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鵝子騎乘着巨大的白鵝,騰飛在龍庭世界之中,速度迅疾的蒐羅着所有掉落在世界各地的道徒肉身。
肉身因爲都有龍氣的標註,倒是很容易找到,特別是最開始時,他們還吩咐過那些駐紮在各地的鬼神,幫忙蒐羅過一番。
不過那些死在了龍庭世界中的道徒,其魂魄散落在各地,魂魄卻是並不容易找回,不少的已經是隨着時間的流逝,被此界同化了很多,不是他一個六品道士就可以動手挽回的。
此等事情,必須得等到此番任務徹底的結束,由道宮的上師親自出手,方纔能儘可能的將所有道徒魂魄都招回來。
忙碌在猙獰龍庭世界中,白鵝子一路的飛馳過幾十座殘破城池,其目所能及之處,城中街道房屋,皆數是被龍庭世界中異變的怪物給佔據了。
這讓白鵝子在心間暗自嘀咕:
“上師膽子頗大,敢借着城中道種們來催化此界,現在看來效果着實是不錯。不動兵刃,不落口實,僅僅是藉助着這些道徒身上攜帶的龍氣,就將此界本源成功侵蝕。不出兩百年,此界就可以被上師徹底的佔據……”
白鵝子乃是正兒八經的六品道士,且是負責此次考覈事件的四人之一,他自然是知道這次的考覈和往常的頗有不同之處,並且有可能接下來的幾次,都會是這樣。
不過更加具體的,他卻是也不太明白了,只知那上師是有意的在將考覈道徒們作爲棋子,滲透進入龍庭世界中。
特別是那些魂魄掉落在此界中的道徒們,彼輩的魂魄在被此界同化的同時,也是在加深龍庭世界被山海界龍氣侵蝕的程度,能夠防止龍庭世界逃跑。
如此一過程,大致就似用魚餌釣魚,或者打窩引誘一般。
雖說龍庭世界和山海界相比實在是過於渺小了,連一方完整的小千世界都不是,它來到了山海界的身旁,就萬沒有再離去的可能。
但是在山海界中,可並非只有潛州一座道宮,而潛州道宮之中,也並非就只有上師這一位道師。
一旦龍庭世界走脫,這條魚獲可就會落入他人之手,白鵝子等人的師尊絕不允許此等事情發生。
不過白鵝子在龍庭世界中忙活着,俯視着怪物橫行的山海界,心間也是逐漸生出了一個疑惑。
“上師原計劃要考覈一年之久,如今還差不少火候呢,而且那背後的怪物都沒有引動出來,爲何就突然結束了。”
白鵝子瞥了幾眼懸掛在天邊的昏黃太陽,眯起了眼睛,他總感覺這一場考覈,結束的有點突兀。
原本他和血滴子等幾人,冒險進入這一方殘破世界中,爲得就是防止龍庭世界中的怪物魚死網破,結果現在壓根就用不上他們出馬,撿起那些道徒即可走人,任務輕鬆的讓他們感到不可思議。
而就在白鵝子等道士所看不見的地方。
虛空中。
龍庭世界所化丹丸的表面,原本的那一隻偌大的人面蛤蟆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縷縷從山海界中伸出的金色龍氣,凝結成了鎖鏈,將龍庭世界捆住。
在金色的鎖鏈中,一頭猙獰可怖、犄角滿頭的怪物,不斷的從龍庭世界中探頭伸出,它奮力的想要從世界中伸出,彷彿一隻正在破殼而出的毒蛇一般。
而當它看見將龍庭世界捕獲的龐大山海界,以及四周一隻只偉岸的巨獸身影時,這頭怪物的眼中充滿了恐懼,掙扎的動作更是劇烈。
但是一聲冷哼,在它的腦海中響起:
“哼,孽畜!
我山海界的人,豈是這般好吞吃的?桀桀,就連本界貨真價實的仙人們,都不敢直接食用道魂,你個小爬蟲居然還敢偷吃。”
昂!
憤怒的吼叫聲,從怪物的口齒中響起,它更是劇烈的翻滾,想要衝破龍庭世界的胎膜,逃之夭夭。
但那幾根和它的體型相比顯得極其纖細的龍氣鎖鏈,牢牢的捆紮在世界胎膜表面,就是將它囚禁在了龍庭世界之中,逃脫不得。
和龐大的山海界,以及同樣被拷在山海界四周的巨物們相比,這頭怪物當真只算得上是一條爬蟲,甚至連泥鰍都算不上,僅僅算是蚯蚓,實在是撼動不了什麼。
吼!
