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稍晚的時候蘇已做了宵夜，三個人相顧無言吃了一頓，當晚玉惜就跟了蘇已睡在樓下，這次蘇已沒有委屈自己睡地板。從下午的情況，他沒感覺到玉惜有那麼堅決要跟他決裂，就算只是暫時的，他打算先按以前的情況度過這段過渡期再說。
可能也因爲下午的事，玉惜對晚上回到了最初的狀態並無不滿，感覺他在摸自己肚子時，還不自覺泛起了幸福感。
第二天，灼的到來緩解了氣氛，他是跟小白一起來的，說是颱風已經過了，風雨再飄一陣子就會放晴，然後就說回了想帶玉惜去看海的舊事。
玉惜倒是對昨天朔狐口裡提過的，在現在和平共處的三界關係之前，三界所處的情況很好奇，找了灼打聽，因爲男生很顯然更喜歡講故事，絕不會兩三句話敷衍他們。
灼成妖時，三界情況還並非最惡劣的時候，朔狐成妖到他成妖那一千年，是三界之間難得的沉默期，因爲對對方都很好奇，但是又並不清楚對方的情況，故而不敢輕舉妄動，各自也都是萬物初開一般模樣，自我修行就花了不短的時間。
大概是灼成妖三百年後，三界之間開始了一些試探的互相攻擊，找的理由的確也是真實的，並非藉口。那時候三界都很亂，妖裡面也有殘暴的，以食人爲樂，道家的人爲此狙擊妖也算是合情合理。
但妖和人的存在方式不同，妖被殺意味着迴歸本體，本體即便不被殺，那也是壽命終了就回歸自然的命運，和人類死後輪迴完全不是一個層級上的意義。因而妖殺人，人殺妖，並不對等，妖對於殺人的負疚感很淺薄，並不認爲是多大罪過，人對於這類的妖欲除之而後快，從人類的角度出發更加無可厚非。
仙界會參與其中，除了各自在人界和妖界有好友之外，便是仙界是最初意圖平衡三者關係的存在，他們有意成爲領導者，來制約人和妖之間的矛盾。
這樣混亂的互相仇殺持續了漫長的一個世紀，到後來已經變成說不清原因的混戰，人類意圖滅掉妖界，而妖除了自保之外，積累的仇恨也無法消解，包括仙的存在，人類和妖都不承認他們擁有統治權，在仙界過分干擾時也會予以還擊，整個就是戰爭不斷。
“那時候修道的人可不像現在這麼少，就連一些並沒有除魔能力的普通人，也會修習專門對妖的道法。”
就和人界戰爭時期會大量屯兵是一個道理，有需要就有人補充，所有人都覺得自己是爲了正義而戰。
妖不認爲自己吃人有錯，就像老虎不懂得它捕食了人類有錯一樣，只有人類認爲老虎是錯的。
在人沒有能力之前，或許會躲着老虎，但當人知道自己會輪迴無窮盡時，似乎殺盡無法/輪迴的妖，成爲了可行的事。
仙界徹底參戰，則是因爲在一次人妖之戰中，試圖調停的一位仙被誤傷致死了，突然之間憑空消失，整個戰爭都停止了，沒有人知道他/她去了哪裡。這件事給仙界帶來了絕對恐慌，也帶給了另外兩界希望。
仙界的存在本身很神秘，尤其是最初一批神仙的存在，沒人弄得清他們到底從哪裡來的神血和力量，也沒人知道他們死後會如何，而現在他們知道了，他們會消失，而且是無影無蹤。
甚至連回到本體都沒有。
對道家來說，這樣的存在變成了疑點。對妖來說，既然是比我們都找不到歸處的存在，憑什麼來插手我們的事，一時反擊虐殺仙的事也出現了。
這就到了朔狐說的，沒有任何理由的無謂廝殺的階段。也就是那時，不知換了多少任妖王卻一直沒能持久，再也沒有人願意做這個出頭鳥，而朔狐立志要去當這個妖王。
當時的芸，纔剛成妖不久，第一時間就選擇了支持他。
“我只是棵華蓋樹，不知道能幫朔狐大人什麼忙，但我還是有去給他做護衛，論防禦的妖法，我還是很有自信的。”
“當時仙界的統領和人界的統領分別是誰？”蘇已好奇了這個事，如果最終三界坐下來和平談判了，那應該是另外兩方都出現了明主。
灼停下了混亂無章的故事，“你應該想問的是千年後訂下停戰協議，答應和平共處時的三界首領，仙界就是現在的鳳凰大人，至於人界，名字我實在是記不太住了，好像是叫…翟？”
他向朔狐求了救。
“你沒有什麼想補充的嗎？”這麼說來，朔狐的確算是妖界的大英雄，迎來和平這個事可絕非口頭上這麼簡單一句，蘇已挑了他一下。
“你們驅魔的道術是自己開創的，但對妖用的道術，是仙教給你們的。”朔狐補充了些不相關的事。
