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話音一落,眼睛裡生出兩道森白劍氣,劍氣之中,有細密絲縷般的深紅殺機,正是絕仙劍的本質殺意。
而元辰頭頂現出三花,平淡地承接劍意。
周清的劍意勃發,猶如星斗注入元辰三花之中。
元辰猶如汪洋般,深不可測,且不起不伏。
周清催發絕仙劍的殺機,層層漣漪,如水波盪漾。凝聚的殺機,到了三花之中,一層層,一波波,無休無止,好似億萬重驚濤駭浪,拍擊元辰的三花。
元辰體表,逐漸浮現起氤氳之氣,又如雲光,牽引周清的殺機,還擊周清。
於是這一往一還,正應了天地間生滅之理,往復不休。
轟隆!
兩人之間,無形的虛空,竟被殺機擠壓成實質物體一般,轟然粉碎。肉眼可見,兩人相隔的虛空,猶如琉璃碎裂。
一場巨大的風暴,眼見要將元辰座下的石橋、流水粉碎。
忽然間,元辰消失不見,化爲一個黑白漩渦,太極一般,將周清的殺機劍意盡數吞沒。
周清亦緩緩收斂殺機,眼中的森白劍氣盡數消弭不見。
片刻後,元辰再度顯化真形,看了周清一眼,輕聲道:“難爲你修煉出這等劍意,看來遲早是我輩中人。”
周清微微一笑:“我一向只爭朝夕,情願現在就是。”
元辰:“你太急。”
周清:“求道之人,恨不得朝聞道,夕入道,如何不急?”
元辰淡淡一笑,“那我便隨你走一遭吧。”
周清作揖道:“多謝。”
元辰嘆了口氣,走下石橋,見得童兒打盹。那童兒似有感應,醒來,見到老爺在跟前,慌忙告罪。
元辰:“好好看家。”
再無更多言語。
他卻是心知,這一入量劫,是非因果之力糾纏,量劫未結束前,再難悠遊自在了。
可是大道爭鋒,不入局,怎麼能爭?
雖是周清拖他下水,可是他卻也是耐不住寂寞啊。
其實周清深知,求道者習慣了充滿劫數和危險的求道之路,即使暫時有安逸舒適的生活,時間一長,自然會違反了長久以來養成的本能。
嚮往危險和刺激,實是天性。
畢竟作爲一個有智慧的生靈,最難忍受的,往往不是磨難和痛苦,而是無聊。
周清前世就發現有許多例子,那些明明功成名就的人,到了往年,往往會出現一些昏聵的舉動,或者一些生活優渥的貴婦,竟會出軌,且對象不乏有社會下層。
從理智和邏輯上,往往難以理解。
可是從人性裡分析,卻不難理解。
蓋因無論是人,還是修煉者,最難忍受的便是寂寞和無聊。
因此道、佛、魔,無一不想從斷絕慾望着手,或以坐忘,或求真空,或是絕情……
但無疑也是一種逃避。
周清的想法不大一樣,既然不能逃避人性,不如從問題的根源入手,只要我足夠強,那就不懼一切災難和劫數。
說到底是以力破道。
說來簡單,卻容不得失敗。
因此周清也有其軟弱性,如果失敗,還想着靠後手東山再起。
其實有點自欺欺人,總想什麼都抓住。
但準備了後手,總比不準備好。
…
…
白骨城外,二十八星宿神布成四象真靈大陣,又有北辰和鬥姆兩大天神壓陣,激發四象仙光,將白骨城裡裡外外圍繞的水泄不通。
更有四象真靈激發的各種異象肆虐。
或是烈火,或是海嘯,或是巨木,或是大山……
在四象大陣的恐怖鎮壓下。
白骨城也自是生出反擊,無數的信仰之力和佛光匯聚,城中的佛子,但凡修成元嬰金身者,皆顯出法相,個個迸發佛光,匯聚信仰,誦唸佛經。
雖然明知大劫來臨。
一個個佛子依舊神容平靜。
伴隨佛經唸誦,城中無論是信衆,還是魔物、妖族,或是沉醉、或是感動、或是喜形於色、或是悲慼……
種種神情不一而足,總之是被佛經聲調動情緒。
這經聲似乎發源過去,貫穿未來,滌盪現在。
漸漸地,佛光越來越強。
忽然某一刻,有無形的風暴自天穹揚起,方圓數千裡的虛空微微一震。
有遠處綿延起伏的山脈以及近處通天河的大水,皆被撼動。
那天穹之上,一尊大佛降世。
“自在王佛!”
無數佛子、信衆、妖族、魔怪等,口呼佛名。
那巨大無比的金佛,伸出山嶽一般的巨指,自天穹陡然探出。嗡嗡嗡!
