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身前的修長道人直接叫自己“二孃”兩個字,餘田氏張着口,發出了猝不及防、愕然,但是又帶着絲絲欣慰的呼聲。
還沒有等兩人再對話,旁邊的其餘人等盯着餘列,口中也都發出了呼聲:
“果真就是三哥兒,三年沒見,相貌已經長變了。”
“當年三哥兒出城時,還沒有這麼高呢!”
那個方正的漢子瞧着餘列,見餘列叫出聲音。他一愣,眼中也是帶上了幾絲憂慮,當即大踏步的走到了餘列的跟前,想要說些什麼,只是他口中發木,一時間又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反倒是跪坐在地上的女道,霍然的就從地上站起來,她驚訝的看着餘列,眉頭皺着,口中說:
“餘列?你何時回的潛水郡,怎麼也不和我等通個信,知會一聲?”
餘列聞言,朝着對方點頭,不鹹不淡的叫了一句:“二姐。”
然後他面向現場的衆人,拱手作揖,口中呼道:“餘列見過諸位叔伯、哥姐。”
見餘列朝着自己這些人等作揖行禮,現場的議論聲音越發的大,一下子讓正堂中商議的事情有要跑偏的跡象。
騰的!
此時的餘家族長,簡直能夠用欣喜若狂來形容。
“貧道餘列,見過二位道友。”
“列哥兒、、”女道張開口齒,擠出笑容,想要和餘列說話。
黃家宿老倒也沒有非要認爲餘列是私自的逃竄過來的,畢竟真要是這樣,餘列也只有是豬油蒙了心,纔會自行的跳出來暴露自己的身份。
女道瞪大了眼睛看向餘列,又得到了餘列的一瞥眼。
餘家、黃家,都還只是郡城中的小家族,往往同一時期能夠有三個道徒存在,老中青各一個,就已經算是不落家風了,而黃家現在多了一個,明顯就是家族子弟優良,發展的頗好。
此人皺着眉頭,開始琢磨着是否要擡一手,給餘列這個新生的道徒一個面子:“不如今日就先收斂着嘴臉,不要太過分了?”
也就是說,餘列是依靠自己,在貧瘠的鄉鎮中,三年內就完成了道童修煉,並且現在已經是道徒了,闖過了道童晉升道徒的關卡!
餘家族長和黃家宿老兩人都是八品道徒,他們的見識和尋常的凡人或道童不同,知道鄉鎮等地雖然兇險偏僻,但是並不意味着鄉鎮中的道人就遜色於潛水郡了,頂多是總體上的數量遠遠不如罷了。
說話的人正是黃家的那個宿老,他冷冷的看着餘列,又狠狠地跺了一下手中的一根柺杖,開口:
“我等長輩在這裡說話,你一個小孩子家家的,如何插嘴?還說什麼餘家沒有能人了,伱可是將你家的餘族長不放在眼裡了?”
此時的餘列沒有再收斂自己的氣息,身上的真氣正涌動,落在凡人或稍微遠點的道童感知中,倒是沒什麼。
一旁的黃家宿老,則是臉上的神色晦暗,他皺眉緊盯着餘列,暗地裡也爲餘列的年紀而感到驚訝:
“好傢伙,此人三年之內,就晉升爲道徒!”
畢竟窮山惡水出刁民的同時,也出狠人和猛人。
他將餘田氏扶着,讓之落座在了一方椅子上,自己則是站在椅子旁邊,朝着那餘家族長、黃家宿老,執平輩的禮儀,拱了拱手說:
餘列聞言,微微挑了挑眉毛,也從對方的話中也意識到:
對方笑着,又說出:“餘族長,虧你族中這子弟說的出口,婉拒了。如此看來,小道友,你可是運氣好,纔有機會回潛水郡中探探親?”
這一句話說出,也是讓正堂中的不少人眉頭皺起來,都有些驚疑的看向餘列。
“道徒!”、“法術?”
餘列扶住餘田氏伸出的手,故作輕笑的說:“二孃且坐着,餘列如今闊氣起來了。”
她的眼神有些恍惚,久久回不過神來。
這下子,目光黯淡的餘家族長,從椅子上猛起身,面色振奮的盯着餘列。他身旁的那個黃家宿老,也是眼中透露出愕然之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這話一說出,餘家族長的目光頓時黯淡。
餘家族長大笑着:“哈哈哈!你不是遇見了大人物,也不是私自潛逃回來了,而是成就了道徒而回,我潛郡餘家大有能人!算上你,族中就一共有三個道徒了!”
