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沒有任何猶豫,妖祖化爲一股象徵災難的黑色颶風捲起自己的三大弟子,貪狼、破軍、七殺。
眨眼間,便消失不見。
以它的能力,要走,哪怕連玉潢都攔不住。
周清沒有追殺妖祖。
他再度變身黑白畫卷,竭盡全力將妖幡、以及周圍虛空密密麻麻的血紅妖神一起籠罩。
過了良久,天地間,虛空中,周清一人獨坐。黑白畫卷消失,而周清的天魔身,有不正常的血光閃爍着,而他的手裡,緊緊握着一杆縮小了的妖幡,遠遠望去,像是拂塵。
詭異,妖異,邪異。
魔心出奇的悸動着,血紅妖神的意志試圖侵蝕掌控天魔之身。
但是它打錯了算盤。
有本尊存在,天魔化身根本不可能被妖神掌控。
反而在養生主的推演下,不斷通過天魔化身竊取妖神的信息。
此前周清已經通過絕仙劍煉化了蕩魔天尊的遺骸,現在又試圖煉化太古妖神的殘魂。
絕仙劍在天魔化身體內,殺機瘋狂地鎮壓着血紅妖神。
六大魔君這次隕落了兩位,道門衆神隕落了東方七宿,可謂損失不小。但是妖祖坐下的八大化神級妖魔都被血祭給妖神,此刻妖神落在了周清手裡,只要將其吞噬煉化,天魔化身會窺視到更多的大道玄妙。
這種煉化吞噬,也會增加法力,但更重要的是增加道悟,成爲修行的資糧,爲本尊最後突破煉虛做準備。
到了魔界六聖的層次,單純的增加法力、神通,頂多影響一時的勝負,最重要的還是各自在大道上面的體悟。
也可以稱之爲道行。
道行越高,突破煉虛的機會就越大。
玉潢現在就是在道行上,壓過所有人一頭。
不過某種意義上,本尊藉助養生主產生的推演之能,比玉潢的道行還厲害。
這次周清最大的收穫除了妖神之外,還有妖幡以及太始鍾碎片。
但是得到太始鍾碎片,未必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
太始說過,福禍相依。
妖祖若不是仗着太始鍾碎片,決計不會與周清進行這一戰,正因這一戰,導致了妖祖損失慘重。
這等存在的交手,最重要的是信息。
知己知彼,自然能立於不敗之地,稍有一絲機會,便可取勝。
妖祖終究是低估了周清,對太始鍾碎片又太過自信。
可以說,這一戰最關鍵的勝負手便是在於妖祖並不知曉忘塵水的存在,給周清抓住了那一線機會。
周清也很清楚,層次越高,越要了解對手,焉知對手不會有類似忘塵水一般的事物,又或者前世神話裡“釘頭七箭書”之類的惡毒法寶?
小心駛得萬年船。
周清稍微鎮壓住血紅妖神之後,纔有空觀察魔界的蒼穹。
現在魔界的蒼穹,染上了一層前所未有的深紅,彷彿這纔是魔界的真面目。
在他的天魔眼中,無論道門修士,還是妖族,都在身體內出現了一絲絲猩紅,妖族魔化,道門修士也在魔化。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餘下四個魔君都變得興奮起來,絲毫沒有死了兩個兄弟的悲傷。
倒是若木,本能地在壓制身上的猩紅魔性。
至於剩下的二十三個神靈,包括北辰、鬥姆在內,都眼眸泛起淡淡的猩紅,變得有些暴虐。
這是大勢。
哪怕魔獄裡的兩大殺劍尚未出世。
整個魔界的生靈都開始變得不正常了。
周清若非現在是天魔化身,都會感到一陣由衷的恐懼。
“恭喜真君戰勝妖祖。”道門衆人拜賀。
“大帝舉世無敵,橫壓萬古。”四大魔君的話就直接許多。
它們本來就是魔,根本不怕魔性入體,反而感到興奮。這對它們來說,纔是前所未有的大世。
魔界終於變回本來面目。
在它們看來,這一切的變化,鉤沉真君居功至偉。
畢竟大帝纔是最大的魔頭,肯定是有意推波助瀾的。
周清看着它們,無話可說,只是點了點頭,然後化身劍光,去了天宮。
此刻魔界的變化太過詭異,他想找玉潢問個清楚。
接下來的事態,愈發不受控制了。
要不是妖祖非要開戰,魔界絕不可能出現如此詭異的變化。
果然量劫中,殺戮越多,引發的劫數越可怕。
量劫中的殺劫,不知道何時才能真正了卻。
…
…
玉潢洞天。
哪怕周清刻意收斂身上的氣息,但是血紅妖神的躁動,依舊讓周清變得有些猙獰兇惡,清淨的玉潢洞天,好似被污染一樣。
周清有些抱歉,“對不起,實在是控制不住。”
玉潢似乎並不介意,淡淡開口:“蓮花生在淤泥中,也不能改變周圍的淤泥,只是能保證自己一塵不染而已。現在玉潢洞天卻受到污染,只能說明我的修行還不夠。”
周清:“娘娘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玉潢:“不是知道,只是理解。果然祂們做下的決定是不可能阻擋住的,拖延只會帶來更大的劫數,譬如現在。”
她的言語裡,有種心如死灰的絕望。
大勢不可逆轉。
她自視過高了。
周清:“那還要等到娘娘說的天罡衝煞的日子嗎?”
