了。夏師姐瞪着眼,眼眶裡幾乎要溢出血似的憤恨……那個樣子,很是可怕。”
“這麼說,夏師姐是因爲那道靈扎,精神震動,心緒不寧?”路芬芳忽然想道,“會不會是中了什麼法術?”
“這我也不知道了。但夏長老都沒說什麼,應該不是中了法術。”
路芬芳也說不出哪裡不對,反正覺得澄雷方纔描述的情景,她好像在哪裡見過,莫名覺得熟悉。她說道:“她總不見人,咱們也沒法子。我便每天送飯來,苕華姐姐只要知道咱們大家都牽掛她,自然會保重自身的。”
“嘻嘻,我們家芳芳真是善良的姑娘。”澄雷伸手便在路芬芳臉頰上捏了捏。路芬芳沒來得及躲開,紅着臉打了澄雷一拳。她剛出拳就後悔了,澄雷的身體會自然反應,真氣護體彈開她的攻擊。這一反彈,非死即傷啊!
“啪”。她這一拳卻結結實實砸在了澄雷的皮肉上,卻和打到普通人沒什麼區別。
“傻妞,不怕手疼麼?”澄雷大掌把路芬芳拳頭包進,輕輕揉了揉她關節,留下一抹微笑,轉身而去,“明天,我還來這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