癲狂的吼叫聲,在虛空中無力的回答,頂多是引來了附近的幾道目光。
這幾道目光都只是靜靜的看着,唯一讓目光的主人感到些許詫異的是,在他們的“耳中”,這方殘破小世界中傳出的吼叫頗爲稚嫩。
除了這點詫異之外,目光的主人們再無其他反應。
而在龍庭世界的內部。
一個老農模樣的道人出現在了殘破的大地之上,他冷笑的打量着那天空中傾頹的太陽,收回了目光,繼續蹣跚的行走在龍庭世界中。
似他這般的道人,不止一個,而是成百上千,其身形皆枯槁,全都是長着同一張蒼老的面孔,此人赫然就是白鵝子等人口中的道宮上師。
這位上師分化出了成百上千道肉身,進入龍庭世界中,似乎是在尋找着什麼,且已經是尋找了不短的時間。
終於,當其中一具肉身步入到陵墓中,捏死了一個守墓女之後,蒼老道人的臉上露出了恍然之色:
“桀桀!不愧是一方曾經身爲中千世界的世界,即便殘破成了這等模樣,結果不僅能吸引來真龍產卵,居然還有土著能主動佈置下此等接引外援的手筆。”
道人自語着:“若是真讓爾等成功,且再食了那小爬蟲的血肉,爾等當真可能再誕生出一尊仙人層次的主宰,重塑世界!”
他的臉上露出了慨嘆之色:“不過此等偉業,豈是輕而易舉就能完成的?虛空三千界,迄今就唯有我山海界,是從世界傾頹中一點一點掙扎回來的。”
旋即,道人的臉上又露出了冷意,他獰笑道:
“更關鍵的是,爾等若是功成,那麼貧道,又該如何登仙啊,哈哈哈!”
毫不猶豫的,成百上千個長着如同一張臉的蒼老道人,面露狂喜,紛紛奔入散落在龍庭世界各地的地下陵墓,特別是那七十二方初王地下陵墓。
尋覓得到諸個王者的頭骨後,蒼老道人們先後做出了同一個動作,即刻引頸吞下。
其中僅僅有幾個陵墓出現了意外,因爲或有守墓人心生邪念、或是有不死者逃難到了陵墓中,種種這樣那樣的緣故,這些陵墓中的初王頭骨已經認主了。
餘列收服的那個小拘魂女,正是其中之一。
面對這些土著生靈,道人原本也是打算一口吞下了事的。
但是當最先動手的一具分身將骨片徹底落肚後,他們齊刷刷的微皺眉頭,面上露出沉吟之色,停止了動手。
甚至不少分身,都將已經放進嘴中的頭骨碎片給吐了出來。
成百上千個道人,都擡頭看向龍庭世界太陽所在的方向,暗罵道:
“晦氣!都破爛成這般模樣了,此界意志居然還有殘留。”
他們盯着手中的頭骨碎片,琢磨一番後,一個不錯的想法生出。
蒼老道人看向了那些還殘存活着的土著生靈,特別是幾個已經和頭骨綁定了的土著。
………………
另外一邊。
當餘列昏死後,緩緩的甦醒時,他一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所處的位置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地面變得平坦,光線變得明亮,似乎不在地底,頭頂的太陽更是刺目的很。
恍惚中,餘列目光定住,猛地左右扭頭,臉上露出驚奇之色:“這、這裡是,道城?”
“沒錯!這位道友,你我已經是迴歸道城了。”立刻就有話聲在餘列的耳邊響起。
餘列看過去,發現是一個溫文爾雅的青袍道徒。對方見餘列看過來,當即頷首作揖,頗是有禮。
餘列也朝着對方回禮,並立刻發現四周散落着一地的道徒,個個歪七扭八的,九成的道徒身上都凌亂不堪,甚至有近半的道徒,身上光溜溜的一團,連一件遮羞的衣物都沒有。
如此一幕讓餘列頓覺辣眼睛,感覺好似瞧見了一堆又一堆白花花的蛆蟲一樣。
但這也讓餘列確認自己已經是返回了道城中,考覈確實已經結束了。
並且他們返回的地點就在道宮的山門中,是一處他沒有見過的仙籙祭壇。這一方祭壇十分之大,四萬多道徒堆積在上面,都沒有將之堆滿十分之一。
就在餘列環顧之中,他還瞧見不斷的有道徒從人堆之中爬起來,臉上露出和他差不多的迷茫之色。
粗略數過去,包括餘列在內,現場醒來的人數尚且不到二十之數,並且醒來的這些道徒,個個身上的氣機鋒銳,雖然都是面無表情,沒有異動,但眼神都是兇狠,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角色。
不用多想,餘列根據自己的狀態,就清楚這些從人堆中爬起來的道人,當是和他一樣,是在考覈中活到了最後,通過了考覈的道徒!