最先遭受攻擊的是玄武大陣。
只見那操縱億萬重通天河水浪的玄武大陣,顯化的玄武真形,竟被巨指帶來的力量,將河水滌盪一空,而巨指無可想象的力量,更是朝着天空中巨大的玄武真形,鎮壓而下。
這幾乎是玄武真靈再世的真形法相,一下子被佛指碾壓得動彈不得。
而布成玄武大陣的北方七宿,更是紛紛咳出神血,神色滿是灰敗。
這就是自在王佛的現在身,其稱霸現在的力量,遠非過去身可以相比。剛纔那一下的法力,實是無可想象。
即使其餘三個大陣化生的真靈上前阻攔,也無法將其撼動。
“自在王佛……”
誦佛之聲響徹虛空。
那大佛更是指尖生出一朵金色蓮花,迎風就漲,很快將白骨城覆蓋,巨大的金蓮,幾乎將附近的通天河水吸收乾淨。
蓮葉泛起光澤,似乎有星漢府城其間。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
而若木以及道門衆神和中土各大道門前來支援的修士,紛紛面沉如水。
自在王佛好不要臉,趁着鉤沉妙道真君迴天宮的時間,下手偷襲。
他們又深自憂心,就怕城中的佛魔妖三家殺出,趁勢將他們重創,屆時哪怕鉤沉請得三尊之一過來支援,那也於事無補了。
金蓮不斷擴張,硬生生將玄武大陣徹底衝散,朱雀大陣的火焰,也岌岌可危,將要熄滅。
眼見金蓮激盪起無量佛光,要殺向若木以及道門諸衆,其餘衆神也不得不避其鋒芒,暫時退避。
就在道門的陣勢要被自在王佛以一己之力衝破的時刻。
虛空中,有可怕無比的風暴出現。
只見得天穹之中,有開天闢地般的鼓盪之聲大起。
道門諸衆,見得遠方天穹,彷彿有無窮無盡的地火水風奔騰涌動,其勢毀天滅地一般,無比浩大。
那地火水風肆虐之間,更有黑白二氣充盈虛空,約束地火水風。
到了近前,化爲開天闢地一掌。
陰陽大道,開闢之道!
“元辰尊主!”
道門諸衆一下子有了主心骨,這次有了元辰尊主在,自然不怕自在王佛的兇威。
他們心中安定下來。
果然,元辰開天闢地的巨掌,當空與巨大無比的金蓮碰撞。
這一掌蘊含的力量太過恐怖,超乎在場所有生靈的想象。
一瞬之間,彷彿所有人的念頭都凝滯不動。
良久之後,爆炸聲再度響起。
天地間,狼藉一片。
那通天河如同大地的動脈被切斷,氾濫無比。
方圓萬里之地,迅速糜爛。
而佛光所庇佑的白骨城,似乎成爲了末劫下的淨土。
金蓮縮小許多,那大佛也縮小許多,只有丈六,趺坐於蓮臺之上,可是若有人看向大佛,只覺得其幾乎充盈了天地,奪走了自身一切視線,再難以挪開眼。
雖然受了開天闢地一般的神掌一擊,自在王佛卻滿是得色,
“元辰老道,伱到底是入劫了!”
佛音轟傳天地,震盪神魂。
世間芸芸衆生,聽了佛音之後,頓覺人生疾苦,不外乎如是,生出解脫之念,想要皈依大佛,得解脫,得大自在。
尤其是中土道門中,那些道心不堅定者,赫然生出悠然神往之心,想着佛法極樂,怕是比道門的清靜自然更好?
一念陡生之時。
有滄桑道音,徐徐勃發,覆蓋天地,如日月星辰般久遠。
“我輩中人,若是懼劫沾身,那便早就身在劫中了。自在王佛,你一萬年前的教訓還沒吃夠?非得貧道斬掉你這現在身才滿意?”
自在王佛聞言一怒,元辰一上來,便揭他的短處。
一萬年前,自在王佛神通圓滿,本欲修未來化身,以未來化身之力,追根溯源,再修成過去身。
如此一來,過去身能得滔天法力,與現在身等同,再有更加強大的未來身,集合過去、現在、未來三世身,打破虛空,窺視煉虛之境。
誰知尚未修成未來身,元辰就打上門來,身入雷音淨土。
那一戰,當真是昏天黑地。
雖然最終是雙方兩敗俱傷。
可實質上是自在王佛被人打進家門,最後還不得不提前修出過去身,用來修補現在身的傷勢。
總之,自在王佛一元會的謀劃,都被那一戰所阻礙。
萬載之下,其恨依舊滔天。
“大道之爭,豈在口舌。今日你入得量劫,便是貧僧一報還一報的時候。”
“自不量力。”
自在王佛冷笑一聲,又看向另一方虛空,那裡有道人顯化。自在王佛輕聲道:“鉤沉,貧僧不計前嫌,幫你引元辰老道入劫,你當如何謝我?”
周清灑然一笑:“我此舉正是助元辰道兄脫劫,禿驢何以藉機挑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