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屋跟前,餘列看見嫂嫂洛森醉意明顯的模樣,頓時不知道自己還該不該進去。
當他遲疑時,洛森本人卻是吩咐道:
“進來。”
對方的聲音平靜,和麪上明顯的醉意相反,當是理智尚在,並沒有真個醉酒。
不過堂兄不在屋子中,餘列貿然前來也不太方便和嫂嫂獨處,得避嫌。
見餘列依舊遲疑,一聲嗤笑又響起:“不進來就走,瞧你那拘謹的模樣,和你家堂兄可完全不一樣。”
聽見這句話,餘列當即拱手,口中說道:
“那就叨擾嫂嫂了。”他邁開腿,往房門裡面踏入進去。
進門後,嫂嫂洛森就將石門給關上,並且在兩人進門後,對方所說的第一句話,乃是:“打住,今後再也別叫嫂嫂二字,貧道如今可承受不起。”
“嗯?”對方這話說的突然,讓餘列聽見了,頓時挑了挑眉毛。
餘列心中霎時間就冒出來了多個念頭,但臉上還是笑着說:
“嫂嫂這是什麼話。可是和堂兄鬧矛盾,抑或是不待見餘列了?”
狹窄的屋子中,嫂嫂洛森在進門後便沒有再看向餘列,而是兀自的盤坐在了牀榻上,撿起落在牀邊的一壺酒水,就往嘴巴里面傾倒進去。
“既然如此,以後經常過來修煉便是。旅店棺材中雖然有靈氣,但是不甚豐潤,只在旅店中居住的話,十分礙於修煉。”
他更是眼神古怪的看向對方,嘀咕着:“此人在道城中廝混數年,爲何會如此的不注意,也不怕失身踩坑麼?”
現階段找不到餘鳳高的人,他也只能先問問嫂嫂洛森了。
他低頭看了眼杯中酒,品嚐了一口,眼睛頓時微眯,低聲道:“果然是上等靈酒——美人醉。”
不過他拿捏不準對方是不是客氣話,便忍住了,只是訝然的看着對方。
足足灌了三壺酒水後,此女忽地又從袖子中掏出了一個銀色的酒壺,上面雕刻着一些符文。
只是這些敦促關照之語,在餘列看來,其中的虛僞之意未免就太沖了,他都不知道對方如何能堂而皇之的寫出來。
他旁敲側擊道:“敢問姐姐,一封推薦信的價值究竟幾何?姐姐手中可有門路?”
於是在餘列沒有注意到的時候,此女臥在牀榻上,不經意間就沉沉睡了過去,徹底醉倒得不省人事。
餘列睜開眼睛後,對面的洛森察覺到屋中氣機發生變化,也是幽幽睜開了眼睛。她看着精神抖擻的餘列,口中儘量從容且平靜的招呼到: Wωω⊙тт kān⊙c ○
“修煉的可好?”
靈酒下肚,女道臉上的醉醺醺之色更加的明顯,並且目光也開始變得迷離。此時她也不再是隻顧着喝悶酒,而是側躺着,一手撐着,一手拎着銀壺。
這話讓餘列不知該如何接下去,好在洛森也並沒有指望讓餘列接下,口中自行又說:
信紙上還附有餘鳳高的真氣烙印,筆跡也是對方的,其中又有一張是傳音符信紙,聲音也是餘鳳高的。
聽見這話,餘列差點就要應下一個“好”字。
好在餘列還記得自己今日是過來幹什麼的,他並不是專門過來乘人之危。
“咦?”餘列反應過來之後,訝然的看着對方。
他餘列雖然算不上是個好人,但好歹算是個知恩圖報之人。
忽然,餘列在地上瞧見了幾張信紙,他瞅了眼醉倒的洛森後,撿起來一看,發現正是自己那便宜堂兄寫給洛森的。
話說餘鳳高的這間籠屋,乃是對方在道城中待了三年,才申請得到的。餘列之前也想過要申請,但是他的資質足夠,資歷卻是不夠,因此並沒有資格得到。
時間流逝。
於是餘列盤坐在靜室中,一邊藉着籠屋中的靈氣開始修煉,一邊也是給屋中醉酒的女道護法。
而餘列盤坐在跟前,聽着對方口中的話,終於明白今天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