而且餘列懷疑,越是先醒過來的人,其實力或潛力應當也是越大。
沒有過多久,一個又一個道徒甦醒,零零散散的站在祭壇上,一些擅長打交道的道徒也開始遊走,互通姓名。
現場響起了衆人的議論聲音。
餘列和那個溫文爾雅的道徒也是互通了姓名,對方的姓名叫古學誠,言語間讓人如沐春風,似乎還認識不少的道徒,身旁很快就聚攏了一堆人。
“萬幸萬幸,貧道還是苟且到了最後,哈哈!”
“肖道友,別來無恙,你也活下來了啊。”
餘列認識的人不多,在這一堆人中一個他眼熟的都沒有,應當是大家考覈時所處的地點相距太遠。
不過餘列廝混在的其中,倒是從其他道徒的口中,對那古學誠有了點了解。
古學誠此人乃是城中古家之人,並且讓餘列感到幾絲怪異的是,對方還在人羣中主動打聽起那方門的事情。
等到從某道徒的口中,得知方門早早就在考覈中死掉了時,古學誠的臉上露出了一陣惋惜之色,但餘列分明從對方剎那間的眼神變化裡,感覺到了幾絲譏諷。
這讓餘列在心中琢磨:“這古家和那方家有淵源?還是這古學誠和那方門有仇?”
不過此事和他無關,眼下回到了潛州道城,餘列撇清自己和方門的關係都還來不及,哪想再摻和進去?他視若罔聞,僅僅是低調的混在一干道徒中。
幾盞茶的功夫過去,現場醒過來的道徒越來越多。
但是數來數去,醒來的道徒數目並沒有超過五百之數,這讓餘列等人都是感到詫異。
須知往年的道宮考覈,每一場招收的人數都在千人左右,一般是不超過千人,但是一般也不會低於八百。而此次考覈有了道宮廣開門第的承諾,在衆人看來,通過考覈的人數應當會更多一些纔對。
如此情況引起了道徒們議論:“通過考覈的人數還不滿五百人?這可比往年少了快一半啊。”
“所謂的通過即可入門,豈不是在忽悠我等?”
也有人慨嘆:“求生考覈,果真艱難啊,渡過就好渡過就好!”
衆人在場中又是等了不少時間,隨着最後一批道徒醒來,場中活着的道徒數目固定在了五百一十七人,然後滿地的“屍體”中,再沒有一個道徒能夠站起來。
其中讓餘列驚奇的是,他在後面的那些道徒中,很是瞧見了幾個熟悉的身影。
其中一個是那鄧落谷,對方爲人小氣,擅長畫符,是那個扔下了餘列和劉姓器徒,私自開溜的道徒。
還有一個,是那莊衝。
對方替餘列背了黑鍋,被衆人懷疑是對方見財起意,“殺”了方門。
這兩人通過了考覈,雖然讓餘列有些詫異,但也不至於驚奇,真正讓他驚奇的,是最後一個。
那人頭顱頗大,醒來的順序排在倒數,不甚起眼,但是他醒來後,落在衆多道徒中極爲引人注意。
因爲此人的身形僅僅是個三四歲孩童的模樣,身上穿着肚兜而非道袍,一味的樂呵呵看着四周,瞧上去心智也不高,似乎真的只有三四歲。
可是偏偏的,這個乳臭未乾的孩童是坐在一堆道徒的屍體上,他沒有死在考覈中,顯然並非看上去的那般幼稚。
餘列回憶着當初在黑水鎮中一幕,他不動聲色的走了過去。
那孩童撐手坐着,扭頭四顧,忽然瞧見餘列朝着他走過來,小臉皺起,有些疑惑。
但是當餘列走近了,又徹底揭開斗篷,露出了面孔時,肚兜孩童的兩隻胖手頓時捂在了臉上,露出驚訝濃濃的表情。
對方奶聲奶氣的叫到:“你、你好生眼熟。”
餘列含笑開口:
“黑水鎮餘某,見過瓦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