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很快就過去了,張悅坐在一處別緻的小屋別院前的小石凳上,託着香腮,望着天空,眼神‘迷’惘,這裡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彩,更看不到飛鳥,但在這別院裡,卻是時不時飄過一陣白‘色’的淺霧,疑似那本應該出現在天空中的白雲。
這別院建在一座山峰上,山峰極高,從峰頂往下望去,都望不到山腰的風景,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雲霧。張悅努力睜大着眼睛,一個勁地向着一個方向望去,希望能看到小山村的景象,當然,這自然毫無所得,她只能在心裡想像着,但竟是慢慢走了神。
還記得兩年前,張悅隨着張如山前去拜見紫穹派的仙人,在張如山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後,張悅順利地拜入了桑真人‘門’下。紫穹派這個名字雖然聽起來似乎很有威名,但其實只不過是修道界中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而已,‘門’派中的一些弟子更多的是一些在江湖中招搖撞騙的存在,有真本領的一隻手也數得地過來。
起初,張悅在紫穹派裡並沒有受到多大的重視,雖說是桑真人的弟子,但其實在紫穹派連一個外圍弟子都比不上,也沒有多少本領,受了不少委屈。但也許是張悅確實有大機緣,在進入紫穹派一個月後,一位修爲‘精’深的老道偶然路過,看到了張悅,竟是看出她的資質不凡。老道自稱‘玉’虛真人,是歸雲宗長老,因爲惜才,不忍她在此埋沒,便‘玉’將她帶走。桑真人知道自己竟然忽略了一塊寶,心痛不已,他自然不肯就這麼讓‘玉’虛真人將張悅帶走,只是‘玉’虛真人不過稍微‘露’了一點修爲,便讓桑真人生出無法抵擋之感,不敢再作阻攔了。
‘玉’虛真人修爲極強,其背後的勢力極大不說,身份地位更不是桑真人可比的,張悅拜了‘玉’虛真人爲師,隨他而去,張如山也終於放心,便無後顧之憂地回到了小山村。
張悅拜入了‘玉’虛真人‘門’下,可以說是一步登天,然而,只是兩年過去了,她依然沒有能夠回去小山村看看,每天都是枯燥乏味的修煉,缺少玩伴,甚至連說話的朋友都沒有,這讓一個不過十來歲的少‘女’感到每天都過得很難。
“唉!”長長嘆了口氣,張悅耷拉下眼皮,兩年時間讓她出落得更是美麗大方,眉角間的憂‘色’爲她平添了幾分難言的柔弱。
“師妹。”一個青年到來,他身着青袍,長髮披肩,英姿颯爽,一舉一動盡皆氣度不凡。
張悅一喜,眉眼間的憂‘色’去了很多,起身道:“關師兄,你來了。”
青年名爲關‘玉’龍,與張悅同屬‘玉’虛真人‘門’下。‘玉’虛真人修爲高強,在修道界中有着崇高地位,他所收的弟子自然不會是凡俗之輩,而做爲‘玉’虛真人的關‘門’大弟子,關‘玉’龍的資質同樣驚絕。本來‘玉’虛真人是不打算再收徒的,但他看出張悅的資質不俗,起了愛才之心,才破例收她入‘門’。
關‘玉’龍身爲師兄,對唯一的師妹張悅向來極爲照顧,而張悅的聰明懂事,還有她的美麗善良,也使得關‘玉’龍對她極有好感,見張悅面帶愁‘色’,關‘玉’龍不由得關心問道:“師妹,看你心情不佳,可是在修煉上遇到了什麼難題?師兄雖然資質普通,但畢竟修道已有一段年月,師妹若有疑難不解之處儘可向師兄道出,一些忙師兄還是幫得上的。”
張悅聽了,連連擺手道:“師兄言重了,我沒什麼事,只是……只是有點想家了。”
關‘玉’龍‘露’出恍然之‘色’,師妹今年不過十四,雖然求仙問道需要人清心寡‘玉’,但並不是要人與俗世斷絕往來,師妹不過才邁入修道之路,自然凡心重了一些,所以纔有這種感情,一念及此,關‘玉’龍很諒解地點了點頭,道:“師妹拜入歸雲宗時方纔十二,至今也有兩年,卻還未能與家人相見,倒也是難爲你了。師傅他老人家倒是神機妙算,今天差我來,除了讓我來看看你修煉的進展外,便是想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師傅他老人家說了,待你將攝水歸墟訣修煉至第三重,便可下山回家一探。”
‘玉’虛真人在歸雲宗地位超然,雖然不理事,但權限依然極大,且有着幾處山峰,而他卻只有關‘玉’龍與張悅這兩個弟子,所以每人在一座山峰居住,於起居之處倒是頗爲奢侈,關‘玉’龍帶來的消息令張悅歡喜,她神‘色’一振,道:“真的嗎?”