“這纔是很多人早期選擇成仙的原因吧？”對那時的道家人來說，仙應該是高一等的生物，“後來我們發現了對妖用的道術，竟然也可以對仙用，對吧？”
“就是因爲有你這種人存在，纔會中斷了仙界的人員供給，你提出的成仙陰謀論，得到了很多道家同行的認可，仙界從那之後就斷了香火。”朔狐明誇暗貶了一句。
“你說的是長生？”蘇已以前都默認了他們把以前的他也歸在他身上的事，但有時候需要加以區分。
朔狐不置可否聳了聳肩，臉上還掛着日常的笑容。
小白對此倒是聽懂了，因爲他之前跟蘇已探討過一次成仙不自然的事，他認爲蘇已的判斷是正確的，仙界的確隱瞞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有着誘騙人成仙的可疑成分。
“我還有一個問題，那個翟，或者其他名字都好，那個代人界簽下條款的人，不會是長生的前世輪迴吧？”蘇已不希望事情這麼狗血，他也不認爲自己會對不認可的事情妥協。
朔狐這次看着他回答了他，“不是你。”而後他看了玉惜一眼。
用過午飯後，小蝶乾脆轉了話題，她纔不喜歡聽什麼幾千年前的陳芝麻爛穀子的破事，“昨天他們在這裡玩撞天昏，你猜小玉撞到了誰？”
灼是現場唯一沒有參與的人，看看三個神色各異的男人，不知道該猜誰，妖王大人和代妖王大人他都不想得罪，至於那個小道士，肯定不可能猜他，“直接告訴我吧？”
玉惜看灼不知道在跟空氣說什麼，問了他一句，得到回答後，她就尷尬地紅了臉，“是朔狐。”
灼瞬間開朗的神情在瞥了眼小白後又收斂了些，接下來朔狐自己補了話，“連中三次。”
“一共玩了幾次？”看出朔狐大人很開心得意後，灼環顧了一下所有人。
小蝶豎起三根手指回答了他，灼吞了口口水放棄發表言論了，感覺說什麼都不對，恭喜朔狐大人還是安慰代妖王大人？
“不說這個也罷。”小白自己解了圍，“聽說這次大會要展出仙界至寶淚凝珠，你見過嗎？”
灼搖搖頭，“淚凝珠？”玉惜感覺他吞回去了一句話，“聽說那個東西可以讓人找回曾經的記憶，不管是幾千年內的都可以，不知道是不是真有此事。”
“爲什麼吞吞吐吐？”朔狐計較了這個事。
“……”灼思慮後，還是說了，“那或許不是什麼仙界至寶，但它可能跟…對您很重要的人有關。”
小白這個話題還真是找對了，朔狐坐直了身子，“你是說螢？”
灼慌忙搖了搖頭，之後又點了頭，“我說不清，我成仙就這一千來年，也都是聽別人說。因爲螢在仙界很多舊友，偶爾他們會聊起來，說是螢曾經弄丟了很重要的東西，名字大概就是剛纔代妖王大人說的那個，也可能是我弄錯了。”
“淚凝珠。”朔狐認真搜尋了自己的記憶，考慮了片刻是不是要問芙草，暫時沒有行動。
蘇已看了一眼小白，這個珠子傳說的功用，聽起來很吸引人，恢復幾千年來的記憶，那玉惜會記起從螢開始的事嗎？
仙界這麼巧合在這一年的會上要展示這個，聽起來就很可疑，是有什麼企圖嗎？還是說，正因爲他和玉惜來了仙界，所以時機到了？
“小道士，你想要恢復自己從長生那一世的記憶嗎？”小白看蘇已在看自己，笑着反問了他。
蘇已無言，他認爲這個人才會想要讓玉惜恢復記憶，至於朔狐，或許他純粹出於想拿回螢的東西，就會去做些出格的事。
灼這些聽來的傳聞讓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吱吱飛起來唱了歌，而後還是落到了玉惜肩上，看來它真的很喜歡玉惜。
“我們來者是客，至少出島之前，還是不要打所謂的‘仙界至寶’的主意。”小白最後這樣總結了一句。
蘇已不予置評，聽他的意思，只要會議結束後，他就有想要殺回馬槍回來搶的意圖。
天很快放晴了，天色向晚，晚霞非常美，灼帶了玉惜上樹頂看火燒雲。
蘇已在做晚飯，小白認真研究了朔狐的神情，最終讀不懂，“您想要嗎？”
朔狐看了蘇已一眼。
有人把這個東西拋了出來，想要的肯定不止有他們這些人，到底是要做什麼？
“明後天不要過來，好好準備下之後的會，可能會出大事。”朔狐最後只提醒了這麼一句。
蘇已想法差不多，所謂的寶物，一般都會跟麻煩牽扯在一起，尤其是那種對仙和妖毫無益處，卻對人有用的仙界寶物，目的何在似乎都不用多想。
風雨欲來。