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二小賊
這會兒路芬芳心知中計卻也遲了。聰明如澄雷,再情急也不可能把箭射在青龍像底座上侮辱青羊觀,這箭一定是劉靜尋紮在這裡,引路芬芳上鉤,再借青羊觀的人拖住她。借刀殺人加調虎離山,路芬芳倒真小瞧了劉靜尋這鼠精的智慧。
誤會鬧成這樣,路芬芳也只有盡力解釋了。她拱手對宋惜光深躬說道:“晚輩紫翠峰散修路芬芳拜見宋觀主。宋觀主且聽晚輩解釋一句,這支箭確實不是晚輩所射,晚輩是從雲根草堂追妖經過此地,偶然發現此箭蹊蹺,便停下來查看而已。”
路芬芳這番話說得氣定神閒不慌不忙,宋惜光倒對她另眼相看。宋惜光說道:“你捉什麼妖來,爲何見到這支箭便要停下查看呢?”
路芬芳據實答道:“那雲根草堂中剛脫出一隻火鼠精,晚輩的朋友追她許久不曾回還,晚輩擔心他有危險便也追了出來,誰料經過貴觀,正見我朋友的箭插在青龍像下,還以爲是我那朋友做的記號,剛停下來試着拔箭,便被那小道友當成賊人堵住了。”
“我看你這話不盡不實。”宋觀主皺眉道,“雲根草堂是互市,多年受陳勁節管理,一直井然有序,怎可能出了妖怪?”
路芬芳說道:“確實如此,晚輩久仰宋觀主威名,不敢有絲毫欺瞞。只是那火鼠精既能有暇在此設下圈套,想必我那朋友已經十分危險,還望觀主明察。放我救人。”
宋惜光沉吟片刻,便問那報信的小道童:“小竹,剛纔你在門口可聽到什麼聲音沒有?”
“這……沒有。”那小道童撓撓頭說道。
“沒有聽到射箭聲麼?”
“沒有……”
宋惜光搖搖頭,親自來青龍像下察看,摸了摸箭身,緩緩說道:“這箭上有一掌寬的地方比別處細了一釐,想是那人握着箭悄悄插進銅像底座,雖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卻已把這箭身握得變了形。若雙眼看去,卻是瞧不出來的。”
宋觀主果然心細如髮。路芬芳暗暗讚歎。宋又看了一眼路芬芳道:“你只有練氣六層。外功又弱,應該沒有這插箭的本事。力氣小了,插不進去;力氣太大,這箭早就折斷了。”
宋觀主說得分毫不差。路芬芳又讚道:“宋觀主明察秋毫。晚輩拜服。”
宋惜光便握了那箭輕輕往上一提拔了出來。交還給路芬芳道:“好了,我已知此事與你無關,去追你的朋友吧。”
宋觀主說了。便攜了他的弟子們回觀中去。路芬芳謝過,卻又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宋惜光通情達理,這誤會還是很好解釋的。如此看來,劉靜尋使這一出竟然沒有太大意義……難道,難道是計中計?
壞了。劉靜尋應該已經料到,等到誤會解開,路芬芳肯定馬不停蹄去別處找尋,青羊觀反而成了首先被她排除的區域;而且青羊觀中守備森嚴,宋惜光又是這等厲害精明人物,劉靜尋最不可能躲在這裡了。
最不可能的就是最可能的!路芬芳一直奉行這個原則,她有種預感,火鼠就躲在青羊觀裡!
眼看着山門就要關上,路芬芳正要追上去,轉念又想:她剛纔還信誓旦旦說要趕緊去別處追火鼠,這會兒又一口咬定火鼠在道觀之內,不是找茬是什麼?宋惜光已經放她一馬,還會容她放肆第二回麼?
路芬芳想到這裡,山門已經關上了,她悄悄退到一旁,思來想去——也只有悄悄溜進去,一探究竟!
夜色將近,此時不動手卻待何時!路芬芳便喚了珠丘丹爐內的草精藍睛和蘇合兩個出來,說道:“你們倆幫我個忙,我親自潛入青羊觀不便,你們兩個便悄悄進去,幫我探尋火鼠的蹤跡。”
藍睛點了點頭,蘇合卻撇嘴道:“讓我們去?有什麼好處?”
路芬芳笑道:“此次你們兩個若合力幫我抓住火鼠,我便收你們兩個爲靈寵!”
路芬芳言出必行,藍睛和蘇合齊齊說了聲“好”,聽路芬芳吩咐完戰術,便繞過正門,潛在爬山虎最爲茂密的山牆下,化成草形緩緩爬了上去。此時天上星月暗淡,微風颯颯,牆頭有草動聲真是一點都不奇怪。
且說蘇合和藍睛成功進了內院,停在混元殿的門前。混元殿中供奉的正是太清道德天尊太上老君。蘇合借着燭光看去,老君像正手持混元乾坤圈,拉成“一”字,寓意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她感覺不到混元殿中有妖氣,正要叫藍睛走,卻見他雙手合十閉着眼在那裡拜呢。蘇合氣得拍了藍睛後腦勺一下:“拜什麼?走了,你這個呆子!”