關‘玉’龍笑着搖了搖頭,故作不悅道:“師妹,師兄可曾欺騙過你什麼?此事當然屬實,不過到時卻必須要有我陪同方可。”
張悅聞言喜形於‘色’,小跑過來握住了關‘玉’龍的手,道:“謝謝師兄!”
關‘玉’龍臉‘色’微動,雙手不禁反過來握住張悅的手,臉上帶着和煦的微笑,眼睛中閃着莫名的神采,有着歡喜,有着期待。
張悅一徵,突然間意識到了什麼,臉‘色’微紅,卻並未有掙脫的意思。她畢竟不過是一個十歲出頭的‘女’孩子,身邊總需要有人陪伴,這兩年來,在她孤獨無依的時候,她的這位師兄對她關愛有加,在不知不覺間已走入了她的心裡。只是她雖並未掙脫,卻也稍作阻擋,似乎內心深處總有那麼一處地方,在發出微弱的抗拒。
關‘玉’龍只是握着張悅的手,並未有做出什麼過分的舉動,他也知道急不得,道:“師妹且好好休息,師傅還給了我另外的任務,我就不好再在此多逗留了。”
張悅這才意識過來,‘抽’出了手,道:“師兄去忙吧。”
關‘玉’龍點了點頭,轉身離去。而張悅看着他的身影,竟是有些呆了,有些癡了。
“成煜,你爲什麼要選擇修道呢?”在結束了一天的修行之後,林成煜與陳雲在院子裡閒聊着。
林成煜認真地想了想,才道:“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這是剛開始的想法。你還記得兩年前的那一天吧?當時我爹說要給我三天時間讓我好好考慮,要我想清楚是不是要修道,最後我還是做了這個決定。”
陳雲點了點頭,道:“我們做了一樣的決定,只是我一直沒有問過你,當時你是怎麼想的?”
林成煜道:“當時我就是想修道而已,不過反而是這兩年,我纔想了很多。我在想,自己修道是爲了什麼?我想了很多,也明白了一些,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有一定的目的,而我修道也是一樣。爹說過,要是條件允許,一草一木皆能成道,都說一道難求,得道難,成仙更難,可是我想知道,什麼是仙?”
什麼是仙?得道難,成仙更難,世間得道之人本就屈指可數,又有誰能明白,什麼是仙?
天際那輪明月並不圓,光華灑在四周地面,灑在樹上、房屋上,林成煜道:“年年月盈月缺,其實看久了也是沒有新意的,但我還是喜歡看它,‘陰’晴圓缺,像極了人生的悲歡離合。”
陳雲道:“人的一生之中歡喜、傷心的事本就沒有極盡,月的盈缺每年也在重複,難怪你雖然厭了,卻也喜歡看這輪明月。”
林成煜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許久後搖了搖頭,微微一笑,道:“每年都看,每年都陷入這種莫名的情感漩渦?可是說到底人生又哪來那麼多傷心事?求道,知道,我真想去問問世間所有的修道者,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就是道。”
陳雲聽了,不由笑道:“有趣的說法,求道,知道,想得太多就是道,你果然想得多了。”
林成煜笑道:“塵緣就是一場夢,夢得多,就想得多了。”
林存浩來到他們身邊,道:“你們能有這般認知,也殊爲不易。塵緣是一場夢,卻是一場難忘的夢……記得當時月,回首不堪憐。即便是修道者,也無法令時光倒流。”
林成煜和陳雲聽出了滄桑之意,不禁從心底升起一股悲意,竟是流下了眼淚。
林存浩道:“月亮有盈缺,大道亦有盈缺,修道者也無力對凡事盡善盡美,抱殘纔看得到美好,守缺才能得見盈餘。大衍之道五十,用者四九,那遁去的一便是變數,凡事只有留下缺陷,纔有對完美的追求,而若固執於完美不放,那遁去的一便無意義,修道,也無意義。”
看着林成煜與陳雲均有所悟,林存浩滿意地笑了笑,道:“從求仙問道說開去,香菸幾縷玄出塵,說道論仙先作人。泥土由來無貴賤,蓮臺一坐便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