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方羽知道自己的身份，卻仍然能如此的從容，林生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膽識。至少，如今在上海灘這塊地方，年輕一輩中敢這樣和他說話的那是絕無僅有。有膽識很好，但是他也想知道方羽是不是隻有滿腔熱血空有膽識的莽夫。
“哦？那我倒想知道在你的眼中，我應該是什麼樣。”林生往後靠在了沙發上，翹起了二郎腿，眼前緊緊的看着方羽。
方羽的嘴角微微的瞥了一下，露出一抹笑容。“首先，我並沒有追求林雪，充其量現在只能算是一個普通朋友而已。其次，林老闆你自己也是從一個籍籍無名之輩登上了如今的地位，所以我一直以爲林老闆應該不是那種只看出身的凡夫俗子，不過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不錯，我現在是不過只是個打工仔而已，不過我是再用我的能力賺錢，並不覺得羞恥。而且，我的爺爺曾經跟我說過，三十年衆生牛馬，六十年諸佛龍象，林老闆又何以敢斷定我方羽的將來？”方羽說道。
林生的心裡不由一顫，好一句三十年衆生牛馬，六十年諸佛龍象。他身旁的鐘啓立也是微微一愕，頗爲欣賞的看了看方羽。
“有些話，不是說說就可以的。大話誰都會說，那還要看你有沒有這個能力。”林生說道。
方羽淡淡一笑，說道：“無所謂，世人怎麼看我並不重要。林老闆如果也和世人一樣目光短淺，那我也無話可說。”
“好，那我倒想看看你怎麼從衆生牛馬，變成諸佛龍象。”林生說道，“我給你一次機會，你以後跟我。”
方羽淡淡一笑，說道：“對不起，我不喜歡寄人籬下，謝謝林老闆的好意了。縱然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可以走的更高更遠，不過始終沒有腳踏實地來的堅固。”
林生讚許的點了點頭，說道：“年輕人有魄力是好的，但是千萬別太過自信。今天叫你來的目的，你應該很清楚，老實告訴我，你昨晚有沒有對小雪做什麼？”這個始終是林生的一塊心病，縱然是他現在已經有點欣賞方羽了，但是方羽卻配不上自己的女兒，至少現在還配不上。
“林老闆想知道什麼樣的答案？”方羽沒有回答他，反而出言問道。
林生不由微微一愣，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對方畢竟是一方巨梟，方羽也沒有自大到認爲自己真的能和他平起平坐，至少現在不能。只是他知道林生是一個從低層爬起來的人，心中對妻子有着深深的愛戀，對女兒有着深深的愧疚，這樣的人，是有情的人，所以他不會囂張到目中無人的地步。“好了，我想林老闆是不會留我吃飯了，我也該走了。”方羽緩緩的站了起來，說道，“林雪心裡其實還是很愛你的，也很渴望這份父愛，相信你們父女會有和好的一天的。”說完，方羽徑直的離開了林生的別墅。
看着方羽離去的背影，林生似乎看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只是方羽比自己要更加的有毅力、魄力和膽識。“啓立，你對這
個年輕人怎麼看？”林生出言問道。
“人中之龍，一旦風雲際會，必將龍遊九天。”鍾啓立絲毫不掩飾對方羽的讚賞。鍾啓立不經常稱讚人，林生是第一個，方羽是第二個。
林生也點了點頭，說道：“這小子確實不簡單，只是少了一個機會而已，你們以後多幫幫他。我是從一個一無所有的人攀到了如今的地位，我知道其中的辛苦，我不想他步我的後塵。”或許，是方羽臨走時的最後一句話，使得他好感大增。
離開林生的別墅後，方羽深深的吸了口氣，寒冷的風倒灌進嘴裡，似乎透進了心臟。自己雖然在林生家說的很大氣，可是方羽知道，要真的走到那樣的地位是如何的艱難，更何況自己現在不過還只是個一無所有的打工仔而已。
春節很快的就過完了，學生們開始紛紛的返回校園。顧盼自然也回來了，還給方羽帶了一堆的家鄉特產，雖然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可是卻讓方羽感動不已。顧盼還是那樣，在方羽的面前總是大大咧咧豪爽不已，在別人的面前還是那副禍國殃民的妖精角色。由此顧盼偷偷的把方羽拉到飯堂的一旁，神秘兮兮的問道：“小子，聽說你跟林雪好上了？不錯啊，不愧是我顧盼的兄弟，一出手就搞定咱學院的院花了。”