根據道庭頒佈的修道指要,九品道童階段應該修煉三年,一年一個臺階,三年打磨完,才證明有資質能夠登上道士及以上的境界,也纔有資格進入道宮中修煉。
餘田氏自己則是感覺身子一晃,忽然就瞧見她和餘列進入了人羣的正中央,自己還被餘列攙扶着,坐在了貴客才能落座的太師椅上。
但是他又意識到現在是在餘家的正堂中,餘列的身份不同,不得造次,因此想要動身又定住,舉止顯得有些慌亂和樸實。
餘家族長遲疑着,站起身子,忽然問:“餘列是麼?你是怎麼回的潛水郡城,按律你就算是想要探親,也都待滿三年後纔能有機會啊……”
而如果不努力,家底卻充裕,從小就用服用丹藥,用靈液沐浴身子的話,其實往往也能成,並且概率還超過三成,能有五成的機會在三年內完成道童階段的修煉。
只有在三年道童修煉完畢之後,晉升道徒時,纔是需要看各自的天賦、心性,靈藥不一定管用,得靠自己去博得一個成就道徒的機會,存在着極大失敗率!
但是餘列可不同,他不僅不是州城中人,過去三年也不是潛郡中人,是在鄉鎮中討生活的窮酸道童,不可能會有人給他去砸鍋賣鐵的資助修行。
黃家宿老鎮定下,他琢磨着,意識到餘家算是徹底緩過一口氣了。
甚至一般而言,能夠在鄉鎮中成就爲道徒,而不是成就了道徒後被從郡城中發落出去的,彼輩不管是在心性方面,還是在鬥法實力方面,往往都會比郡城中的道徒要厲害一些。
還有人甚至在心中暗想着:“眼下的餘家可是風雨飄搖,可別再沾染上新的麻煩了。”
三年成就道徒,和那種熬了個十年八年,甚至是幾十年才晉升的道徒可不同。它是記錄在了道書上,明確寫下了的一個時間段。
部分人也和餘田氏一般,開始擔心餘列是私自的從鄉鎮中逃出來的,是個逃奴。
中年模樣的餘家族長瞅看着餘列,目光細細打量,從頭看到腳,其眼中透露出幾分驚疑之色。
“餘列,我就知道你不凡!從小就不俗,如今看來,你果然是有資質之人,竟然三年之內就成就爲了道徒。”
“不過如此一來,餘家的青年一代,竟然是有兩個子弟都在三年內就完成了道童階段的修煉……”
此人沒有太在意身旁黃家的呵斥聲,也沒有爲餘列剛纔的冷笑而感到慍怒。
當然了,這得是當事人努力修煉,以及有人幫忙砸鍋賣鐵。
不過黃家宿老思忖着,他壓制着自己的心神,還是裝作雲淡風輕的模樣,乾笑着說:
“好,餘家不愧爲數百年的修道世家,如今一門三道徒,倒也算是恢復了往日的風采,和我黃家一門四道徒相比,只是少一人耳。”
隨之而起的,也是全場愕然的目光,一些還沒有回過神的青壯,有些發懵的看着一步就跨過了近十丈的餘列和餘田氏。
除此之外,某些有點底蘊、能夠替人更換道籍的家族,也是格外喜歡去鄉鎮之中搜羅人才,收爲己用。
得到了餘列的肯定,餘田氏的心神雖然還在突突的直跳,但也是一點頭,明智收斂聲音,坐在椅子上,只是側着耳朵,想要仔細的聽清場中的一動一靜。
一連三個大喜的叫聲,從場中響起,正是那個餘家族長,他興奮的踱步走向餘列,口中激動的說到:
特別是餘家此刻歸根結底,也還是隻有兩個道徒在場,另外的那第三個,對方壓根就不稀罕返回到潛水郡中。
“三哥兒……”餘田氏有些惶然無措的看向餘列。
黃家宿老說出這樣一番話,眼中也是露出自豪之色,他徹底從驚訝中恢復過來,臉上又掛上了矜持。
兩人一個發懵又欣喜的看着餘列,想要快步走過來,大拍餘列的肩膀。
但是餘家族長說着說着,其人眼睛一亮,脫口而出:“你可是遇見了什麼厲害人物,將你帶回來了?”
