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流光自天江上飛過,雨漸漸小了下來。
“天兒,飛得慢一些,我想多在天空一會兒。”王剛忽然出了聲。
飛劍一頓,速度減緩下來。
王剛站在西門天的後面,四下張望。
在綿綿的細雨中,江霧漸漸淡去,浩瀚的江面呈現在二人眼前。
“真美,我此生除了早年跟隨蕭盟主,坐過他的法寶以外,就再也沒有在天上看過這般的風景。”
西門天身子一僵,幾乎不敢回頭。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迴應他。
一個無靈根的人,依靠內力的修煉百餘年,刀槍不入,在江湖上也算是鼎鼎有名的人物。可這有朝一日卻前功盡棄,變回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恐怕沒有人能夠接受得了吧。
“王叔,介意講講你的故事嗎?”良久,西門天服下一顆補充靈力的丹藥,開始煉化起來。
“我?我的故事沒有什麼好說的。”王剛咳嗽了兩聲,似乎不願提及往事。
“那你還有什麼未完成的願望嗎?”西門天想要儘量的扯開話題。
“唯一的願望就是再見一次盟主他老人家,可能以後再也不能跟隨他了。盟主待我恩重如山,王剛如再能與盟主相見,也算死而無憾了。”王剛苦笑一聲,與蕭騰闖蕩江湖,叱吒風雲的一幕幕都不由得浮現在腦海中。
“王叔,整的這麼傷感幹什麼,開心一點。”西門天忽然笑了起來,同時將悲痛深深埋於心底。
琴兒說的對,或許只有時間能夠消磨這一切吧。這件事情,能瞞多久就瞞多久。
“也對,天兒都道玄了,我該高興纔是。”王剛破涕爲笑,心情莫名好了許多。
“王叔,我就住在那個小木屋。”西門天遙遙一指,江邊的小木屋映入眼簾,飛劍疾馳而去。
“仙人,願我能夠考中舉人,做一方父母官,習得修煉之法,造福黎明百姓。”一趕考書生看到天邊閃過一道流光,也不顧泥地溼滑,慌忙跪下,仰天祝禱。
“這些普通人,其實也挺有趣的。”西門天看見跪拜的書生,不禁莞爾,拋出一道符籙下去。
“書生!值此可日行千里!”西門天大笑一聲,揚長而去。
“人是會變的,或許當他成爲一方官員,就忘了自己爲黎民百姓初心,開始魚肉鄉里。”王剛看着在視野中縮小的長跪不起的書生,半晌才憋出一句話來。
“是啊,段侯原本公正無私,行俠仗義。沒想到有一天居然與佞臣合夥,屠殺武林人士。”西門天一想到戰船上段平的那副道貌岸然的嘴臉,心裡就充滿了憤懣。
“可是我……我變了嗎?”他看着自己的手,回憶着自己的旅程,忽然抖了起來。
“天兒,天兒?”王剛忽然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輕輕拍了拍西門天的肩,卻發現他居然沒有一絲反應。
“少主,少主!”
“昂?”西門天驚怖的回過了頭。
“你是不是飛過了。”王剛指着右後方的小木屋,有些錯愕的說。
“噢噢。”西門天恍然,印訣一變。
“西門天,如果你還在的話,會不會不再愛我了,變成了我一個再也不認識的人。”在陰冷潮溼的地牢,一女子輕聲呢喃,任憑蜥蜴與蜘蛛從身上爬過。鐵鏈捆縛了她的手腳,將她束縛在方圓一尺範圍內。
在黑暗中,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一條花蟒蛇吐着信子靠近了女子。
“小花,你說呢?”女子拍了拍蟒蛇的頭,露出了有些神經質的表情。
在地牢的外面,一個黑衣守衛隊長單膝跪地。當他擡起頭的那一刻,脖子上古怪的符文令人頭暈目眩。
“壇主,我們把她救下來足足三年了,她遲遲不肯獻出魂血,是否應該?”那人做出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忽然,他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頭,渾身開始不斷的抽搐起來。
“下次不要問這種問題,你們應該無條件的服從殘月,如果再出現這種情況,就不會有這麼好的結果了。”所謂的壇主,是一個長相邪異的男子,他着暗青色的衣裳,其手上有着無數的劃痕,在殘月內,他有個特殊的名字,屠。
“是!”
“還記得我們殘月的神聖宗旨嗎?”
“拯救蒼生,君臨天下!”地牢四周所有人都將手臂劃開,臉上露出狂熱的表情。
“不錯。”屠滿意的點了點頭,目光投向了地牢裡的女子。
“趙紫璇,若不是我殘月大發慈悲的救你,你早已命喪黃泉了。”屠走近地牢,隔着層層禁制,聲音充滿了悲憫。
地牢裡除了蛇的嘶嘶聲和老鼠竄動的聲音,依舊是一片沉寂。
“你是在想着他?”屠冷笑一聲,手中出現一柄長槍。
其槍尖寒霜似雪,發出陣陣寒光,漆黑的槍身給人一種厚重肅殺之感,歲月並沒有抹去它的鋒芒,反而與那些淹沒在歷史長河中的著名兵器形成強烈反差。
“我很好奇,趙子云的武器怎麼會在你的手上,而這怎麼又和西門天搭上了關係。”屠好似在自言自語一樣,趙紫璇一點反應也沒有。
“壇主。”一道黑影自黑暗中浮現,一封密信呈上。
“退下吧。”屠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隨手拆開了密信。
“尊敬的公主殿下,你真的不打算迴應我?”
“我已生無可戀,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地牢內,紫璇發出木然的聲音,她早已對這個世界不抱有任何希望了。
“如果我說你最喜歡的人還沒死呢?而他似乎對你的死毫不關心啊,反而和百花谷的谷主有所交集。”屠的聲音愈發陰陽怪氣起來。
紫璇依舊沒有說話,可是手卻緊緊的攥了起來,壓得指節發白。
“沒想到,終究還是成全了他人啊。我也不強求你了,如果要自殺,就自殺吧。”龍膽亮銀槍飄浮在半空中,禁制被一層層的打開,轉瞬間又一層層關閉。與此同時,屠的身影漸漸遠去。
“咣噹。”這柄稀世武器如同廢鐵一般被屠扔進了地牢裡。
西門天,你終究是變了。趙紫璇看着這柄長槍,緩緩的站了起來,身邊的花蟒蛇似乎受驚了一般逃開。
“唰!”一點寒芒乍現,現實與回憶就此割裂。
“只要你肯幫我,我願意獻出魂血,成爲殘月的人。”趙紫璇看着就要消失的背影,終於開了口。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