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匯道盟的命簡存放處忽然發出了碎裂的聲音。
一端坐在高堂之上的中年文士耳朵一動,卻沒有睜開眼睛,只是摸了摸空間戒指,感應了一下盟主令牌,悠悠的嘆了一口氣。
“師兄,你這又是何必呢。”
“師祖,盟主的命簡碎了。”守命簡的藍衣弟子自殿外走來,低着頭,雙手一抱拳。
“我知道了,暫不外傳。”
“是。”
在天江邊的一個略有破舊的小木屋中,西門天做了一個好長的夢,夢盡的都是曾經的回憶。
“義父,世界上真的沒人能打敗你嗎?”幼年的西門天氣喘吁吁地坐在半山腰,小腿一蹬,望着那個偉岸的身影。
“那當然,義父是最厲害的。”說話的還是那個普普通通的猥瑣大叔。
“等我有一天長大了,一定要打敗你。”奶聲奶氣的聲音裡帶着一絲堅定。
“哈哈哈……”
義父,不知道你怎麼樣了。
孩童的眼睛裡忽然有些亮晶晶的。
或是過了一瞬,或是過了很長時間,孩童漸漸長大。他被陷害,發配邊關又全軍覆沒,得旨途中再次來到匯道盟的時候,義父已經白髮蒼蒼。
“天兒,世界很大。”
是啊,世界很大。有八荒界,有地球,甚至還有仙界。一路路的風雨都經歷了,可是隨着自己的成長,蕭騰似乎離自己也越來越遠了。
“義父,我累了,我想呆在您的身邊,我知道,你只剩十數年的壽命了,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我會一直陪着你的。”西門天看着漸漸虛化的場景,心裡頗不是滋味。
“問天。”蘇琴輕輕將西門天安置在臥榻之上,吻了吻他的額頭,將玉簡擱置在小木桌上。忽然,潔白如羊脂玉的手一頓,美目流轉,只是略微猶豫便拿起了玉簡,輕輕的貼在了自己的額頭上。
良久,蘇琴長嘆一口氣,冷若冰霜的臉上有了一絲動容,她自幼無父無母,早年拜在仙界一玄仙門下。
那玄仙門下數百弟子,只是將功法傳出便醉心於修煉,再也不管他那些弟子了。
而這蕭盟主,與問天無血脈相連之關係,竟然願意將此生傾注其上,着實難得。
或許,時間可以抹平這一切。蘇琴轉頭看着熟睡着的西門天,爲他蓋上錦衾,隨後抿了抿嘴,一個轉身,消失在小木屋中。
“你所要的答案,都在這裡。”在一座黑暗的茅草屋中,女子的聲音傳出。
“多謝淼尊。”那人着錦衣綢緞,見狀大喜,千恩萬謝而去。
“不必言謝,交易而已。”淼尊的聲音逐漸遠去。
“落兒,取我族聖器來,讓我看看近日有什麼大事發生。”
“是。”
“蕭盟主。”淼尊連打出幾個法訣,隨後幽幽一嘆。
“滴答,滴答。”小木屋頂部兩塊木板的縫隙裡漏下一滴一滴的雨,滴在了西門天的鼻子上。
“唔,不喝水了,我已經飽了。”西門天下意識嘀咕了一聲,摸了摸鼻子。
“嗯?”他猛然坐了起來,戰鬥本能促使他踢開衾被,接連幾個翻身。
“咚!”小木屋內傳來重重的響聲。
“我,我不是在做夢吧。”西門天一手捂額,看着被自己撞缺一個角的小木桌,又立即仰頭望去。
“滴答,滴答。”一滴滴滲透下來的雨水滴在牀榻木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是哪兒?”西門天整理了一下衣服,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腦袋,努力思索自己最後有意識的一幕。
“琴兒。”西門天一拍大腿,想起了之前在雙魚宮的一幕。
“我怎麼已經道玄中期了?”西門天閉目而觀,盤膝而坐,五心向天,引導四經八脈的靈氣迅速運轉了一個小週天,頓時充盈的感覺遍佈全身,在運轉的過程中竟毫無一絲乾澀違和感。
不久,他睜開了眼睛,燦若星辰的眸子中卻帶着一絲迷惑。
“嗒,嗒,嗒……”似乎有人在敲着門。
“義父?”西門天打開了小木屋的門,探出頭去。
綿綿的細雨在天空中飄落,落在西門天的臉上,舒舒緩緩的,給人一種愜意的感覺。
極目望去,茂盛的青草直鋪至江邊,放眼望去皆是綠意。昔日洶涌澎湃的天江此刻在雨幕中也變得柔和起來,高高細細的蒿草在江邊搖晃,幾隻魚鷹在天空中翱翔。小木屋在這廣闊的天地間顯得渺小極了。
“天江。”西門天看着這遼闊的景色,卻平添了幾分愁緒。
“吱呀。”他緩緩關上小木屋的門,倚靠在門板上,看着滴答滴答落下的雨水,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
簡陋整潔的房間,素雅的牀帳,青玉竹做的拉線窗簾,上好的梨花木桌,做工精緻的紫砂壺。
“玉簡?”西門天忽然發現在梨花木桌上顯得略微突兀的玉簡,當即伸出手來。
玉簡自桌上飛起,緩緩落到了西門天的手中。只見他左手一握,將玉簡緊緊的攥在手中。
清涼的玉和溫熱的額頭靠在一起,大量的訊息在迅速傳遞着。蕭騰的身影在西門天的腦海中逐漸顯現出來。
叮!
良久,隨着一聲清脆的玉簡落地的聲響,西門天像是猛然驚醒了一般,下意識的拾起青色的玉簡,臉上充滿了落寞。
義父,終究是死了,不管他多麼強大,不管他多麼愛自己。儘管自己一直都不願相信這樣的事實,可是當自己醒來的那一刻,自己沒有在匯道盟,身邊陪伴的不是他,就應該明白,金牛宮的並肩作戰,竟是他與義父所見的最後一面。
天江之上,濛濛細雨帶着陣陣霧氣鋪灑在遼闊無垠的江面。江水濤濤,向東奔涌而去,天地似乎融爲一色。
遠遠望去,江面上只有一個小小的黑點。細看來,一葉扁舟,似飄泊不定的落葉,在廣闊的江面上飄蕩着。
白衣男子仰着頭躺在孤舟之上,任憑清涼的雨水滑進小舟中、滴落在自己的臉上、浸溼自己的衣服。
“爲什麼!”忽然一聲吶喊,帶盡了不甘,以小舟爲中心如雷般轟然炸響,隨後又在江面緩緩消散。
倏的雲層中的閃電發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了半邊天。
“轟隆!”一聲驚雷自遙遠的天邊響起,帶起陣陣迴音,像是對他的迴應。
雨越下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