這話再度的讓餘列遲疑,不過當瞧見洛森的面上升起不耐煩之色時,餘列趕緊的就走上前,接過了對方扔過來的酒壺。
……………………
原來嫂嫂洛森和他一樣,也已經是曠工超過了一個月。
更準確的說,嫂嫂洛森是已經被堂兄餘鳳高拋下,這纔不得不借酒消愁。
嫂嫂洛森的口中也低聲說話,左一句右一句的言語起來。
餘列點頭寒暄:“甚好。”
近來的一個月,對方便是一直都待在籠屋中,足不出屋的,其時而修煉,時而飲酒,以後者居多。
兩人寒暄着,嫂嫂洛森的口中忽然說出了一句讓餘列詫異的話:
因爲信中所言之事,除了交代籠屋等雜事之外,正是餘鳳高讓洛森忘掉自己一事。
想了想,餘列將手中的信紙放回到了原地,然後找了個靠門的位置,兀自的盤坐起來。
餘列目光一掃,在籠屋中瞧見了一堆兒瓶瓶罐罐,倒着的倒着,立着的立着,雜亂不堪。
他並沒有坐在牀榻上和對方共飲,而是在亂糟糟的籠屋地面,自行尋了個空地,盤膝而坐。
而嫂嫂洛森身爲下位道徒,其體魄雖然強過末位道徒,但是一壺酒下肚,也應當是整宿都不會醒過來了。
持着手中的信紙,餘列看向正躺在牀上全然沒有防備的洛森,搖頭失笑:“這兩人,罷了罷了。”
得知了這樣一件事,餘列的目中古怪,他捧着手中的酒杯,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立刻起身告辭。
餘列也沒有掩飾,直接點頭,拱手道:“僥倖,近來在外城中廝混,前不久出城時得了點機緣。”
霎時間,洛森看向餘列的眼神就變得頗是複雜起來。
餘列也在心中暗想到:“沒想到餘鳳高此人當真尋覓見了機會。只是他現在到底是拜入道宮了,還是暫未,怎的也沒有給我來信一封……”
此酒他在藥房中做工時,見過一兩回,乃是八品靈酒中比較帶勁的一味。
霎時間,一股精純的酒香夾雜着靈氣,出現在籠屋中,讓周遭芳香四溢,赫然是一味精純靈酒!
於是當女道又將手中的銀色酒壺伸過來時,一直不動的餘列,終於接過了酒壺。
餘列站起身子,踱步走在籠屋中。
對方口中輕笑着:“怎麼,爲何不喝?是嫌棄貨色平平,不入你的法眼中?也對,凡酒罷了,連醉人都做不到,還得是換成靈酒上陣。”
此女低下頭,口中喃喃道:“同樣是一家子,緣何你竟如此的堅韌不拔,品行上佳,而我卻偏偏挑了個膽小怯弱,且負心薄倖之人。”
等餘列坐下,洛森再度舉起手中的酒壺,往口中傾倒。
不過對方臉頰上依舊殘留着紅暈,當是也沒醒過來太久,現在正在用真氣化解體內的酒氣。
至於如此的原因無他,正是對方和餘鳳高鬧出了矛盾,兩人已經是決裂,老死不相往來了。
出乎餘列的意料,嫂嫂洛森醒過的時間偏早,其醉倒的時間不滿一夜。
嫂嫂洛森直接回答餘列的話,而是一指牀榻,道:“你若還認我這個姐姐,且過來與我共飲!”
餘列環顧四周,這時才發現原本十分擁擠的籠屋,眼下不說是空蕩蕩的,可的許多佈置已經是消失,少了很多生活的氣息,特別是書籍方面。
當餘列琢磨着該如何開口寒暄時,此女已經悶着的連飲了一壺酒,隨後砰的將酒壺往地上猛地一擲,將餘列驚了一下。
值得一提的是,這便宜堂兄也不知是在給自己推脫,還是暗戳戳的埋怨之語。
畢竟他之所以能夠和眼前的女道聯繫上,靠的完全就是堂兄餘鳳高。現在堂兄當了個負心漢,他這個堂弟似乎也該識趣的離去,以免被遷怒了。
洛森緊盯着餘列,又有些遲疑的開口:“你、現在的道行是已經修滿了十年?”