蘇合後悔自己答應太快,竟然真帶了藍睛這個傻子進來礙手礙腳。她拉了藍睛的手,轉到後殿。這後殿供奉的是慈航真人,也便是佛家所說的“觀音大士”,她正端坐蓮臺,容貌秀麗慈祥,便是她爲女子修行開了不二法門,從她以來纔有女子出家修行之路。
蘇合看到慈航真人像,心生敬畏,便也拜了幾拜。藍睛撓頭道:“剛纔你不讓我拜,自己這會兒倒拜起來了。”
蘇合笑道:“嘻嘻,呆子,你說火鼠精也偷吃燈油不吃?”
蘇合這般說,藍睛似懂非懂道:“這樣也對,那火鼠本來生長在不盡木下,現在藏在燈火後面偷吃燈油,可不是絕佳的掩護麼?”
藍睛還沒說完,蘇合一個箭步就跳到供桌上,拔了那兩根香燭。藍睛嚇了一跳,再看時蘇合手裡握得哪裡是香燭,分明是隻燃燒着火的大老鼠!
那老鼠正在掙扎間,藍睛手中千萬條綠葉已經蜘蛛網似的將它牢牢兜住,火也燒不斷,啃也啃不爛。蘇合怕火,握不住那老鼠只得鬆了手,任由它披着一身綠葉枝條滿殿上亂竄,蹬翻了許多杯盤碗盞。動靜一大,外面吵嚷起來,想是青羊觀的道士們衣襟發現了。
蘇合道聲“快走”,出了混元殿便直向屋頂上爬去,與藍睛架起一座草橋直通剛纔爬上來的山牆。兩人剛剛邁上草橋,卻聽“咔嚓”一聲,腳下一軟,原來那草橋早被人砍斷了。兩人一面下墜一面望去,底下烏壓壓全是仰着頭的道士,少說有三十幾個!
蘇合倒是不怕這些臭道士,但這事要是辦砸了,路芬芳肯定要翻臉。她便拉着藍睛,藍睛縛着火鼠,兩個人又架一座草橋躍回混元殿頂上。
“往那邊跑!”蘇合與藍睛架草而飛,又逃到玉皇殿上。一百多個道士點着火把圍了過來,他們倆已經無路可逃。路芬芳也傳信過來:“好了,停手吧,宋惜光已經過去了,你們俯首吧!”
路芬芳雖然向來不怕這些所謂的掌門長老,但宋惜光德高望重,卻與陳逾熠、李靖不同,路芬芳是真不想惹他。
蘇合卻是天不怕地不怕,她比路芬芳還要囂張十倍,誰的面子也不給,看見宋惜光來了,拉了藍睛的手一下便跳到那隻獨角青羊銅像上。
衆弟子驚呼,連宋惜光也微微皺起了眉頭。這青羊是太上老君的化身,而現在蘇合藍睛兩隻草精竟然跳到青羊銅像背上,可不是欺師滅祖、辱沒先人麼!宋惜光怒得便要一劍刺來,但他又不能對着青羊像揮劍,投鼠忌器,越發恨得臉色鐵青了。
“師父!”百餘道士舉着火把要圍攻蘇合,卻被宋惜光喝退了。蘇合得意得揮了揮手裡被包成糉子一樣的火鼠:“老道士,這鼠精正在偷吃慈航真人的燈油呢,我們幫你抓住了,你怎麼謝我們呀?”
“呵呵,如果貧道沒看錯的話,姑娘你,還有你身後那位,也都是妖吧。”宋惜光說道。
“老道士別血口噴人,你看清楚了,我和藍睛是有主人的靈寵,纔不是什麼妖怪呢!”
宋惜光道:“哦?既是這樣,那你們血契在哪裡?”
宋惜光這樣說,輪到蘇合傻眼了,藍睛也有些害怕了。蘇合說道:“我們……反正是有主人的,你自己和火鼠沆瀣一氣,這會兒被我們拆穿,想倒打一耙是吧?”
“呵呵,非也。既然二位都是有主人的,那便讓主人來領你們吧。”兩個草精玩得這樣兇,宋惜光實在也給足了他們面子。蘇合卻想道,若是路芬芳來帶他們走,那捉火鼠之功還算不算?惹宋惜光之過與得火鼠精之功,到底哪個更重些?
蘇合也拿不定主意,反正她覺得不能中了這老道的奸計,便說道:“我家主人是何等人物,纔沒工夫見你呢!識相的讓出路來,放我們出去,否則——”
蘇合這否則還沒說完,一張大網兜頭就罩了過來,把她和藍睛困住了。蘇合敵不過這仙網上的法力,抽出刀來便抵住青羊的獨角:“臭道士快放了我們!信不信我把它這一隻角也給你砍下來啊!”
正在這時,忽聽門口一聲“住手!”,卻是路芬芳來了。路芬芳見到此情景,急喝蘇合放下刀,一面使勁給宋惜光賠不是。宋惜光冷着臉道:“這兩個草精,果真是你的靈寵麼?”
路芬芳說了聲是,一面狠狠瞪了蘇合一眼,她是不是腦子燒壞了,竟然派蘇合這個女大王來大鬧青羊觀,這下真不知怎麼收場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