他其實覺得魔獄應該提早解決,可惜玉潢另有打算,現在的局勢越來越失控了。
周清更喜歡將一切掌控在手中。
可惜,他的實力還暫時不允許做到這一步。
他能擊敗妖祖,卻殺不了妖祖。
上次斬殺自在王如來佛身的事,實在難以複製。何況自在王如來還有第二元神羅摩存在。
想將這種級別滅殺乾淨,真的很難。 當然,相比擊敗對方,阻攔對方進步,再通過時間不斷拉開與對手的差距,纔是這等級人物更喜歡做的事。
歲月會幫助他們擊敗對手。
大道爭先。
慢了一步,就會受到很大的掣肘。
自在王佛便是因爲萬年多前被元辰阻道,纔有了連鎖反應,在量劫開啓時,第一個掉隊。
玉潢:“還有一年時間,你覺得要等嗎?”
周清:“我……我還是想聽娘娘的看法。”
他有自己的判斷,不過玉潢肯定比他知道的更多,聽聽玉潢的看法,更有利於他的判斷。
玉潢不答此問,而是道:“鉤沉,不如我們以眼下的情況,推演衆生棋局如何?”
周清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那就是將已知的信息加入衆生棋局中,近乎真實地模擬未來的命運。
也包括他和玉潢的命運。
憑玉潢一己之力,很難完成此事。
若是有周清相助,多少能看到一些未來的真相。
但是此事有一個必要條件,那就是兩人的神魂要進行深刻的交流,相互合力。
若是周清提出,未免會有些不敬。
玉潢主動說出,周清當然不會拒絕,畢竟兩人都色空交過,按道理比神交還要親密。
當然,眼下推演未來的神魂交流,還算不上神交。
“那就聽娘娘的。”
玉潢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只是染上一層悵惘,眉宇似蹙非蹙,眉黛更有青山的嫵媚和幽怨。
複雜惆悵。
周清沒有多看。
隨即玉潢佈下衆生棋局,雙方合力推演。
周清的本尊在青陽宮,眸如星海,幫助着天魔化身。
不知過了多久,玉潢和周清退出棋局。
“未來……果然沒有……你……我……”玉潢藉助周清,藉助衆生棋局,看到了未來的一幕幕,在落幕的結局中,沒有她,也沒有鉤沉。
玄天大陸消失不見,準確的說變成了一個道人的模糊巨大身影,充斥整個魔界,像是開天闢地的巨人一般。
其實整個玄天大陸,本身就是一個道人模樣。
或許魔界的量劫,正是爲了成就那一個道人。
似乎兩大殺劍也落在了那個模糊又巨大的道人身影手中。
果真是不可阻擋的命運。
強如玉潢,都忍不住絕望。
魔界六聖都會被拿來祭劍吧。
玉潢甚至在想,若是沒有鉤沉,會不會魔獄早已出世,而佛門得到血蓮和一把殺劍,剩下的一把殺劍,又會被她所得?
這些事,已成過去,不可更改。
更或者,她不抓那個黑蓮道人進入魔獄,血蓮和殺劍,不會成長到現在的程度?
可是六大魔君,也會被血祭……
玉潢明白,無論她做出哪種選擇,似乎都有更惡化的結果。
沒有鉤沉,她也會抓其他強大的存在進去餵養兇物。
因爲她知曉,兩大凶物是她突破煉虛的機緣。
可是現在看來,這份所謂的機緣,更像是毒藥。
還不得不飲下。
周清看到的未來,自然和玉潢差不多。
只是最後的結局沒有他,卻不足以讓周清恐懼。他只是天魔化身而已,魔界的未來結局,未必能影響到本尊。
甚至他生出荒謬的念頭,那個道人難道真的是玄天大陸,就不能是本尊?
這個想法雖然有些離譜,卻不是沒有可能。
周清多少是有些期待的。
因此他展現出從容和平靜。
玉潢見到,心中多少有些意外,暗自心道:“到底是天生的魔種,不在意生死。唯有如此,方得大自在之道。”
她禁不住有些羨慕鉤沉不將生死縈懷的天性。
她以前也是有過的,只是修爲越高,自然就越怕死。
哪怕她認爲自己已經很少有開心的時候了。
修爲越高,會讓她越來越遠離初心。這是不可改變的。
強大的實力會異化任何一個生靈。
爲了保住實力,甚至更進一步,會做出許多離譜的事,甚至比魔道還殘忍惡毒。
正如凡間帝王,爲了保住江山和寶座,父子兄弟,一樣可以殘忍殺掉。
“鉤沉,你會幫我嗎?”玉潢沉默片刻,看向周清。
周清拱手道:“娘娘待我極好,我自然會幫助娘娘。”
玉潢深深地看着周清,“若是幫我會付出生命的代價呢?”
周清沉默了。
玉潢有些失望,又很理解。
她等了好一會。
這一會兒,好似有一萬年那麼長久。
玉潢想聽到周清快點說出拒絕那句話,她知道周清肯定會拒絕。
換做她,也是一樣的。
可是她還是忍不住期待着。
這世間真會有法力高強的修煉者,爲幫助另一個人,而犧牲掉嗎?
周清終於開口,“鉤沉願意幫助娘娘,若是因此隕落,也不會後悔。”
玉潢有說不出的感動,抑制住心中的起伏,她平靜道:“鉤沉,其實我不信命。”
周清灑然一笑,“我也一樣。”
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
“鉤沉的命,便是不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