女道醉眼迷離的環顧着籠屋,嗤笑道:“四年,整整四年,換回來僅僅這麼一間屋子,而且還是一間租用的屋子。”
“老孃陪了他整整四年,打從他進入道城起,就跟了他。如今他有機會拜入道宮了,不需要老孃了,就把老孃像是空酒壺一般給扔下了。”
頓了頓,他補充一句:“屋中靈氣充盈,吐納起來一時忘了時辰,還請姐姐恕罪。”
如今坐在籠屋中吐納,餘列發現屋中的靈氣,直接就能和上次租用的靜室相媲美,甚至還隱隱的勝過,這讓他一時間欣喜,就此陷入到了沉沉的修煉中。
道人在吐納修煉時,不僅無法隱匿氣息,真氣的靈光還會自行冒出,在其他道人的眼中猶如火炬。因此餘列的修爲,在他修煉時,被醒過來的洛森看了個一清二楚。
下一刻,此女再度擡起頭。
因此兩人名節無虧,對方勸洛森萬不要自誤,好生修煉纔是正途。他日若有機會,兩人或許能在道宮中再次相見,到時候他餘鳳高,定會報答對方一直以來的幫助。
面對越發醉酒的嫂嫂洛森,餘列只得選擇沉默,等待着對方自行發泄完胸口着鬱氣後,再與對方說話。
對方竟然在信中提到自己並未壞了洛森的身子,數年以來,他餘鳳高一直都是將洛森當做修行道友,而非情緣道侶,現如今之舉應當算不上負心之人。
餘鳳高和洛森不管是誰,目前而言,兩人對他都是好意多過惡意,因此對方兩人不管鬧成了什麼情況,餘列不說站在哪一邊,但是不乘人之危應當是最基本的。
見對方提起正事,餘列沉吟片刻,也懶得理會太多,當即就將有關推薦信一事先給問了出來。
好在嫂嫂洛森並不是那等氣量狹窄之人,對方飲用靈酒,等喝到雙眼迷離後,忽地問餘列:
“餘小哥兒,你家堂兄究竟是何種人等,是好是壞?”
她目光幽幽的看着餘列,出聲問:“昨日你來,所爲何事?”
結果一個衣着整齊的女道,忽然出現在了餘列的目中,對方也是盤坐着,模樣端正,脊背挺直。
幾張信紙上的日期並不相同,應當不是同一日寄送過來的。
話聲一落,她拿起手中的銀色酒壺,再次的往口中灌入進去。
一股撲鼻的酒水香氣,更是濃郁的出現在周遭,恍如泄露的酒窖。
當餘列心神一動,感應到時間當是已經過去了一夜,他收斂真氣,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看向對面的牀榻,打算等着對方醒來。
說着說着,洛森的口中發出了一聲不知是嗤笑還是哂笑的嘆聲。
其味道並不酷烈,綿綿如蜜汁,甘甜可口,但是一口下肚,就足以讓末等道徒醉眼迷離,兩口下肚,就能讓末等道徒胡言亂語,三口下肚,末等道徒基本上就是個不省人事、倒下躺屍了。
地上狼藉的酒壺就是證明,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沒有被收拾,僅僅是落在地上的那幾張信紙,已經是消失不見了。
不必多說,這多的酒水定是被嫂嫂洛森一人給喝下了肚,否則對方身爲下位道徒,其肉身強悍,絕不至於讓酒氣明顯堆積在身上,還使得面上醉醺醺的。
餘列將信紙一一看完、聽完,腳步一定,他就在籠屋中輕輕嘆了一聲,算是徹底的信了洛森剛纔的話。
只是他並沒有像對方一樣直接用嘴灌,而是從袖子中取出一個杯子,給自己斟了一杯,也沒有立刻喝下去。
對方依舊沒有言語,又是取過擺在牀榻上的酒水,往自己的口中灌入進去。
當餘列在思忖時,對面的女道洛森已經是將一壺靈酒全部下肚了,她這時不再像剛纔一樣理智尚存,而是脖頸都變得緋紅起來,衣襟也微微扯開,口中的話聲也是越加的低沉喃喃。
只見洛森的面上露出瞭然之色,她含笑着,出聲:“果然,你的道行修滿了十年,通過道宮考覈的可能性大增,自然是該考慮推薦信一事了。”
此女目光閃爍着:
“既然如此,貧道這裡有一樁資助,或者說交易,不知你敢不敢應下?”
餘列心中一動,當即拱手道:“姐姐請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