方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自己和林雪的關係真的不好說，似乎超越了朋友，但是卻還不是情人。而且，自從那晚的事情之後，二人都有一些尷尬，就連見面時也只是輕輕的點了點，算是打過招呼了。這讓方羽有時候禁不住懷疑，林雪是不是已經不記得自己了。之後只能是一陣苦笑，暗想自己是什麼人，一無所有的打工仔而已，林雪那麼漂亮，有家世，不理會自己也是理所當然的。不過，他始終沒有想到，他和林雪的事在學校裡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了，說是有人親眼看着他們相攜進了賓館。自己真的和她什麼事也沒有做過，清清白白的啊，可是這要說出去，估計也沒有幾個人會相信。一男一女進賓館開了房間，卻什麼事也沒有做，這說出去誰相信啊。方羽有些苦笑的看了一眼顧盼，說道：“如果我說我和林雪什麼也沒有，你相信嗎？”
顧盼和嚴肅的搖了搖頭，說道：“不相信，除非你是性無能，或者是玻璃。”
方羽苦笑了一下，也不解釋，有些事情越解釋反而越解釋不清楚。
方羽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波瀾不驚的日子，每日裡只是負責打菜，不過方羽卻仍舊堅持的去圖書館幫忙，雖然已經沒有了工資，但是他還是樂此不疲。一來，他可以在圖書館裡看到自己想看的書；二來，他也和塗老聊的投機，去看看他也是理所當然的。在圖書館還是經常會看見林雪一個人坐在角落裡看書，只是眼神裡已經沒有了往日的那種淡淡的憂傷。林雪看見自己的時候，總是會面色微微一紅，然後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方羽有些莫名，但是也沒有去問，二人似乎又回到了不認識以前。
方羽每天的生活也都是很有規律，每天早上五點的時候便會起牀練一會拳法，然後上班，晚上去圖書館，偶爾的時候會被顧盼拉着去外面加餐。趙富貴進了監獄，可是方復生卻沒有再招人，原本兩個人的活全部落到了方羽一個人的身上，工資卻還是一樣。方羽沒有抱怨，他現在只是想有個暫時安身立命的場所，然後再圖他計。方復生卻還是和以前一樣，偶爾的時候來食堂裡看一下，找方羽談談話，說一些動人的話語。不過這些話語在方羽看來，就如同婊子的山盟海誓，一文不值。
這其中，發生了一段小的插曲。食堂裡的一個年輕人跳樓了，從宿舍的樓下跳了下去，四樓，沒有摔死，不過卻摔成了癱瘓，一輩子只能躺在病牀上了。年輕人叫狗子，食堂裡的人都這麼叫他。方羽跟他並不是很熟，只是偶爾的說上幾句話，連朋友都算不上。狗子的縱身一跳，轟動了整個校園，他的父母特地從河南老家趕了過來，把他帶回去了。在學校出面的情況之下，方復生賠了五萬塊醫藥費。一個好好的年輕人，就這樣成爲了這繁華都市背後的犧牲品，有點可悲。看到方復生拿錢時的那種不情不願的模樣，方羽真的很想衝上去狠狠的給他一個耳光。狗子雖非因爲他而跳樓，可是畢竟是他的員工，替他打工，他出這點錢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方羽始終想不通一向開朗活潑的狗子爲什麼會跳樓，說是被城裡的生活壓的喘不過氣，顯然不是那麼回事。有時候聊天的時候，狗子經常會憧憬着自己美好的未來。雖然他在這裡拿的工資不過每月一千塊而已，但是在他家鄉那絕對就屬於高工資了。他經常會說，等他存夠了錢，就回家娶個媳婦，然後就在家裡不再出來了。他的理想，不過只是存夠五萬塊而已，五萬，並不多。他每月省吃儉用可以存下將近八百塊，一年就有九千六，五萬塊不過五年多而已。而且，他已經有未婚妻了，是他們村裡的，比她小一歲，是個很善良的女孩子。方羽沒有見過她，但是每次聽到狗子說起自己未婚妻的時候，那副幸福的模樣，方羽覺得那個女孩一定是個好女孩。
狗子癱瘓了，方復生賠償的五萬塊加上學校賠償的三萬塊，卻無非換來他開心活潑的笑容了。臨走的時候，狗子握着方羽的手，憤憤的說了一句，“我不就是農村的孩子嗎，我有錯嗎？爲什麼我們就要低人一等！窮，就因爲窮，我們就要一輩子被人瞧不起嗎？”
方羽不知道如何安慰他，這個社會就是這麼現實。經歷了趙富貴和狗子的事情之後，方羽更加堅定了自己離開的想法了，更何況，他還有着自己的夢想。
趙富貴的話，“男人要成功，就一定要狠，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和狗子的話，一直縈繞在他的腦海，方羽覺得，是自己該離開的時候了。縱然被這個社會踐踏的體無完膚，也要用自己不屈的腦袋，傲然的屹立在世上，終有一天，自己可以漠視別人巴結的目光，討好的眼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