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芬芳與蘇合悄悄離開沁蕊園,見弟子們都鬧哄哄的,便攔住一個提劍飛跑的弟子問:“敢問這位師兄,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那男弟子恰巧是桑柔軒的弟子,看路芬芳的打扮不是同門,那便不是雲漢居的可恨鼠輩,便客客氣氣說道:“袁師姐被雲漢居的偷襲受了重傷,正在喧竹館醫治,咱們要去紫翠丹房,請清音仙尊!”
“袁師姐?可是桑柔師尊的大弟子袁君荇師姐?”
“正是。那男弟子抱拳道,“我得走了,就此別過。”
路芬芳便對那弟子微微一福,心想袁君荇果然傷得很重,否則怎會興師動衆派人去紫翠山請清音這個死對頭醫治?只怕以清音的脾氣,他斷不會出手相救的。
路芬芳心裡作了一番思量,便趁着亂隨那些弟子一同下了山,去往紫翠山。她緩緩跟在那義憤填膺的弟子身後,卻還是被他們發現了。
“你是什麼人?”
路芬芳微微一福道:“小女子……是近日一直由袁仙長醫治的傷患,聽說她出了事,心裡掛念萬分。聽說諸位仙長來此爲她求醫,小女子雖人微言輕,卻私心想悄悄跟來,爲袁仙長盡一份綿薄力量。”
衆位弟子本都橫眉怒目,有的已經拔出了手中兵刃,但見路芬芳一身粗布裙衫,斷不是雲漢居弟子,且樣貌溫柔和順,語言平實懇切,紛紛鬆了戒心,收了兵器。那領頭的男弟子抱拳道:“在下替袁師姐謝過姑娘關心。前去危險,還望姑娘止步。”
“哦,原來……”路芬芳故作尷尬的樣子。臉上微紅,“我以爲你們是去請大夫,沒想到……我不給你們添麻煩,我走好了。”
路芬芳說着轉身就走。卻又有一名男弟子說道:“切,咱們這麼多人,連個姑娘都保護不了?怕那清音老兒作甚?”
那領頭弟子呵斥道:“住嘴!咱們是來請醫的,不是來鬧事的。”他說畢。又叫住路芬芳道:“這位姑娘。你且站一站。”
路芬芳便盈盈轉身道:“仙長有何吩咐?”
“你可是前些日子義救天墉考生而被燒傷的那位連璐連姑娘?”
路芬芳沒想到她已經這麼出名了,更不知這位領頭弟子記性這樣好,便笑道:“仙長謬讚。小女子便是連璐。”
“在下桑柔軒孟君桐。”那男弟子抱拳道,“此處離天墉城山門已遠,姑娘隻身回去不安全,不如還是隨我們一同去紫翠山。清音仙人即便不歡迎我們。應也不會傷及姑娘的。”
孟君桐的態度來了個大轉彎,路芬芳有些意外。仍點頭謝過,跟上了桑柔軒弟子的隊伍。孟君桐走在路芬芳身旁,似有特意保護她之意,卻用極輕的聲音說道:“連姑娘好腳力。跟了我們這些築基期的弟子一里多山路,竟也不緊不慢,臉不紅。氣不喘。”
路芬芳明白了,怪不得孟君桐忽然轉了態度許她跟着。原來是察覺出她有問題,纔將計就計,看路芬芳要耍什麼花樣。路芬芳又想道,孟君桐說這句話如此輕聲,應該是又在考驗她的耳力。
路芬芳忽然懵懂擡頭道:“咦,孟師兄剛纔是和我說話嗎?”
孟君桐微微一笑,輕輕撥開擋在身前的樹枝:“沒有。”
路芬芳走在這條無比熟悉的山道上,轉眼已經看見了濃翠掩映下的知客茅廬,從那茅廬中走出的翠衣弟子,果然是張其鳳——
兩年前李靖爲掘周重璧之墳,率領弟子殺上紫翠山,屠殺了不少紫翠丹房的弟子,不過幸好,張其鳳這位小故人還活着。
路芬芳稍稍感到些欣慰,遠遠躲在隊伍最後,看張其鳳緩步走上前來,抱拳道:“兩年前恩師曾與雲漢真人立下約定,天墉城弟子不得上紫翠山,請各位道友留步。”
張其鳳舉手投足風雅謙和,好像一陣清風,再濃的殺氣也能將之化爲無形。孟君桐走上前去,也抱拳道:“天墉城信守此約,因而在此等候,不敢越界一步。只是師姐性命危在旦夕,只有清音仙上能救,還請張師哥無論如何通報一聲,我等感激不盡。”
張其鳳嘆氣道:“我也不想見死不救,但師父的脾氣你們應也知道,此事恕在下愛莫能助。”
張其鳳說畢,轉身便去。其他弟子小聲道:“孟師兄,怎麼辦?”
“要不,咱們——”
“不可。”孟君桐道,“天墉城和紫翠山積怨已深,咱們千萬不能再雪上加霜。”孟君桐又喊道:“張師哥留步!在下還有話要說!”
好在那張其鳳是極溫和的,聽如此便又折返回來,問何事。孟君桐道:“張師哥,你可知我們袁師姐是因何受傷的?”
張其鳳搖頭道:“我當然不知。”
孟君桐道:“袁師姐是被雲漢居弟子下黑手打傷的。師弟們急匆匆來此,一是憂心袁師姐傷勢,二是氣憤雲漢居陰險毒辣,對同門都如此狠辣,更休提對待——對待紫翠山道友了!”
張其鳳聽話,沉默。路芬芳想,孟君桐爲了救袁君荇,不惜與師門雲漢居劃清界限,而與紫翠山表示親厚,看來他與袁君荇的情誼非同一般。孟君桐又道:“據我所知,兩年前隨雲漢真人攻上紫翠山的,都是雲漢居弟子,並無我桑柔軒之人。我桑柔軒弟子,絕無做過傷害紫翠山之事!那雲漢居,分明是咱們共同的仇敵!還請清音仙上恩怨分明,救救我們桑柔軒!”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好強悍的邏輯;不提救天墉城弟子,而高喊救救桑柔軒,這樣的話清音聽了,心裡如何能不受用?
路芬芳靜待幾息,果然天空中傳來一個聲音道:“桑柔軒的小子,你胳膊肘都快拐到大腿根了,天墉城掌門知道麼?”
是清音的聲音。孟君桐這番話雖然無理,但到底把他給激出來了。
“清音仙上!”桑柔軒弟子齊齊向空中抱拳拜望。清音不現身,只說道:“我醫人沒有白醫的,我的診金貴的很,怕你們付不起啊!”
“桑柔軒願傾所有救袁師姐!”
“哦?”清音輕笑道,“那我要李靖項上人頭,你也給得起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