餘列站在場中,扶着身旁的餘田氏,一步踏出,腳下當真有氣流涌起,生出了一團風,將兩人送到了正堂的中央。
除了這兩個人之外,場中其餘的人等,也都是面色不一,形形色色。
但是現場還有兩個道徒在,壓根沒有多少她說話的機會。
“黃家這幾代,竟然同時出現了四個道徒,難怪會想着要吞併餘家的人口血脈了。”
餘列將這些人等的面目都收入眼中,他搖了搖頭,索性也就懶得再掩飾了,直接伸出手,敲了敲頭上的髮髻,令瞌睡蟲歇息,不再收斂氣息。
這話叫出,旁邊的黃家宿老,眉頭也是皺了起來,心中暗想到:“該不會,這傢伙背後有靠山,能搬來救兵?”
聽見這話,餘家族長欣喜若狂的神色,冷靜了一些,他沉吟的看向餘列和黃家宿老。
此類人等在潛水郡這種地方少見,但是在更上一層的州城中,並不少見。
而那個本是臉上帶着凝重之色的黃家宿老,當即笑出了聲音:“哈哈……”
另外一個,則是發懵的看着突然就竄到跟前的餘列,她感覺腦子有些暈暈乎乎的,驚疑的想到:
“列哥兒這是晉升爲了八品道徒,能用法術了?不可能、不可能!”
霎時間,正堂中本是凝重的空氣,忽然就有絲絲新風涌入,讓人感覺頭腦都爲之一清。
頓了頓,他好笑似的說:“貧道確實是碰見過幾個大人物,可惜志趣不同,一一都錯過、婉拒了。”
如此要求本不算嚴苛,但凡家中有個道徒長輩的,存有一點家底,子弟也是合格的考取了道籍,家裡砸鍋賣鐵的話,少說也有三成機會,能夠供出一個三年就完成道童階段修煉的存在。
餘家族長就是在期待餘列或是報上了鄉鎮道徒的大腿,或是被某個厲害的家族看中,收下了。
這句話聲中蘊含了幾分法力,嗡嗡的,像是大鐘在敲動一般,讓靠的太近了的人耳朵都發蒙。
霎時間,正堂中剛升騰起來的熱烈議論聲,就像是被戳破了的豬尿泡一般,頓時泄了勁。
部分機靈點的餘家族人,則是驚喜的想到,或是說了出來:
“三哥兒成道徒了這是?”、“三哥兒!”
這時一聲冷哼響起來:“餘列?你就是餘家三年前的那個,自行離開潛水郡的道童?”
如此人物,可比郡城中的更是要厲害,要麼天資上優秀,要麼心性手段上出衆,不可小覷。
在衆人或驚疑或期待的目光中,餘列站在場中,卻是微微搖了搖頭,口中道:“非也非也。”
但是女道距離不遠,她立刻就從餘列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生命的威壓,這讓她的面色變換,不得不相信眼前這個陌生而又熟悉的道人,正是她所認識的餘列,也正是已經晉升爲了八品生靈。
兩個不同的詞彙,從他們的口中吐出。
不客氣的呵斥聲從對方的口中響起,怒意十足。
“好!好!好!”
雖然被突然出現的餘列給驚訝到了,但是論起家勢,他黃家無疑還是要高過餘家一頭的。
除了餘田氏之外,場中的所有人等,若是論哪幾個人的反應最大,其實還不是餘家族長和黃家的宿老,而是餘列的大哥和二姐。
因爲道童階段,終歸只是修道路上的童子罷了,論性命品級,其實還是和凡人、野獸相當,屬於墊底的九品。
餘家正堂中,因爲黃家宿老的提醒,衆人激動的氣氛遇冷。
餘家族長也是意識到了兩家的家勢還是存在着差距,他瞧着黃家宿老面上的矜持,正要再給對方說幾句好話,免得自己這邊顯得太過得意了,壞了錢糧之事。
但是不等餘家族長出聲討好,就在這時。
忽然又有一陣吹吹打打的聲音,從餘家正堂外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